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穿过绿意葱茏的花园长廊，罗德尼家最豪华宽敞的马车早已停在路边。
同样着装郑重的车夫隔空探出一只手：“小姐，请让我扶您上车。”
“谢谢——厄迦，怎么是你？”西芙微微睁大眼睛。
一身人类打扮，连长耳朵也伪装起来的厄迦将脚踏在马车边沿放好，恭敬地弯腰行礼：“服侍您和少爷是我的职责。”
……
坐在马车上的西芙仍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管家和车夫都是名义上的佣人，但管家更像是所有佣人的统率。
更何况，厄迦和威廉伯爵的关系，也不仅仅是主仆这么简单。
因为身份是精灵的缘故，厄迦几乎很少出门。而教廷在前代精灵王背弃与人类的协议后，更是明令禁止精灵出现在任何事关教廷的重大场合。
于情于理，厄迦都不会成为她和纳菲尔今日的车夫。
还是……还是，那样一身掩人耳目的人类打扮。
思考到最后，西芙决定，如果状况允许的话，她会用两人身上的同心咒偷偷感应一下厄迦的位置，到时候溜出来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什么信任，什么绝不彼此欺骗，那不过是她趁机刷好感的手段罢了。
即使对着精灵族诞育之源的生命树发过誓言。
西芙依然不相信厄迦。
就像厄迦也从来不曾信任过她。
第15章
西芙有幸欣赏过教廷的圣坛，巍峨庄严，圣洁无匹。
通体纯白的建筑象征着世界上的一切丑恶和污秽尽除。
而皇家的宫殿，又是另外一番穷极奢华的景象。
光洁无痕的大理石地砖上，以熔化的黄金填入勾勒成繁复的线条，走廊上的壁灯采用的是来自深海的珍稀夜明珠，而走进殿内，树冠状的巨大水晶灯投射的明净光线，将更是将属于贵族们的繁华映照得一览无余。
由王座上的皇帝往下，左右两边分别是皇后和几位子女。
在容貌不俗的四位少年少女里，有一位少女打扮得格外隆重，她含笑的目光始终如同朦胧的夜雾飘向四方，看起来很是优雅得体。
西芙猜测，她就是三公主尤杜拉。
尤杜拉坐在靠近台阶的位置，从国王的脚下开始，连同五层格外宽阔的台阶，均铺上了一层猩红而华贵的地毯，这条地毯绵延直至殿外。
台阶第一格留出的空地，已经布置了种种用具。
从祈祷用的跪垫，到一旁纯金的支架上净手用的水盆，上面旗帜鲜明地绘制了教廷的标志，昭示着这是公主即将受到教廷赐福的场地。
受邀的贵族们按照爵位的高低从前往后排列在地毯两侧，罗德尼家的这一支地位不算显赫，因此西芙低眉顺眼地挨着纳菲尔站在宫殿靠后的位置。
偶尔有几道热切的目光聚焦在纳菲尔和西芙的背后，那是想要与教廷圣骑士团团长扯上关系的大小贵族。
不过在皇帝面前，无人敢于冒犯。
西芙顺着前方一道格外灼热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并起二指冲她遥遥一挥的沙利叶——他穿着墨绿色的亲王礼服，站在人群首位，英俊而又傲慢。
……这个人真是，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像只炫耀羽毛的花孔雀。
西芙赶紧收回目光，因为宫殿顶端的荡钟响起了雄浑的声音。
这预示着教廷的人到来，赐福之礼也即将展开。
果然，殿外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穿纯白拖地长袍的男童开道，在地毯上洒下同色的花瓣，由魔法构成的神圣光辉中，有人在低声吟唱，那声音似乎能勾起所有美好的记忆，西芙的眼前一时之间如同百花齐放，舒适而飘然的感觉充斥着灵魂和身体。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撒希尔第一次穿着如此华丽。
他没有蔽面，如同怒放火焰般的太阳纹路在额头肆意蜿蜒，金色的狭长目光没有焦距，寓意世界万物同在神明眼中。
金与白是他衣上唯二的色彩，也是陷入恍惚的西芙眼睛里唯二的色彩。
再往后，四位红衣主教双手交叠在胸前，那歌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恍惚不过一瞬，当荡钟再次敲响时，西芙的神智回到清醒。
她环顾四周，发现很多贵族的双腿发颤，眼里饱含泪水，如果不是彼此支撑扶持，恐怕要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这让西芙再一次感受到了圣子，不，封印记忆的太阳之神的力量。
撒希尔来到尤杜拉的面前，后者已经在他踏上台阶前庄重地跪在跪垫上，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痴痴仰望着撒希尔的靠近。
撒希尔与国王相互见礼，作为教廷的主宰，他只需要献上平等的致意。
然后他转过身来，拾起赐露的橄榄枝，将手臂展开作环抱状抬到半空。
“我看见神自极东之地升起。”
“祂张开代表光和热的羽翼，拥有看破真理和智慧的眼睛。”
“神至美、至善、至高、至圣。”
“今日我代表神的意志，赐予祂的子民以祝福和勇气。”
撒希尔将橄榄枝上的露水挥洒至尤杜拉的头顶。
举起，再挥洒，如此反复三次。
“愿你纯洁。”
“愿你明理。”
“愿你仁爱。”
在赐福之礼结束后的几分钟里，宫殿内依旧万籁俱寂。
西芙只听得到自己放缓放长的呼吸。
然后贵族们齐齐爆发出赞美神明的呼喊，自发地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西芙不想引起旁人的主意，也跪了下去。
人群中，有沙利叶依然桀骜地站在原地。
“赐福之礼结束，希望三公主能够谨记自己作为太阳神之子民的身份，在任何时候，都信仰神明，誓死捍卫神明的荣光。”
撒希尔轻声说完这句话，目光从眼含泪水的尤杜拉脸上转移。
他象征性地扫视一圈台阶下方的贵族，却发现同样跪着的西芙神色是游离在外的平静。
和大祷告时一模一样。
就好像，她从来不信仰任何神明。
撒希尔胸口涌起说不清的感觉，好像对她失望，又好像有些庆幸。
……
整个成人礼中最为重要的赐福环节结束，接下来的流程就格外轻松。
圣子完成他应尽的指责后，闭口不言退到了一边。
剩下的部分都由他座下的红衣主教代为完成。
双方礼节性地表达一番问候，皇帝站起身来，转动王座上的一侧狮首，旁边的侧殿大门应声而开，宣布三公主尤杜拉的生日舞会正式开始。
西芙对舞会没什么特别的兴致。
但她也知道今日不是与圣子攀谈的好时机。
纳菲尔在同僚和贵族们的围困中无暇分身，西芙便打了个招呼朝着今日的焦点——三公主所在的方向走去。
“公主殿下。”
甜蜜而端庄的笑容浮现在唇畔，西芙提起裙摆，低头朝尤杜拉行礼。
“你是？”
西芙不奇怪三公主不认识自己，毕竟当初威廉伯爵能够放心找她扮演自己的女儿，不就是因为王城之中，几乎没有人见过长大成人的丽莎。
或许是十级的天赋潜力太过出名，在西芙还没把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说出口前，跟随在三公主身畔的一位少女已经做出了提醒：“公主殿下，她是丽莎·罗德尼，那位魔法学院新入学的十级光元素亲和者。”
尤杜拉的目光闪了闪，眉眼下意识展现出友善而柔和的弧度：“原来是丽莎小姐，很高兴你来参加我的成人礼。”
“我从前在乡下休养，第一次随同兄长入宫见礼，本来有些紧张。”
西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红晕，“没想到您的气质如此温柔可亲，就像夜空之中最皎洁澄澈的月光。”
没人不喜欢听到好听的话语，哪怕心里并不当真。
在西芙悦耳的恭维下，尤杜拉的笑容从初始的客套隐隐带上了几分深切，她以织金的团扇遮住面孔，矜持地小幅度点头：“丽莎小姐的美丽同样让我惊艳，祝你在今晚的舞会上能够玩得开心。”
就着一个还算融洽的开场，西芙赶在尤杜拉与下一位贵族小姐交谈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从手指上佩戴的存储戒指中掏出精致的丝绒礼盒：“请恕我冒昧前来打扰您的罪过，我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献给您。”
“这是什么？”
尤杜拉微微挑起精心描绘的眉梢。
西芙将丝绒礼盒打开。
露出竖放在其中，经过反复设计改良后才确定成果的女士手表。
“珠宝、首饰、名画……整片大陆最昂贵的奇珍都在光明帝国的宫殿之中，用来作为公主殿下您的成人礼物难免显得平庸。因此我特地委托帝国最好的钟表匠定制了一块女士手表，希望可以为您的气质增光一二。”
女士和手表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果然吸引连同公主在内的贵女目光。
在光明帝国，从未有人制作过女性手表。
即使偶尔有丈夫兄弟赠送给自己的妻子姐妹，也因为趋向男性的外表，很难戴在女性的手腕上作为装饰，只剩下查看时间的单一作用。
尤杜拉将团扇递给仆人，拿起西芙掌心的礼盒，仔细观察手表的式样。
与印象中的粗犷大气不同，从表身到表带都显得精致小巧，烈日与蔷薇的图案，在彰显女性柔美之余，更增添了一份代表皇室的贵气和华丽。
“为什么会用到烈日和蔷薇作为搭配呢？”
纤细的手指在表盘上来回摩挲，尤杜拉心里产生淡淡的喜爱之情，口中却不太明显地问道，“明明烈日更适合骏马、雄鹰之类的元素。”
“普通的蔷薇美丽，却娇贵，经不起风雨烈日的摧残。”西芙捧起尤杜拉空闲的左手，稍稍弯腰，在她娇嫩的手背印下恭敬一吻，“而您是帝国的蔷薇，绽放在光明之下，自然不必害怕任何风雨和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