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本宫这招,本是为了逼你答应合作,你提前来了,本宫还很高兴,本以为不必再多此一举,谁知沈大公子就给了本宫这样一个惊喜。”冯乐真微笑。
沈随年怔怔看着她。
“本宫说了,沈大公子这些年过得太?顺,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民不与官斗’,寻常百姓都知道的道理,沈大公子竟然不知道,还妄图威胁本宫,”冯乐真上前一步,虽然比他矮上一头?,气势却?更强,“本宫也是想让沈大公子知道,沈家不站队的规矩有多可笑。”
“本宫也曾试着跟沈大公子客气点,既然如今都挑明?了,本宫也不介意直说,你沈家若不能?为本宫所用,本宫就让你沈家消失,若是聪明?一点,从此忠心耿耿,本宫保沈家百年首富地位。”
她的话掷地有声,沈随年再无先前的从容,许久才哑声开口:“我就问一句,殿下当?初接近随风时,便已经想好威胁我的法子了吗?”
“跟随风有什么关系?”冯乐真一脸无辜,“就算没有他,本宫当?初来营关时,一样是要绕路到?南河的。”
沈随年哑口无言,重?新审视眼前的小姑娘。
不,她哪里?是小姑娘,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偏偏顶着一张无辜的面皮,要将整个沈家吞噬殆尽,还不肯放过他唯一的弟弟。
许久,他苦涩一笑:“我输了。”
冯乐真扬唇:“输给本宫,不丢人。”
沈随年笑得愈发?的苦:“殿下当?真不肯放过随风?”
见他又提此事,冯乐真转身就走。
“随风自幼就聪明?,读书算账样样都好,先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满心期盼他长大后能?继承家业,后来他要学医,要游遍名川大河,先父为了打消他的念头?,便让他大冬天去?雪地里?跪着,说是只要他能?跪上一夜,便放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冯乐真停下脚步,神色莫辨。
“当?年殿下也这样跪过,应该知道那样一夜有多难熬,随风自幼没吃过苦,却?仍旧咬牙坚持,那一夜的风很冷,雪地都被吹得极硬,他却?是一声不吭直到?天亮,先父这才放他离开。”
“时常有人问我,为何如此疼爱幼弟,却?忍心看他在外游荡,我每次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但心里?比谁都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他坚定的眼神。”
“他曾对我说,‘有人向往权势想做人上人,有人渴望读书从万卷书里?行万里?路,也有人没什么出息,唯独偏好自由,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四处游历的大夫’,草民毫不怀疑,他如今留下是因为心甘情愿,可是殿下,心甘情愿就代表他享受如今的生活吗?殿下扪心自问,他留在这四堵墙里?,真的高兴吗?”
“本宫还是那句话,高不高兴不是你说得算,”冯乐真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本宫今日受你要挟放弃了他,才是真真对不起他。”
“殿下……”
冯乐真不肯再听,直接拉开房门,却?在看到?外面的人后一愣。
“殿下……”沈随年追上来,对上沉静的视线后愣了愣,“随风?”
“你们果然是因为我才闹不和。”沈随风无奈,眼底萦起笑意。
冯乐真也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沈随风牵住她的手,问:“谁赢了?”
“你觉得呢?”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头?:“兄长的脸色这么差,显然输得一塌糊涂。”
沈随年:“……”这混球,他是为了谁啊!
第63章
冯乐真和沈随年的这?一较量,最后以冯乐真的大获全胜为结局,翌日?一早,沈随年便叫一直在营关外候着的商队进?来了,冯乐真也趁机惩治了一群趁火打劫、价格飞涨的商户,让他们将黑百姓的银钱尽数吐出?来,用最短的时间整治了营关的乱象。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沈随年在晚了冯乐真几日后,终于收到了京都城的消息,知道冯稷还在计划募款的事,便只能亲自找上冯乐真。
“沈大公子怎么有空来了?”沈随风又去侯府了,冯乐真坐在厅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全然不怕某人觉得她在欺负自家兄长。
经?过这?几日?的磋磨,沈随年憔悴了许多,闻言苦笑一声:“殿下难道不知草民因何而来?”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看来是收到了京都城的消息,沈大公子的商队遍布大乾,收集讯息的能力却不怎么样,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才听到风声。”
“……殿下,草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让商队主动进?城,又写信给了附近商行,一并派人来支援收米,殿下可否出?言劝告皇上,让他收回皇命。”沈随年知道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于是恭敬行礼。
冯乐真看着他屈膝下跪,眉眼一片平静:“收回皇命,谈何容易。”
“殿下既然能叫皇上生?出?募款的心思,相信也会有解决的法?子,只要殿下能帮沈家度过危机,沈家愿意承诺,两年内所有沈家商队,售卖给营关百姓的商品都让利三?成,这?次向百姓收购大米的银钱也不必营关府衙垫付,皆由沈家支出?,并让出?将来售米所得的五成利润。”
沈随年提出?的条件算得上是大出?血,一个闹不好沈家就得元气大伤,但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一步步退让了。
冯乐真垂着眼眸,捏着杯盖一下一下抚过热茶,白瓷碰撞的声音清澈悦耳,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沈随年的心上。
“还不够。”许久,冯乐真轻启红唇。
沈随年的一颗心缓缓下沉。
“本宫还想要沈家遍布大乾的所有产业、田地,以及收入,要沈家从此不再姓沈,而是姓我冯乐真的冯。”
“殿下……”
“但本宫不是冯稷,知道涸泽而渔不长久,也知道真想天下太平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便少不了你们这?些?商贾流动,所以本宫可以什么都不要,售米的方式和利润也按之前的法?子分,至于冯稷那边,”冯乐真无声笑笑,“本宫保证,沈大公子会如愿的。”
沈随年愣了愣,回过神后猛然抬头,便对?上了她?野心勃勃却又过于冷静的眸子。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先帝。
几日?前的书房里,他输得一败涂地,但仍心存不服,而今日?他终于心服口服,什么祖宗礼法?沈家规矩,全都被趋利避害、奇货可居的商人本性压过。
沈随年喉咙干痒,突然俯身叩首:“多谢殿下,沈随年愿此生?鞍前马后,为殿下所用,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冯乐真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热茶,任由他在地上跪着。
沈随年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搬空了府衙的库房,只是从收米到售出?,中间有一系列的流程,就算卖得顺利,也至少得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卖掉,而距离冯乐真许诺兵士提高俸银的时间,就只剩一个月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商贾,沈随年思索许久,决定由沈家商行收购一批,作为沈家仆从、杂役以及底下商贩的年节礼发放。
沈家一向是各商行的标杆,虽然这?次因为沆瀣一气,被冯乐真狠狠折腾了一次,但沈家在各商行心中的声望不减,见他们都发营关米做年节礼,顿时也动了来营关收米的心思,可惜米已经?被沈家收购一空,最后只能跟沈随年说?说?,按批发价拿一些?。
各商行解决了一部分米,沈随年又将剩下的分为上中下三?种级别,下等卖得相较便宜,中等的则按朝廷规定的最高价售卖,至于上等,直接就不对?外兜售了,唯有达官显贵托关系方能买到。
其实一个地方出?来的米,味道都是差不多的,但多了噱头以后就不同了,达官显贵的圈子又小,一旦有人买了,剩下的人也会不甘示弱,所以最后反而是贵的卖得更快。
冯乐真将卖米的事交给沈随年后便不再过问,而是时刻关注京都城那边。
国库空虚,找人说?服冯稷找商贾募款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冯乐真知道他是个一旦认准便再听不进?劝说?的性子,索性也没找人去?劝,而是给秦婉去?了一封信,让她?联合外祖折腾了不少事,又弄了一些?鬼神之说?,直接利用他的恐惧吓退了他。
傅知弦淡定看事态发展,只是在冯稷快怀疑到冯乐真身上时略微推了一把?,让他将矛头指向了李同,李同大惊,赶紧自证清白,结果清白没证出?来,又被人弹劾宦官涉政。
京都城鸡飞狗跳,营关却是岁月静好,至少对?沈随风来说?,好得仿佛不太真实。
又一日?要去?侯府,他更衣梳头,准备妥当后一回头,便看到冯乐真笑眯眯地靠在床上。
“我今日?去?给世子诊平安脉。”他解释。
冯乐真点头:“我知道,我想同你一起?。”
沈随风:“……”看,就是这?样,自打府衙那些?新米有了出?路后,她?便突然间清闲下来,每日?里都缠着他,不论他做什么她?都跟着。
他倒是享受她?难得的粘人,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
“我很快就回来了。”他强调。
冯乐真赤脚下床,对?着门?外喊:“阿叶!给本宫更衣。”
“是!”阿叶进?门?。
沈随风无奈:“你出?去?吧,我服侍就好。”
“行。”阿叶扭头就走。
冯乐真扬眉:“你会吗?”
“脱了这?么多次,穿一次应该也不难吧?”沈随风勾唇,眉眼间皆是肆意。
冯乐真失笑,抬起?手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侍候。
如他所说?,脱了这?么多次,穿也不算太难,就是穿的过程中两人太黏糊了些?,以至于迟了半个时辰才到侯府。
“殿下,你怎么来了?”祁景清看到她?,当即坐了起?来。
沈随风扫了他一眼,突然握住冯乐真的手:“殿下舍不得跟我分开?,只好陪我一起?来侯府了。”
祁景清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沈大夫真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本宫的确是舍不得他。”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纤瘦的手指默默抓紧被单,手背上的青筋都快露出?来了,眉眼间依然平静:“哦。”
沈随风看一眼他略苍白的脸色,觉得跟自己的病患耀武扬威挺没品的,于是松开?冯乐真的手,低声叮嘱:“殿下出?去?透透气吧,我该给世子扎针了。”
“本宫想留下。”冯乐真蹙眉。
沈随风失笑:“扎针不好看。”
“本宫又不在意。”她?只是想留下陪他罢了。
祁景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手指愈发用力。
沈随风怕她?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病患给气死了,只是笑着推人:“赶紧走,你在这?儿?我容易分心。”
“你先等一下……”冯乐真拒绝不得,只好握住他的手。
沈随风见她?有话要说?,只得停了下来。
“这?次的事,本宫还未向你道谢。”冯乐真探头看向祁景清,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你赶紧好起?来,本宫请你吃饭。”
“好。”祁景清答应。
冯乐真话说?完了,便老实离开?了。
沈随风轻呼一口气,转身回到床边开?始摆弄自己的药箱。祁景清看着他淡定找小枕针包,犹如胜利者?一般云淡风轻,心底便忍不住发散恶意:“你就不好奇我帮了殿下什么忙?”
“你愿意说??”沈随风反问。
当然愿意。祁景清看着他的眼睛:“她?请我联系了我父亲京中的朋友,以谏臣的身份向皇上进?言,要向各大商行募款充盈国库,也正因为此事,你兄长才被逼得妥协,否则还要继续与她?僵持下去?。”
“这?样说?来,我和殿下都得谢谢你才是。”沈随风笑道。
祁景清蹙眉,漂亮的脸蛋冷若冰霜:“明明找你帮忙是最简单的方式,她?却宁愿绕一大圈找别的男人帮忙,你当真半点不介意?”
沈随风:“一想到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乎我,我又怎么会介意。”
说?罢,他还体贴地补充一句,“放心,我以后会对?她?加倍的好,以弥补她?这?次的付出?。”
祁景清的呼吸顿时急促。
为免把?人气死,沈随风识趣不再刺激他,只是默默在今天的药方上多加了两味苦药。
苦到能让他多吃两碗饭的那种。
冯乐真被赶出?来后,百无聊赖地在侯府里闲逛,托过年时在这?里住过一阵的福,侯府的侍卫和仆役都对?她?并不陌生?,见她?四处乱走也没有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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