作者:少地瓜
我要先回去,回去问问父亲的?意思,探听下朝廷和?陛下的?心思,再?做决断……
董娘跟着松了口气?,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乱来。”
她算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太清楚这个姑娘有多么擅长忍耐。
现在看来,从欧洲往新大陆来,并不算太远,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即可抵达,满打满算,半年足可跑一个来回。
但难的?是在大陆上?搜寻新物种?。
很多物种?并不长在同一个地区、同一个时节,甚至许多原住民?,也根本不愿意和?平交流,时有摩擦。
这无疑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董娘不止一次感慨,“老天未免也太厚待这里的?人了,若这些东西?都落在大禄……”
玉米,红薯,土豆,光这三样就够养活多少?人了!
芳姐便简单粗暴地说:“不如占了!”
看那些原住民?,也不过尔尔,既不懂兵法策略,也无甚成规模的?武器,回头上?奏朝廷,多多弄些战舰过来,保不齐也就打下来了。
阿嫖何尝不想,终究有许多无可奈何,“只?怕是难。”
头一个,大禄现有人口只?填充自家领土尚且不足,又哪里能?腾出手来再?驻守如此广袤的?大陆?
根据父亲的?初步估算,想要进一步对外?扩张,起码要等国家人口突破一亿两千万,甚至一亿三千万之后,才比较稳妥。
此时仍是冷兵器时代,战争消耗最多的?仍是人口,贪多嚼不烂,一旦人口消耗过度,将直接导致生产力水平暴跌,进而对农业、商业造成严重打击,危及经济、政治、军事,造成全面沦陷。
正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国家大事,绝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
再?一个,距离大禄未免太远了些,中间夹着一整个欧洲,那些黄毛鬼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回头闻到腥味儿,岂有不扑上?来的?道理?却比大禄更占地利!
若真到那时,大禄鞭长莫及,大约也只?能?撤兵,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阿嫖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那个念头:若这世界果然是圆的?,便如那藤球一般,蚂蚁无论往东还是往西?爬,总能?抵达目的?地。
那么,会不会从大禄往东,出了倭国,更近呢?
可阿嫖转念一想,若果然如此,似倭国那般穷凶极恶、到处劫掠的?,岂有不发现之理?
只?怕是不如欧洲这边近的?。
唉,一切皆有可能?,又或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想吧。
还是要回去同父亲好好商议商议。
忙碌的?时候,日子就过得很快,众人掰着手指头过了年,物资基本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阿嫖找老黄商议一回,决定开春就走。
还剩下几个月时间,众人驾着船,慢悠悠南北逛了一回,还在偏北一点的?地方发现了一种?非常巨大丑陋的?鸡。
那鸡长得很奇怪,个头足有普通家养鸡三四个大,头和?脖子上?都有许多地方没?毛,攻击性颇强。
众人啧啧称奇,“这个好,一个顶好几个,带回去养起来,杀一个都够一家人吃好几天了!”
好东西?啊!
原本是芳姐等人想捉了打牙祭的?,众人都很开心地生火、烧水、拔毛、下锅,然后……
“呸!”芳姐苦着脸,扭头吐出一大口木渣般的?残渣来,“又老又柴又腥,真是狗都不吃!”
老黄不信邪,掏出小刀子来往鸡身上?割了一块,边往嘴里塞边嘟囔道:“这可是肉,能?难吃?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剩下的?话?,都随着他戛然而止的?吞咽动作一并消失在喉管里。
阿嫖:“……”
众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黄硬是抻脖子瞪眼咽了下去,然后沉声道:“……放在荒年,是好东西?!”
好好的?鸡肉,咋这么柴!嚼木渣似的?。分明撒了盐,里面竟一点儿滋味儿都渗不进去!
老实说,这些年朝廷推广玉米,又做海贸,给百姓减税,大家伙儿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了。
众人:“……”
哦,懂了,除非快饿死了,不然难以下咽的?程度!
阿嫖等人面面相觑,“罢了,如今有红薯和?土豆之流,倒也不必非带这些。”
老黄等人点头如啄米,“说得是,况且又是活物,未必能?成……”
太难吃了!
这还叫鸡吗?
天元五十四年三月,阿嫖率领剩下的?两条船返航,期间遭遇两次小风暴,船体轻度损伤,但有惊无险,一行人于当年五月顺利登陆欧洲大陆。
靠岸之后,阿嫖先命老黄等人修补船体,并就地休整、补给,她自己则与董娘救治横渡大西?洋途中奄奄一息的?作物们,并暗中寻找并观察地圆说支持者们。
任何文学、艺术以及思想的?发展都离不开经济,只?有人生活富足了,探索领域扩大,才能?有心思想东想西?。
前后数次观察,也验证了阿嫖的?这个想法,同时也进一步加深了她对秦放鹤关于“生产力就是一切”原则的?认知。
此时的?欧洲也正值航海贸易大爆炸时期,尤其?大禄的?跨国贸易带来的?丝绸、茶叶,以及新式指南针、风帆、大海船等新式物件,都如一阵新风吹入沉闷的?欧洲,狂躁地鼓动了无数本就不安分的?心。
若秦放鹤本人来此,必然会惊讶又不那么惊讶地发现,他和?他所在的?那座王朝所进行的?一系列举动,不光改变了中国的?历史,也重重地往整个世界的?历史车轮上?狠狠推了一把。
许多本该到十五世纪才会出现的?事物和?思想,已然在眼下萌发,并以惊人的?速度趋向成熟。
阿嫖尝试着与几名地圆说学者交谈。
原本那几人对这位东方瓷娃娃心存轻视,并试图轻薄,但当阿嫖亲手打掉了其?中一个人的?两颗牙齿后,一切矛盾就都烟消云散。
如此简单高效。
没?有儒家文化的?束缚,欧洲各种?思想和?理论的?发展之迅速相当惊人,但相对应的?,这里的?宗教力量也强大到可怕。
阿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个国家,竟然会被宗教把控,皇帝、朝廷,皆为傀儡……
深入交谈后,那几名地圆说学者也对这个会说几门流利外?语的?大禄女?郎心生好感,产生了一点独属于学者之间的?惺惺惜惺惺。
“大禄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们会去看看的?。”
阿嫖笑着表示了欢迎,并提出是否能?获得一点相关书籍,自己带回国去翻译。
对方欣然允诺,并赠送了许多其?他领域的?小说、诗歌等。
天元五十四年八月,阿嫖和?董娘的?两艘船驶过交趾南部实际大禄控制区,然后过海南,沿两广、福建沿线直奔京师。
期间阿嫖单独派亲信手持临行前天元帝用过印的?文书,登陆走官道,沿途五百里加急直奔京城望燕台,向天元帝和?秦放鹤汇报,希望能?够得到直接停靠在北直隶白云港。
此时的?白云港连同直辽铁路,仍为军用,虽是通往京城最快最近的?港口,但如无旨意,等闲人不得擅闯。
同年十月二十一,秦放鹤亲自带人在白云港迎接。
阿芙和?董芸夫妇也来了。
其?实这有点不合规矩,但谁能?忍心苛责呢?
眼看着大船靠岸,阿芙浑身都在哆嗦,不住地抓着秦放鹤说:“是不是,那是不是?是不是咱们阿嫖回来了?”
类似的?话?,她今天已经问了无数次。
秦放鹤努力伸长了脖子看,“应该是,没?错了,应该是……运粮船和?运煤船都过了,今天不会再?有别的?船进港了……”
过去的?两年多,他和?阿芙无一刻安歇,隔三岔五就会做噩梦,梦见船沉没?,阿嫖又变回那个小小的?奶娃娃,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张着胳膊大声喊:“父亲,母亲,救救我……”
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担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让对方更担心。
甚至就连远在章县的?阿姚都觉出异常,“我姐到底去哪儿了?上?一封信一定是她早写好的?……”
时间越久,秦放鹤就越疑神疑鬼,他既渴望听到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却又叶公?好龙,生怕接到的?是噩耗。
天晓得前几日天元帝忽然单独召见他,说南部来了消息时,秦放鹤的?心脏停跳了多久。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心碎而死。
“来了来了!”董芸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只?有两艘船?
是了,之前就说过的?。
董娘呢?董娘好好的?吧?
没?见面之前,阿嫖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说,可当她远远看见码头上?站着的?人后,突然就觉得,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们回家了。
船刚停稳,她便一马当先冲下去,对秦放鹤行了个下级礼,双眼微红,“幸不辱命。”
第262章 风浪(一)
“秦放鹤出城了?”
今日休沐,恰逢大雪,胡靖与尤峥私下在茶楼会面,放松之余,难免也说些?朝政,此刻听见下人来报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同行的还有谁?可知?去?哪里做什么?”
冷不丁出城作甚?
屋里原本有两个说书?人,此时都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他们能听的,悄没声退了出去?。
“回阁老,刚走不久,是先回了趟家又走的,看方向应该是白云港口。”心腹恭敬回道?,“因?白云港非陛下或太子印信不得入,且巡防甚严,故而小的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瞧着。不过那车辙颇深,又用两匹马拉着,想来车内不止一人,或另有重物,但究竟还有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白云港是完全由朝廷掌握的官方港口,并不对外?私用,秦放鹤忽然去?那?里,一定是朝廷的事?。
但会有什么公事?,是自己这个首辅不能知?道?的?
“工研所和农研所那?边可有消息?”见胡靖没说话,尤峥开口问道?。
胡靖升任首辅之后,六部尚书?的职位也重新进行了调整,现在是柳文韬掌管工部,而秦放鹤本人曾长?期担任工部侍郎,风评极好,多?有心腹人脉,说工部算他半个娘家也不为过。
如今两人又穿一条裤子,秦放鹤对工部的实际掌控力和影响力仍不容小觑,由不得尤峥不多?想。
来人摇头,“柳府老太?太?这几日偶感风寒,叫了太?医,上下皆闭门不出,也不见客,未曾有什么动静。”
胡靖摆摆手叫他下去?,就听尤峥道?:“自打秦放鹤遇刺,陛下便轻易不肯放他出城了,若果然有要紧公务,怎会没有大队护卫?且你?我同在内阁,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如今秦放鹤掌管兵部不假,但那?可是白云港啊,地位特?殊,莫说区区兵部尚书?,便是首辅,也不能想如何就如何。若果然要对外?用兵,势必要支会作为首辅的胡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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