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值得他们付出将近两年?的时光进?行交易的货物,该是多么的价值连城呢。
顶着这些充满探究的视线,船队发出低沉悠远的汽笛声,缓缓使入龙港。
阿嫖等人?需要等下一批大禄官方船队到来后进?行转运交接,增补官方文?书,同时补给,前后少说也要停靠两个月。
包括后勤人?员在内,船员们都是轮流往返的,如?今在新大陆一待两年?,也憋得狠了,阿嫖正好给他们放了假,也请祖国来的船队将自?己和众人?的家书带回去?。
若有身体和心理?状态太差,不足以继续返航的,也会就?地结算,然后跟大禄官方船队一起回家。
“去?岁我们发现了金矿,但到底人?手和工具都不足,技术达不到,这批金锭不够纯,只怕回国后还?要再行回炉……”阿嫖与来人?一一交代,又随手拿起一块金锭验证。
那人?仔细听?了,亲自?察看过后与她交割,这才佩服笑道:“郡君说得哪里话,如?今没外人?,恕下官斗胆说句知心话,只您这前后几次冒险出海的劲儿吧,大家伙儿就?都佩服得不得了。”
出海的风险人?尽皆知,她父亲身居高位,弟弟、师弟也前程似锦,几家女眷会舍弃那般繁华出来玩儿命呢?
就?冲这股劲儿,他就?服。
阿嫖跟着笑了一回,“多谢。不过到底是公干,还?是以军职相称吧。”
因为实际掌握统兵权,盛和十年?临行前的阿嫖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得封破海将军。
古有破虏,今有破海,气势雄浑,阿嫖很喜欢。
朝中曾有异议,但几次三番过后,盛和帝对这些酸儒也有些不耐烦,在朝会上大发雷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如?此,尔等自?己去?吧!”
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秦放鹤只是微微有点老了,不是死了!又要用人?家闺女拿命换来的航海图,又不许人?家沾功,他都没脸开这个口!
秦放鹤自?己不松口,盛和帝也不支持,冉壹和秦灿逮着机会就?骂人?,那些反对派也只好偃旗息鼓。
“是,瞧下官都欢喜糊涂了,该打该打。”来
人?从善如?流地改口。
并非他有意轻视,而是大禄自?建国以来从未有女子?得封军衔,没叫习惯。
“对了,我的家人?可好?”虽收到家书,但阿嫖素知自?家人?惯会报喜不报忧,总要亲耳听?人?说了才放心。
如?今已是盛和十二年?末,她三十八了,父亲母亲也都是近六十的人?了,怎能不担心呢?
“好,都好着呢!不是下官说奉承话,令尊令堂极注重保养,如?今也还?上得马,硬朗着呢,瞧着比那些晚辈还?利索。”来人?笑道,“您师公并庄大人?、苗老等也都好着呢,三位老爷子?时常凑在一处下棋……”
阿嫖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书信。
秦放鹤等人?难免写到朝中局势,阿嫖这才得知当?年?她刚离开京城不久,尤峥就?病了一场,痊愈后也大不如?前,只好请退,隋青竹顶了他的缺。
说来也是天?定师生缘分,隋青竹如?今渐渐有了年?纪,脾气倒越发刚硬了,每每觉得盛和帝有不公不允不体恤民生之兆,便会无视场合,径直出声,“陛下,臣有本要奏!“
“……每每为父在侧,虽与己无干,然他那话硬邦邦的,常有惊人?之语,简直能戳死人?,为父尚时时难以忍受,难为陛下竟能成全体面……”
秦放鹤的书信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阿嫖看得大笑。
隋青竹是先帝在世时就?立过功,当?众赞誉过,又赐下爵位的,后面又担任了盛和帝的老师,于公于私,盛和帝都没办法跟他翻脸。
况且隋青竹生性耿直,从不徇私,凡有所奏,必有端倪,盛和帝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内阁众人?都暗中达成一致,隋青竹唱白脸,他们唱红脸……一旦隋青竹说得过分了,盛和帝面子?挂不住,欲要找由头叱责,众人?便默契地开始打捞。
以至于如?今但凡隋青竹一起高声,盛和帝就?头皮发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做错了。
不过说心里话,秦放鹤还?是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的。
至少能够说明,盛和帝是一位有肚量,能接受忠言逆耳的好皇帝。
阿嫖和董娘各自?看过家书,又挑出有趣的片段交流一回,大笑不止。
董娘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自?觉不如?往年?利落,不禁感?慨道:“我都多大了,母亲还?嘱咐我记得添减衣物、按时吃饭呢!”
阿嫖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从大禄往欧洲,路途漫漫,秦放鹤还?用十多层油纸给她调配好了各种烧烤料、卤肉料包托人?捎过来呢,就?怕孩子?在外吃得不可口,不顺心。
现在的她们早已不是青春明媚的豆蔻少女了,因常年?海风侵袭,她们的肌肤日益粗糙,眼角也爬上细细的皱纹……
但永远是父母心中的小乖乖。
阿嫖等人?的归来,再次引燃了龙港,欧洲各国的贵族、探子?、想吃软饭的落魄贵族等等,蜂拥而至。
但他们更?关心的,显然还?是蒸汽机船和其中所运货物的机密……
说句题外话,阿嫖愕然发现,如?今的女海盗、女水手数量猛增,偶尔外出或在水面上遇见了,对方还?会主动向她脱帽致意哩!
“您好,尊敬的东方先驱者……”
毕竟哪怕到了后世,女性水手仍较为稀缺,更?别提成规模舰队的女船长了。
盛和十三年?二月,船队再次启程,不是没人?试图跟踪,但是风险很大。
根据默认的不成文?规矩,海外基业是谁先发现就?算谁的,如?果他们不打招呼就?跟上去?,几乎等同宣战。
现在的他们没有实力跟大禄正面冲突,而且国际贸易正在进?行中,如?果交恶,势必中断,只怕得不偿失。
但是又过了大约一年?,大禄的船队再次归来,仍是一般的收获满满,有些人?渐渐坐不住了。
如?果海外真的有新国家,物产丰饶,大禄朝却不分享,难道不是很自?私吗?
而且那么大的蛋糕,他们也未必吞得下,不如?分而食之。
遂决定进?行跟踪。
他们去?得,我们也去?得。
离港没多久,瞭头便顺着桅杆滑下来,对阿嫖汇报,“将军,有四艘船跟上来了,看旗子?和风帆样式,大约是葡萄牙国的。”
想也是它,放眼当?下,欧洲航海业最发达的就?属葡萄牙。
阿嫖也登上桅杆,用水晶镜片望远镜看了看,“不必理?会,直舵前行,保持速度。”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他们就?那么走呢?
不过现在尚属欧洲近海,不便动手……
两国船队虽隔着相当?的距离,但彼此仍可以用望远镜窥探一二,阿嫖亲自?登高望远时,葡萄牙这边上下都跟着紧张。
可他们很快发现,大禄的船队并没有提速,诧异之余也感?到惊喜,又后悔没有早点跟踪。
看吧,果然汉人?还?是很慷慨的,他们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来分蛋糕。
船长安东尼迅速抬手,在身前飞快画了十字,眼中洋溢着对灿烂未来的希冀。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遐想,等满载而归,国王陛下会如?何嘉奖自?己?
讨要一个子?爵爵位不过分吧?
如?果是贵重的金银珠宝等物,或许陛下一高兴,封伯爵、赐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么走了差不多一个月,周围全都是茫茫大海,举目四望不见人?烟,甚至连个岛屿都看不见,那些葡萄牙人?的准备远不如?大禄舰队充分,眼见淡水和食物开始紧缩,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但是那位首辅大人?的女儿都在船上,想必不会轻易冒险,这么一想,似乎又有点安心。
然而这日天?刚亮,葡萄牙早起的几个水手便惊讶地发现,己方竟被大禄的船队包围了。
“船长!!”
他拼命跑过去?敲响了船头的钟,同时破口大骂起来,那几个该死的本该值夜的水手竟然睡了过去?!
其实这怪不得他们,因为晚间的海面上如?墨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远方,值不值夜的也没什么差别。
况且跟着大禄船队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习惯了跟在后面捡便宜,总觉得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渐渐放松警惕,那些该值班的水手也都偷奸耍滑起来。
伴随着疯狂的钟声,所有人?都睡眼惺忪地抓着衣服从船舱里出来,看清眼前的一幕后不禁失声惊呼,“上帝啊……”
哪怕还?没有交谈过,任谁都能看出这不是要和平共处的架势。
“天?呐,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们想要对我们开炮吗?这是在开战啊!”
船长安东尼和大副面色煞白,冷汗都要下来了。
夜里那样黑,它们是怎么彼此联络,排兵布阵的?
灯光?
不,深夜的海洋足以吞没一切光亮,以那样庞大的船身所需要间隔的距离来看,打灯语几乎是不可能的。
哨声?还?是什么别的该死的东方巫术?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安东尼紧张地看着四周,还?是见鬼的汪洋大海!就?算他们死去?,沉入海底又能怎么样呢?谁又证明是大禄动的手,而不是遭遇了什么风浪……
他忽然后悔后怕起来,对方真的发现了新大陆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不,不会是骗局!
安东尼既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判断,也觉得对方不可能派出一位年?轻的贵族出海冒险,仅仅为了引诱己方几条船?
这是任何精明的商人?都不会做的买卖。
“快快快,打旗语!”安东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瞭头吼道。
他现在就?向对方承认错误,原路返回!以大禄历来的宽宏和仁慈,或许……
“天?呐!”甲板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连一贯镇定的大副也不禁倒吸凉气,瞪大了双眼,仿佛见到史上最可怕的海怪。
安东尼下意识吞了下口水,猛的扭头一看,此生最恐怖的场景映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中:
那几艘令人?闻风丧胆的钢铁怪兽正缓缓调转炮口,遥遥对准了己方舰队。
“不不不不不!”安东尼崩溃了,眼珠上迅速爬满血丝。
这不正常!
他所了解的大禄朝不是这样的!
作为古老的东方国家,它好面子?,讲究什么见鬼的“仁德”“宽和”“忍耐”,就?算打仗也一定要师出有名?,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它甚至会漫长且无限的忍耐下去?!
所以葡萄牙官方才敢批准安东尼的行动,所以安东尼才敢捋虎须,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头有原则有定力的老虎。
但现在,老虎失控了!
曾经的经验和准则都在此刻化为乌有,它撕毁了和平的伪装,挣脱了枷锁,要吃人?!
安东尼几乎能听?见那种机械调转特有的细微吱呀和摩擦声。这种声音曾在蒸汽机船入港时,被他视若天?籁,向往万分,可现在却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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