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仔糖
“我有没有弄疼你？”
过了一会儿，裴陌问道。
“没有啊，你动作都这么轻了，怎么可能还会弄疼我嘛！”阮莹不由得一笑，甜甜的说道，“你的动作甚至可以正一点的，这样干起来会比较快。”
“你急吗？”
“什么？”
裴陌的语气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个完整的表述。“你着急把头发吹干吗？”
“不着急呀。”
“那就不用吹这么快，”他说得认真，“高强度近距离的吹风会损伤发质的，还是慢慢吹比较好。”
“嗯嗯！”
阮莹乖巧的答道。
这时候，她也觉得还是不要吹得太快比较好。但是她所关注的却不是损伤发质，而是她想要延长一会儿这甜蜜温馨的时刻。
吹头发的过程太舒适了，以至于阮莹甚至都有些困倦，想要就此睡过去了。
吹完之后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神色间带着几分迷糊，看上去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淳朴的天真懵懂，像童话里的天使一样。
“你进来找我是什么事呀？”
裴陌见到身穿睡衣两手撑在床垫上的她，只觉得可爱的让他不忍心将那些话说出口。
但是他必须说明白，他要对她的未来负责。
“很抱歉，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
裴陌的语气严肃下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阮莹看的心里一怔，有些迷茫。
“其实，我……得了一种类似绝症的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犯病身亡。你明白吗？”
他深心的一口气说道。由于逃生游戏不允许玩家将他的存在告诉给其他非玩家人类，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这件事。
“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早早去世，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的话就会经受一遍生离死别……”
“别说了！”阮莹急急忙忙的坐起身，半跪在床上，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才不会那样呢。”她此刻心中既茫然又焦急，但首先想到的却是轻言细语的安慰他，“绝对不会的，你会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你所说的是什么病啊？有没有办法医治？现在大概情况怎么样？”
裴陌被她这一连三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感受到她对自己真切的关心，心里不由得一软，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温声说道。
“你不必为此操心了，就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这种病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因此我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风险。”
“我今天晚上只是想将这种情况告诉你，然后你可以重新再考虑一下，是否希望和我维持现在的关系。”
“我没有强迫的意思，无论你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他话音刚落，却感到自己已然被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
“你让我选什么？”
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我才不会和你提分手。”
她似乎又气又急，眼中竟然含了水泽。
“永远都不会。”
这种风险对她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呢？别说这还是一个不确定的时间，就算他明天就会死，她也会坚定无比的选择继续陪着他，爱着他的。
“我……”裴陌一时之间失语，半晌之后声音轻淡下来，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温柔，“我知道了。”
他反手抱住她，右手轻抚着她的背。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拥抱。
“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过了半晌，阮莹忽然问道。
“你是不是很在意你的伴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能会离你而去？”
“为什么这样问？”裴陌猜不到她的意思，于是便把自己的本意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我只是想，大部分人应该都不愿意和得了绝症的人交往，因为这样的风险太大了，结局也一定是生死两隔。所以我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好吧。”阮莹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样的明白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他……果然是很看重生命的，看重和伴侣相处的时间。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被自己半真半假拖延着的另一件事。
既然他对生死的态度是这样的，那么她或许也有必要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其实和你的情况也差不多……”阮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甚至比你还更糟糕一些。”
“我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最多还能支撑三个月。”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裴陌在瞬间的惊愕过后，不由的急问道：“你又感觉哪里不舒服了吗？我带你去医院……”
“不。”
阮莹微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升腾起难以磨灭的悠长的苦涩。
“不必去医院了，没有用的，医院里的治疗所能做的只是像半死的人身上打一针延缓剂而已，拖一拖时间，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养父给我设计过好几个周期疗程，而现在正处于某个周期的正当中，因此如果不继续下一阶段的治疗的话，病情就会爆发，无可反转。”
“但是，再先进的医学仪器也检测不出他之前给我吃的不明药物到底是什么，因此也只有养父知道下一段的治疗该怎么办。”
第260章
番外：荆棘森林2
这是阮莹从搬到裴陌家之后所经历过的第二个不眠之夜，上一次是激动喜悦到难以平复，而这一次却是悲伤忧惧到难以安眠。
她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他。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与此同时，压在她心间的就从一块巨石变成了平铺开来的广阔无垠的土地。
虽不会急性窒息，但却如此沉痛，让她每一呼吸便能感受到心间的震颤，动荡得就像属于他们的未知的将来。
她明白裴陌是一个很珍视生命的人。那么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选择呢？
他又是否能接受自己的伴侣，在几个月后必然会抛下他死去的结局？如果不会的话，他要和自己分手吗？
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久，她越想越是清醒，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觉得心脏砰砰的跳，跳的难受，跳的像一个木偶人胸膛里强行被装上了心脏，享受着这随时可能罢工的不属于他的血液循环。
而她心中也明白，这一夜，难以入眠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次日清晨，阮莹在下楼之前先用遮瑕挡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她的皮肤本就白皙，一旦有了黑眼圈便明显无比，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
而她不想让裴陌看到之后因此为她焦心。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她却惊讶的发现，本来应该早早起床去往飞机场的裴陌父母竟然坐在餐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布置早饭。
“莹莹来啦！”
裴陌母亲看到她就高兴地招呼起来，然后同往常那般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裴陌也就在她另一边坐了下来。
“来来来，大家吃早饭。”
一边说着，裴陌母亲一边把丈夫端到桌上的点心都推到了餐桌中央，又给每个人的位置分发了一副餐具。
“我和你爸常年在外面奔走，一家人很少团聚，也很少给你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转过头凝视着裴陌，温柔的笑着说道，声音中带了几分歉意。
“这确实是我们身为父母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反正现在公司里的事也没有那么要紧，所以我们就打算多留一天陪陪你们。”
说道最后一句时，她的视线又落在阮莹脸上，眸中含着亲切的笑意，像是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一样。
阮莹心里不由的一暖，连带着将那重重的心事也暂且放下了几分。
于是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和谐融洽地享用完了一顿温情的早饭。在餐桌上轻松随意的聊起了天，比如裴陌父亲去非洲出差时遇到的趣事，比如裴陌母亲在异国他乡被人单膝跪地当街求婚，引的丈夫吃了老半天的醋，又比如裴陌创业公司的情况……他们自然也会在不经意中问起她，但是都心照不宣的跳过了她的家庭情况，只随便问一些生活日常和爱好之类的。
这也许是因为裴陌提前告诉过他们吧。对于裴家人言辞中的体贴，阮莹不由的心存感激，同时也更加伤感了——他们这么好，那她用仅剩下几个月的生命去和裴陌谈恋爱，让他平白无故承受痛失恋人的痛苦，甚至可能长此以往都走不出阴影，岂不是在拖累他，恩将仇报吗？
早饭过后，阮莹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她的动作向来斯文，也更慢一些。
裴陌母亲留下来收拾碗筷，而父亲已然去里面清理灶台了。
于是餐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莹莹，阿姨有点话想和你说，待会儿你有没有空陪阿姨聊几句呀？”
“好的！我当然有空啦。”阮莹压下心中砰砰直跳的紧张和不良预感，装出和之前一样单纯快乐的样子，声音上扬的回答道。
随即她站起身子，帮着裴陌母亲一起整理碗筷，将它们叠好放到厨房的洗碗机里。
裴陌母亲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也不由得叹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温柔，善良，懂礼貌，知道感恩，无论是性格能力还是外貌都好的没得挑，他们家儿子估计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遇见她。
只是可惜……
想起她的可怜处境，裴陌母亲也忍不住感到心里发疼。
真的是太让人难过了。
早餐完毕之后，裴陌母亲带她来到了顶楼的钢琴房，请她与她并肩坐在琴房的长凳上。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裴陌母亲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过不是陌陌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查到的，自从他开始给你的采访稿做推广，我和他爸就开始关注这件事了。昨天我看他卧室里的灯很久都没有灭，于是就和他爸一起上去和他谈了一下。”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吧，你最希望现在怎么办呢？”
阮莹不由得垂下了眼眸，目光黯然。
“我……我也不知道。”
她心中的本意是宁死也不会向养父求助的，但是这话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他们肯定是希望自己积极接受治疗的，如果能治好，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治不好也可以就此和裴陌渐渐断了联系，免得之后忽然离世对他造成过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