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孟平低眉搭眼,满面的褶子恨不得都往下?淌,苦闷之中又夹杂着忐忑,显然刚才没得好脸。
见他进来,盛和?帝停住话头,抬手示意人赐座。
尤峥、傅芝俱都起身,待秦放鹤向盛和?帝行了礼坐下?,复又坐回去?。
“子归来了,可知原委?”盛和?帝神色稍稍和?缓,问道。
秦放鹤伸手接了热茶,热力立刻穿透手掌,驱散寒意,顺着双臂往身上爬。
他不动声色吐了口气,“大略听说了,或许细节稍有不足。果然是偶然么?不知是谁先动的手?”
盛和?帝嗯了声,看向孟平的眼神中又带了不喜,“你说。”
说起来,孟平无辜又不无辜,因为国子监确实是他管着。但太学只是国子监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甚至事发时?,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但无论如何,下?头的教?授处理?不当,以至事态扩大,也算他御下?不严,脱不了干系。
“事发时?颇为混乱,并无太可信的局外人证,如今双方各执一词……”说到这里?,孟平忍不住偷眼去?看盛和?帝,见对方面色不虞,不禁冷汗涔涔。
原本国子监祭酒是最?清贵清闲不过的差事了,可谁能想到呢?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双方?”正要喝茶的秦放鹤蓦地从茶盏上方望过去?,视线穿透氤氲的水汽,直插孟平,“哪双方?对方只是一个国家的学生?吗?”
那样就?太奇怪了。
孟平一怔,意识到自己的疏漏,面上火烧火燎,忙向盛和?帝请罪,“下?官该死,是本国学子和?番邦双方,对方有法兰西国、葡萄牙国,还有罗马国几?个联邦的贵族、学者……”
大约是时?空不同,如今的世界格局跟曾经后世的秦放鹤所?了解的本就?有所?差异,再加上大禄朝崛起的干预,当下?欧洲显然更为混乱,但大面上,部分国家仍在沿着熟悉的历史行进。
比如昔日罗马强国正在分裂,葡萄牙强势崛起,包括英联邦在内的多个国家都处于战乱和?分裂、重组之中,并不算广袤的大陆和?海洋上常年上演分分合合,可谓一塌糊涂。
这些国家地域狭窄,本土产出有限,对海洋贸易的依赖性远超大禄,而大禄连年攀升的海外贸易额,足可轻松养活一个中小型欧洲国家!
纵然是当下?的海洋强国葡萄牙,每年与大禄贸易,以及相关产业所?带来的税收便难以计数,据说去?年占了近四成的财政收入。
“古老东方的黄金国度”,并非戏言,更非单纯的奉承。
这是一个拥有数千年历史和?灿烂文明的古老国度,一个在过去?一二十年间,陆续打残金国,吞并了辽国、高丽、蒙古和?交趾的军事强国。
甚至拥有近亿人口和?辽阔疆域的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很年轻,正处于飞速上升期,拥有无尽灿烂的未知和?未来。
没有人敢质疑它的强盛繁荣。
毫不客气地说,谁能成为大禄的第一顺位合作?伙伴,谁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生?机。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大禄的特殊青睐,也更希望对手不要得到。
就?秦放鹤两?世为人的了解,英格兰、法兰西、罗马联邦、葡萄牙、荷兰等等,这几?个欧洲国家之间的关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彼此既是盟友,又是敌对竞争关系,相互捅刀子的案例不胜枚举。
甚至在上辈子,英法还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漫长战争,其他国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是否存在某个、某几?个国家借刀杀人的可能?
如果成了,首先经济方面就?减少对手,如果足够幸运,或许还能吞并对方;
而就?算输了,法不责众。
大禄难道还能同时?与所?有国家交恶吗?
更甚至,是否有细作?做局,转移视线,趁乱探听我朝机密?
“倭国呢?”秦放鹤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倭国可有人参与?”
倭国距离近,此次自然也有使团到来,按照倭国一直以来的劣性,不可能如此安静如鸡。
自秦放鹤进门后就?没出声的傅芝终于开口,“目前报上来的涉事双方,确实没有倭国学生?,但陛下?已下?旨细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便如同有前科的人总会是第一怀疑对象,而劣迹斑斑的倭国,自然也是第一嫌疑候选人。
而且相较遥远的欧洲,近在咫尺的倭国眼睁睁看着辽、高丽、蒙古、交趾相继覆灭,如今周边能数得上的国家寥寥无几?,它真的不怕吗?真的不会私下?做点儿?什么吗?
尤其大禄吞并高丽之后,距离倭国咫尺之遥,顺风顺水时?数日可达。很可能哪天一睁眼,大禄朝的舰队就?横在倭国家门口了!
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不汗毛倒竖。
若秦放鹤是倭国天皇,只怕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学生?打架,但所?有人都不关心学生?打架。
盛和?帝之所?以训斥孟平,一是本国学子在他辖下?出了问题,该罚;二是这么大的事,距离事发多久了?叫了他来,依旧照搬,细节处竟仍是一问三不知!
着实可恶!
越想越气,盛和?帝的脸上浮现出酷似先帝的诡异的平静,“你说该如何处置?”
屋里?坐着活生?生?的三位阁老,盛和?帝却偏要孟平自己说,后者嘴里?发苦,心里?发颤,却又不得不答。
罚得太重,势必招人记恨,也有越俎代庖之嫌;罚得太轻,恐怕盛和?帝这关就?过不去?,着实两?难。他斟酌再三,试探着说:“当日劝和?的两?位教?授,这个,罚俸……”
孟平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才混到国子监祭酒,可知本身便不大擅长处理?这类的事,故而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传朕口谕,”盛和?帝听不下?去?了,干脆对内侍道,“撤去?二人学士头衔,官降二品,三年内不许重返太学!”
严格说来,“学士”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头衔,只要出身翰林院,或是二甲中得到皇帝赏识的,后期做官办差出色的,都有可能加封。比如高程、卢实的工研学士,周幼青的农研学士等等。
但它代表了一种荣誉,一个门槛:
被封为学士,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没有学士头衔,就?一定做不成。
所?以除非犯下?大错,一般皇帝都会给臣子留几?分颜面,哪怕罢官,也依旧是“学士”。
但现在,那两?位教?授不仅被贬官,甚至连这点脸面都被扯下?来,可见盛和?帝的恼火。
孟平一听,呼吸骤停,慌忙跪下?谢罪,以头抢地,“老臣失职,罪该万死!”
盛和?帝本非喜好迁怒之人,又见他满头白?发,诚惶诚恐,已经因那道口谕去?了几?分的火气进一步消退,只叹了一声,“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
孟平颤巍巍爬起来,就?听上首盛和?帝道:“罚你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如何?”
相较方才那二人,这点惩罚确实不痛不痒,孟平又要跪下?谢恩,被盛和?帝止住了,“朕已派出礼部的人前往安抚、调查,你也去?吧。”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在犯不上牵扯刑部和?大理?寺,正好金晖鬼主意最?多,就?交给他去?办吧。
孟平诚惶诚恐,千恩万谢,方才退着去?了。
转身的瞬间,秦放鹤分明看到他松了口气,又抬手抹汗,显然吓得够呛。
可只怕这事儿?,还完不了呢……
盛和?帝又说了两?句,也让尤峥和?傅芝散了。
没让秦放鹤走。
傅芝没有说话,但起身告退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纵然自己与陛下?有着师徒名分,可到了如今,陛下?仿佛还是更信任他。
稍后三人在外碰头,孟平不免叹气,又拜托尤峥和?傅芝帮忙美言几?句。
他一把年纪了,若落得个晚节不保,儿?孙、门人还有什么脸面?
尤峥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傅芝却硬邦邦的怪道:“不怪陛下?不快,自家孩子在家门口受了委屈,不找回来便罢了,怎么还能帮着外人说话!”
管他有理?没理?,先护着自家崽子是正经!
尤峥看了他一眼,没作?声,显然也不反对。
孟平听罢,越发惭愧,因旨意已下?,倒不好替那两?个下?属说话。
傅芝却明白?他的心思,抄着暖袖冷嗤一声,“不过是觉得日子好过了,越发要摆出宽宏大度的款儿?来……”
凭什么呢?
该计较的就?要计较,没得大禄越强盛了,反倒越要叫自家人受委屈的道理?。
陛下?独留秦放鹤一人在内,会说什么呢?
陛下?不肯留我,是顾及尤峥的颜面,还是不信任我?
“阁老训诫得是。”孟平陪笑道。
“陛下?还在呢,秦阁老也在,我不敢越俎代庖。”傅芝就?有些不耐烦,“那两?个夯货撵走了也就?罢了,只一点,离京前务必查清楚他们本人、家人,乃至家里?的仆从、日常出入的外人,是否跟那些番邦人和?使团有过接触。还有平时?在太学关系密切的同僚,也不能漏过。”
一个两?个的,都不叫人省心。
势必要杀鸡儆猴才好。
“这是……”孟平听得头皮发紧,“下?官这就?去?。”
这是要翻地皮啊!
“查人的事,你不行。”傅芝轻描淡写道,“让都察院和?大理?寺去?。”
汪扶风人品如何,暂且不提,查人确实很有一手。
孟平的喉头上下?滚动,声音干涩,“是。”
都察院和?大理?寺联合出手,那两?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另一边。
“子归以为,他们所?图为何?”盛和?帝问道。
“蒸汽机,橡胶轮胎。”秦放鹤瞬间给出答案。
前者自不必说,对蒙古和?高丽的战事、这些年在各行业的应用都已经展示了威力,就?连橡胶轮胎也正在发挥着它的巨大作?用。
这些年来,大禄境内就?没少了各国细作?的影子。
但因为这几?个部门自从创立之初就?被列为高度机密,防备森严,外人一直没有得逞。
其实现阶段的橡胶轮胎还非常原始,受限于技术,没办法充气!
也就?是说,现在外面用的橡胶产品大多只起了减震、平衡压力的作?用。
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极大延长了木制车架、船舶的寿命,提高了行进速度。
所?以但凡有眼光的人,都能窥见蕴藏在其背后的巨大实用价值。
而这几?年交趾那边的工研所?分部也在回国后与高程率领的工研所?总部进行了深入探讨和?反复实验,意在进一步改良。
从天然橡胶到充气橡胶轮胎,除硫化手段外,还必须有高温高压的加持,而在这之前,因为技术不到位,设备在生?产过程中很难维持稳定的高压高温,直接导致橡胶产品的弹性、延展性和?强度等方方面面都达不到充气的要求。
但近几?年随着蒸汽机在各行业的创造性应用,大大提高了冶炼和?焊接技术,比如二代蒸汽机车所?使用的燃缸,就?具备了远超一代的韧度、强度和?密封性。
这一技术应用到橡胶制造行业,就?非常有可能解决长期以来卡脖子的高压高温恒定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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