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第155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逆袭 轻松 穿越重生

  屋外?的人早就听到了祁景清那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正是担忧时,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一声——

  “门开了!”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要?往里?跑,刚打开门的沈随风赶紧呵止他?们:“别乱动,等毒烟散散再进来!”

  众人只好停下。

  “沈大?夫,我儿他?……”沉默了一天一夜的祁镇哑声问。

  沈随风面色和缓了些:“若是疗养得当,想来能活到九十九,只是……”他?看了冯乐真一眼,“有些事,还?是让世子亲自跟你们说吧。”

  宋莲听到他?说能活到九十九后?,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跌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哭着感?谢菩萨保佑。

  祁景仁也?如释重负,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扯了一下唇角:“谢菩萨有什么用,你该谢谢沈大?夫。”

  “对对对,谢谢沈大?夫,谢谢沈大?夫……你可真是救了我全家的性?命啊!”宋莲当即要?行礼。

  沈随风赶紧将人扶起来:“夫人不?必客气,现在毒烟散得差不?多了,你们进去看看他?吧。”

  宋莲泪眼婆娑地答应一声,被祁镇和祁景仁搀扶着便要?往屋里?走,冯乐真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出路来,等他?们从身侧经过时又蹙了蹙眉。

  这一家三口一离开,院子里?顿时清净不?少,沈随风抬眸看向身姿款款的冯乐真,玩笑道:“屋里?毒烟还?没散干净,让他?们先进去吸一吸,殿下再进去。”

  “这一天一夜很不?容易吧,赶紧回去歇着。”冯乐真温声道。

  沈随风低低答应一声,却站在原地不?动。

  冯乐真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回去之后?耐心等着,本宫会派个大?夫过去给你包扎。”

  “殿下如何知道我受伤了?”沈随风低声问。

  冯乐真:“夫人的袖子上有血迹,想来是你弄上的吧。”

  说着话,她将他?的手捧起来,果然看到上面被烧得血肉模糊。

  “有几味药一遇火便腐蚀皮肤,受伤也?是正常。”沈随风解释。

  冯乐真不?语,将药放到他?掌心里?。

  “这药还?是我留给殿下的,”沈随风看着药瓶,一时间有些好笑,“也?幸好我的药轻易能放个七八年也?不?变质,不?然哪经得住这么长的时间。”

  “自从那天遇刺之后?,本宫就时时带在身上了,也?算是以备不?时之需。”冯乐真笑着回答。

  “那我回去之后?,再多给殿下做几瓶。”

  “好。”

  两人对视一眼,沈随风看出她现在一颗心都?在祁景清身上,没有多言便直接离开了,冯乐真目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往屋里?去。

  一进门,她便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再看刚刚进来的几个下人,正一人端着一盆乌黑的血水往外?走,不?必想也?知道,这一天一夜究竟有多惊险。

  寝房里?纱帐重重,冯乐真一步一步往前,直到听见祁景清说他?需要?一辈子定居云明一带,方能保性?命无忧,她才猛然停下脚步。

  “无妨,无妨的……”宋莲哽咽着安慰,“母亲这就叫人收拾行李,咱们明日就出发,只要?你能百岁无忧,让母亲去哪都?可以。”

  祁景仁顿了顿,同胞哥哥无事的喜悦淡了一分。

  半透的纱幔,能从外?头?瞧见里?面,也?能从里?面瞧见外?头?,祁景清早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闻言眼眸微动:“那怎么行,母亲生在营关长在营关,贸然去那湿热之地,只怕会不?适应,还?是我一人过去吧。”

  “适应的适应的,母亲年轻时也?不?是没去过岭南,不?知有多适应。”宋莲忙道。

  祁景清还?要?说什么,祁镇突然沉声道:“就这么定了,你与你母亲先去,为父等时机合适了,便去找你们汇合。”

  边关将领不?能轻易离开守地,他?想要?跟去,只怕要?费些功夫。

  祁景清不?认同地蹙起眉头?:“父亲……”

  “父母的一片心意,哥哥还?是别拒绝了。”祁景仁打断他?。

  旁边的宋莲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当即歉意地握住祁景仁的手:“景仁,你也?知道你哥哥的身子……”

  “我都?明白的母亲,”祁景仁将手抽出来,对她大?度一笑,“我都?明白,母亲不?必解释。”

  宋莲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片沉默中,冯乐真终于掀开纱帘出现,祁景清下意识别开脸,想将脸上的伤痕挡住。宋莲似乎想说什么,被祁景仁拉了一下,于是又安静下来,随她一起出去了。

  屋里?很快只剩下冯乐真和祁景清,祁景清虽然别着脸,却也?能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无声静默许久后?,他?到底还?是先妥协的那个:“……丑吗?”

  “不?丑。”冯乐真回答。

  祁景清失笑:“殿下惯会哄人。”

  “没有哄你,真的不?丑,”冯乐真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脸上血淋淋的伤痕,“漂亮的人,即便是容貌尽毁,也?要?比寻常人好看。”

  她这句话并非虚言,即便毁了半张脸,但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仍然是世上最?好看的形状,并未受那团伤口的影响。

  祁景清听出她话里?的真心,眼眸微微泛红。

  “除了脸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吗?”冯乐真问。

  祁景清:“身上应该也?有几处,只是现在动不?了,我也?不?太清楚都?在什么地方。”

  “细细养着,很快就好了。”冯乐真绞了帕子,轻轻给他?擦手。

  祁景清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静静看着她,等她又要?去绞帕子时,突然唤了她一声:“殿下。”

  “嗯?”冯乐真抬头?。

  祁景清扬唇:“我从今往后?,能做个正常人了。”

  冯乐真眼底也?盛满了笑意:“是啊,要?做正常人了。”

  关于后?遗症,关于未来,两人都?没有提,只是专心于庆贺祁景清的劫后?余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几乎朝夕相对,但仍然没有提那些事,毕竟事实已是如此,再说也?无法更?改什么,不?如趁现在好好相处。

  转眼出了正月,最?后?一波倒春寒来时,营关又下起了大?雪。祁景清身上的伤终于结痂,宋莲也?开始收拾带去云明的行囊,离别似乎声势浩大?,又仿佛悄无声息。

  同一片天空下,长公主?府内也?是大?雪纷飞,陈尽安在雪中堆了十余个雪人,排排坐在主?寝的房檐下,等最?后?一个雪人堆好时,他?也?变成了一个雪人。

  “赶紧进来喝口热茶,若是冻伤了,以后?一到冬天就会又疼又痒。”阿叶催促他?进了偏厅,等他?将脸搓热了,才给他?倒了杯茶。

  陈尽安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捧着茶一饮而尽,好半天仍在发颤。

  阿叶看到他?这副样子便好气又好笑,恨不?得揍他?一顿:“殿下一直在侯府住着,这段时间一次都?没回来,你堆这么多雪人有什么用,她又瞧不?见。”

  “天气冷,雪人又不?会化,殿下总能看见的。”陈尽安语气平平。

  “你这个憨子,”阿叶嫌弃地看他?一眼,“殿下就算看见了,只怕也?没心情欣赏。”

  殿下回府之时,想来就是祁景清离开之日,她到时候还?不?知会如何伤心,又哪会在意一个个并不?稀奇的雪娃娃。

  陈尽安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沉默下来。

  阿叶叹了声气,有些难受地席地而坐:“世子爷为何一定要?去云明呢?”

  “他?如今落下喘疾,也?受不?得冷风,唯独那地方适宜他?养伤,他?自然是要?去的。”陈尽安回答。

  阿叶捧脸:“听说他?一开始就是怕出什么纰漏要?与殿下分开,才迟迟不?肯治病,后?来还?是侯爷他?们苦苦相求,他?才答应……当初答应治病时,想来他?就已经做好了与殿下分开的准备吧。”

  陈尽安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桌上的花瓶。

  “虽说他?为了父母妥协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阿叶叹了声气,“你就当我自私吧,我倒宁愿他?当初能坚持到底。”

  “殿下也?希望他?能痊愈。”陈尽安回神,淡淡接了一句。

  “是,殿下当然希望他?能痊愈,我也?不?想他?死啊,我就是……”阿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就是想有一个人将殿下放在第一位,其他?人即便再重要?,也?越不?过殿下去,当然了要?是真什么都?不?管,连爹娘都?不?管,好像又不?太合适……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词不?达意,陈尽安却也?听懂了:“你与我都?是。”

  “那怎么能一样……”阿叶嘟囔一声,又觉得不?对,“哦,你倒是可以的,但你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便由着殿下去为别人伤心了,也?不?知你当初若能预料到今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胆怯。”

  陈尽安静默一瞬:“世子是好的。”

  “是是是,人人都?是好的,唯独你不?是行了吧。”阿叶没好气地反驳。

  陈尽安垂眸:“我现在只想成为对殿下有用的人。”

  阿叶扯了一下唇角,正要?再说什么,房门突然开了,凛冽的风顿时携裹着大?雪涌进屋内,挤走了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

  两人同时抬头?,看到来人是冯乐真后?,赶紧起身行礼:“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都?在这儿躲着干什么呢?”冯乐真走进屋来。

  阿叶立刻道:“还?不?是陈尽安,非要?给殿下堆雪人儿,奴婢怕他?把自己冻死,便叫他?进来取取暖。”

  “主?寝门外?那些雪人是尽安堆的?”冯乐真颇为惊讶地看向陈尽安,眼底盛满笑意,“本宫瞧见了,堆得甚是灵动可爱。”

  陈尽安被夸得有些局促,轻咳一声问:“殿下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可是有什么短缺的需要?带走?”阿叶跟着问。

  冯乐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本宫是有事找尽安。”

  陈尽安顿了顿:“何事?”

  “景清五日后?就离开营关了,从营关到云明,将近三个月的路程,虽有侯府的人护送,但本宫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想让你带几个人,也?去跑一趟。”冯乐真缓缓开口。

  陈尽安当即答应:“是。”

  “你先别急着答应,这一来一回需要?半年的时间,路上极为辛苦,你若不?想去,本宫也?不?会怪你。”冯乐真解释。

  陈尽安:“卑职愿意去。”

  冯乐真神色微缓:“那你这几日收拾一下行李,再挑几个愿意与你同去的人,时刻准备出发吧。”

  “是。”陈尽安答应一声。

  冯乐真特意回长公主?府一趟,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说完之后?便又急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雪中,阿叶扭头?问:“将近半年的路程,你真的愿意去吗?”

  虽说他?们也?时常往外?跑,但像这样一来一回需要?半年在路上的活计,还?是一想到就头?皮发麻,只要?不?是必须要?做的任务,哪怕对殿下忠心耿耿,有机会可以拒绝还?是要?拒绝的。

  “自然。”陈尽安答得毫不?犹豫。

  阿叶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感?慨:“你要?是出身再好一些,估计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陈尽安只当没听到。

  五日时间一晃神便过去了,第六日天还?没亮,侯府的大?门便已经缓缓打开,几辆马车依次等在前院,唯独一辆停在主?院里?。

  寝房里?,书童抱着棋盘匆匆离开,将偌大?的屋子留给冯乐真和祁景清,想让他?们可以好好道别,然而被留下的人,却是没什么话可说。

  许久,戴了面纱的祁景清轻笑一声:“从我开始治疗,便一直在与殿下道别,真到了分别之日,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冯乐真笑笑,握住了他?的手:“到了之后?,记得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