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现在?,他是真的有点相信秦放鹤有可能完成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齐振业难得没跟他唱反调,“是啊,主考官才一个……”
这都够清河府用半辈子了?。
“自?然不够。”秦放鹤重新挖了?干净的雪煮茶,又顺手往里?撒了?点干菊花、竹叶、蒲公英。最近熬大夜,有点上火,嘴里?起了?好几个泡,得喝点败火的。
雪水烧开要有一会儿,秦放鹤裹着兔皮袄子,去他们对面坐下,伸手,“纸来。”
齐振业递纸。
再伸手,“笔来。”
孔姿清已然默默蘸足了?墨。
秦放鹤笑得眯起眼,心?满意足。
被人?伺候,真的很爽。
他慢条斯理将?那二十?几人?的名单又抄录一遍,然后?从头开始:
“此人?的族兄去岁因受贿被贬,包括他本人?在?内,寸功未立,若点为主考官,难以服众。”
划掉。
“此人?近几年屡屡进言,陛下有重用之意,而乡试前?后?历时月余,再算上往返奔波的几个月,若要外地监考,少说?半年,误事,想来陛下今科不会放他离京……”
划掉。
“此人?去岁末曾惹得陛下大怒罚俸半年,但年初一篇长赋文采焕然,艳惊四座,复得圣恩……”
如此删删减减,名单进一步缩减,又有几人?打了?代表高度可能性的星号,最后?还剩十?一人?。
他们的忌讳、喜好、出身、生平,赫然在?列。
那边败火茶烧开了?,齐振业非常自?觉地过去提了?来,亲自?为秦放鹤斟了?一盏,“您喝。”
没脑子的人?要有没脑子的眼力?见。
秦放鹤心?安理得地受了?,然后?半晌没言语。
齐振业急得抓耳挠腮,憋不住问道:“那剩下的呢?”
秦放鹤啜了?口茶水,干脆利落道:“都有可能。”
齐振业:“……啊?”
秦放鹤翻了?个白眼,“若我果然能定下来最终人?选,岂不就是……”
他没说?完,但两?名听众都懂了?:
能决定最终人?选的只有皇帝。
“已经够了?。”孔姿清忽开口道。
齐振业和秦放鹤都看他,前?者惊讶茫然,后?者乐得清闲。
孔姿清看了?秦放鹤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此十?一人?中,看似党派出身都不同,但大致可分为三?类……”
这三?类,其实也是朝臣们的分类:
实干派,花团锦簇派,以及中不溜。
齐振业终于?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对啊!”
何必非要弄清楚来的究竟是哪位考官呢?
只要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不就完了??
一共三?派,看似押宝,但恰恰乡试共三?场。
他们有两?次试错机会。
看似又回到原点,但考官候选人?们的喜好已然非常具体,他们完全?可以避开所有人?的忌讳,直接在?文章里?用对方最喜欢最推崇的典故和写作方式,几乎等同于?量身定做。
对症下药,远比光撒网来得有效。
想到这里?,齐振业的心?脏开始狂跳,一下又一下,震得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若果然如此,那是不是,是不是他也可以试着冲一下举人??
秦放鹤笑着点头,“没错。”
不光这一届,以后?的每一届每一科,都可以这么推!
孔姿清看着那薄薄一页纸,心?思翻滚。
这名单,价值千金!
第38章 捉虫 乡试(二)
新一届的秀才们入学之前,孔姿清就动身赶往清河府,预备乡试了。
临行前,秦放鹤和齐振业特意请假去送。
同行的还有甲班的肖清芳等九人?,也都跟着孔家的?车队走,彼此照应。
若照孔姿清原来的性情,是断然不肯与人?同行的?,太杂乱。
可经历了肖清芳带人?拎着棍子堵郭腾一事?之后?,孔姿清对他的?态度便和?缓许多。
肖清芳素来疯癫,都敢怂恿李先?生去偷朱先?生的?文章了,自然也没有不敢干的?。
见?孔姿清未拒绝,他就大大方方带人?跟上,还真就没被驱逐。
乙班、丙班也有若干要去的?,但都与甲班不熟,也没好意思来问,各自扎堆。
秦放鹤折了柳枝相赠,又?有一小筐金桂,“如此,我便在此预祝诸位蟾宫折桂,心想事?成了。”
孔姿清倒还罢了,肖清芳等人?却着实没什么把握,考期越近越紧张,笑得也有几分勉强。
八月还很热,偏要在号舍内一待两三天?,每日?烛火、水纸皆限量,还不能?随意走动,是个人?都受不了。
虽然考场会提供饮食,但多以?果腹为主,非但不可口,若不走运的?,还能?馊了,故而大家多自带。可带的?也容易馊……
如此循环三次,别说用心答卷,能?站着出来就不错了!君不见?,哪回乡试不死几个?
故而考生们?入场带得最多的?不是小抄,而是各色清毒败火解暑止泻的?药包。
这么想着,饶是素日?无法无天?的?肖清芳都有些两眼发直。
我还能?回来吗?
秦放鹤能?看出他的?焦虑,但思虑再三,还是没将名单告诉他。
兹事?体大,他们?跟肖清芳毕竟相熟不久,彼此底细也不了解……
目送孔姿清一行人?远去,秦放鹤和?齐振业也返回县学。
如今秦放鹤的?骑术已然小有所成,不敢说长途跑马,但有熟手?的?陪同下,骑着往返一二十里已不在话下。
今日?出门,便是借的?县学的?马匹,十分畅快。
刚回到县学,便看到告示栏里新添了一张,许多学子都围着看。
见?他们?回来,牛士才忙凑上来,满面愁苦地说:“秦兄,齐兄,陈嘉伟被退学了。”
去岁中?秋结束后?,县学就公布了首月考试成绩,秦放鹤稳居第一,之后?顺势提出与齐振业同住。
正好郭腾被贬为庶人?,陈嘉伟便搬去与牛士才做舍友。
结果这才几个月?刚跟新室友磨合好,陈嘉伟也不成了!
牛士才不禁憋屈万分,觉得是不是此生注定孤寡?
齐振业便道:“早该如此。”
当真一点也不意外。
去岁年底,周县令例行全县大清洗,然后?在这一年一度的?扫黄打非行动中?,陈嘉伟于赌桌上落网。
秦猛当场就认出他来,立刻对带头的?衙役说了,后?者一听?,唬了一跳,忙叫人?单独收押,自己匆匆跑去禀告周县令,好歹没叫消息扩散。
周县令气个倒仰,直接叫人?提了陈嘉伟来。
一问之下,越发怒不可遏,这厮非但聚赌,偷偷将家里房契都输了,竟还跟个妓女有勾搭!
细细审了才知道,陈嘉伟素来好面子,偏生家穷,只得忍耐。后?来走运点了廪生,便觉身份不一般,再看那些穷亲戚时,便嫌弃起来。
他不喜发妻容色平平,且因多年操持家务,身形粗大、手?脚粗糙,从不带着示人?。
如今进了县城,多有小娘子娇嫩柔美,便被勾去心神,流连忘返起来。
殊不知他看人?,人?家也看他,早有暗门子取中?他见?识短浅、贪慕虚荣,便做了个扣,冒充是什么身世可怜的?小姐,那陈嘉伟便昏了头落了套,几次之后?,给人?拿了仙人?跳,浑身上下扒个精光不说,还按头写了借据。
偏这会儿他已鬼迷心窍,那老鸨伙同妓女略哭诉几声,顺口扯些什么“妾待郎君乃是真心,清白身子给了的?,只求相公心疼则个,帮妾赎了身,自此红袖添香,余生不敢辜负……”
又?同龟公打手?做戏,帮陈嘉伟赎回衣裳,还偷偷与他私房,陈嘉伟便稀里糊涂被推到赌桌上。
“学生想着,也没有旁的?挣钱的?法子,他们?,他们?都说这个来钱快,若得运气好,一把挣几百两也是有的?……”
事?到如今,陈嘉伟也有些回过味儿来,哭得软倒在地,悔不当初。
最开始那几天?,他确实赢了,不仅还上大半债务,还小赚一笔,享受到此生前所未有的?成功滋味。
那妓女跟赌场的?人?联合起来奉承,又?与他各色新鲜花样,越发将个陈嘉伟吹得找不着北,引那妓女是个知己,将每月发的?廪银和?米粮都交与她收着不说,竟还家去将多年私房偷取过来……
但很快的?,陈嘉伟开始输,好衣裳、配饰都没了,最后?房契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人?家手?里。
周县令又?恨又?气,臭骂一顿,打了几板子丢出去,又?叫他把知道的?其他读书人?写下来,挨着提过来骂。
因着此事?,周县令发了狠,亲自扔了签子下去,命巡检点齐人?马,将那一带的?房舍一间不漏,挨着扫了遍,以?往能?轻轻揭过的?,此番都从重从严,一时间哀鸿遍野。
秦放鹤听?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对牛士才道了保重。
他现在很忙,实在顾不上别的?。
进入县学的?第二年,就可以?自己选课了。像中?央直属或是其他富裕有钱的?府州县学,还有专门的?球场,可以?打马球,但章县伙食都不好说,“选修课”便只得蹴鞠和?医理。
前者只要几文钱一只的?藤球,球门就地取材,砍两颗树组装即可。后?者更简单,百公里油耗只需一个老大夫……
秦放鹤都要。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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