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好。”
两人对视,又一次沉默了。
从营关到下一个城镇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不?早早出发便只能宿在路上。催促的人来了两三波,祁景清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她掌心抽出:“殿下,我该走了。”
“我送你出去。”
祁景清答应一声,两人并肩往外?走。
前院里?,祁家人都?在,沈随风也?在,还?有陈尽安和一众侍卫,瞧见他?们两人来了,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赶紧上马车,莫吸凉气。”沈随风催促。
祁景清眼眸微动,低着头?往马车上走,冯乐真静静看着他?上了脚踏,一步一个台阶到了马车上,又看到他?突然回眸,便挤出一点笑意。
“殿下。”他?眸色清凌凌的,被面纱遮住的脸上似乎还?透着笑意。
冯乐真上前一步:“你说。”
“我这一去,只怕这辈子都?与殿下见不?了几次了,殿下不?必心有负担,遇见喜欢的,该怎么就怎么,只是将来万一得空,莫要?忘了去云明看看我。”他?朗声道。
冯乐真轻笑:“好。”
祁景清还?想再说什么,只是呼吸一颤,许多东西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没有再说话,直接进了马车。
冯乐真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却神色如常地看向沈随风:“照顾好他?。”
“嗯,”沈随风答应一声,又看她一眼,“我也?走了。”
“好。”冯乐真笑着答应,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意瞬间散个干净。
车队缓缓出了侯府,朝着大?路上去了,陈尽安上前一步,朝冯乐真行了一礼:“殿下放心,卑职定会将世子爷和沈先生平安护送到云明。”
“嗯,去吧。”冯乐真温声道。
第91章
几辆马车一离开,侯府便突然清静不少。祁景仁不想待在家?里,索性邀请冯乐真一起去喝酒,冯乐真恰好也不想现在就回家,干脆跟着她?去了。
天?刚朦朦亮,路上行?人?稀少,四面漏风的棚子里,冯乐真和祁景仁两个衣着光鲜的人?,与周围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冯乐真默默揣紧手炉,面无表情的问:“你就在这里请本宫喝酒?”
“这?大清早的,正经?酒楼都还没开门,只能在这儿凑合了。”祁景仁淡定为她?斟一碗酒,“这?家酒肆已经在营关开了许多年,酿的酒虽然?浑浊,但是不失甘甜。”
冯乐真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斜前?方的老板。
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身形微胖,眼角堆满皱纹,一双酿酒的手虽然?粗糙却也干净,她?在灶台前?忙忙碌碌,身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此刻正趴在凳子上翻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老板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呢,”祁景仁笑了一声,将酒推到?冯乐真面前?,“殿下尝尝?”
冯乐真慢悠悠睨了她?一眼,倒是没拂她?的面子。
祁景仁看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略微好奇的问:“味道如何?”
“冷天?热酒,倒是祛寒,”冯乐真不紧不慢的评价,下一句紧接着便是,“但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殿下评价还真是精准,不过三个铜板一碗的酒,您还是别苛责味道了。”祁景仁笑道。
冯乐真没有反驳,自顾自又倒了一碗酒。
祁景仁看着她?自顾自饮下,也跟着陪了一碗。
酒是老板自己酿的,味道虽然?一般,但足够烈性,三杯酒下肚,两人?都已微醺,祁景仁哈了一口气,看着白烟飘散于空气中,又扭头看向冯乐真。
“我哥走了,殿下心?里很不好受吧?”她?问。
冯乐真面色平静:“别光说本宫,你呢?侯夫人?可是头也不回的跟着景清走了。”
祁景仁笑笑:“是呀,我娘头也不回的跟着我哥走了,想来?要?不了两年时间,我爹也会去找他们,到?时候营关便只剩卑职一个人?了。”
冯乐真抬眸看她?一眼,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碗。
祁景仁的酒量早在军营里练出来?了,这?点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今日饮了几杯后却双眼发直,似乎真的醉了。
“仔细想想,我哥也挺不容易的,承载了爹娘所有的疼爱,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能决定,”她?悠悠叹了声气,嘴唇溢出一堆白烟,“若是他自己可以选,估计他宁愿冒着哮喘发作的风险,也要?陪在殿下左右吧。”
说罢,祁景仁啧了一声,“没办法,这?是他欠父母的债,爹娘将所有喜怒哀乐都寄托于他,他自然?要?用一辈子……”
“祁景仁。”冯乐真缓缓唤了她?一声。
“嗯?”祁景仁茫然?抬头。
“作为被抛弃的那个,”冯乐真看着她?的眼睛,“就不要?同情没被抛弃的人?了。”
祁景仁怔怔看着她?,眼圈突然?红了。
“卑职无所谓的……”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卑职真的无所谓,毕竟从出生起,我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但是没关系,至少卑职拿到?了兵权,得到?了整个营关,这?就足够了,这?世上多的是不受爹娘疼爱、也没有家?产可拿的人?,卑职与她?们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确实,比如本宫。”冯乐真端起酒碗。
祁景仁乐了一声,与她?碰了一下杯。
两人?慢悠悠的喝着酒,直到?日上三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上来?请安,叫她?们无法安静说话?,才?被迫结账离开。
“不要?不要?,祁将军守城辛苦,殿下更是为了营关鞠躬尽瘁,小的哪能要?您二位的钱。”酒肆老板连忙拒绝。
“殿下赏的你就拿着吧。”祁景仁将荷包扔在桌子上,扶着冯乐真上马车。
酒肆老板哎哎了两声,连忙将趴在凳子上看书的小女儿拉了出来?,对着马车的方向喊道:“小的这?些年为了养家?抛头露面,不知被多少人?嘲笑不知廉耻,自从殿下来?了营关,祁将军杀进漠里,叫人?知道这?世上女子不比男人?差,便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小的,小的要?多谢殿下和将军做出表率,叫我们这?些女子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
说罢,便拉着女儿朝着马车的方向郑重磕头。
祁景仁下意识想扶,可惜没等她?下马车,两人?便已经?磕完了。
冯乐真倒是淡定,待她?们起身后才?缓缓开口:“你不过是得了自己本该得到?尊重,不必特意感谢谁。”
老板愣了愣,等回过神时,马车已经?走远。
“娘亲,我以后也要?做殿下这?样的人?。”身边的小姑娘突然?开口,“我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
若是换了几年前?,她?说出这?番话?,别人?还未开口嘲笑,自己这?个当娘的就先让她?不要?胡说了,然?而如今……老板笑笑,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好好读书,将来?建功立业,不比那些男人?差。”
“是!”
送冯乐真回府的路上,祁景仁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亢奋。
“卑职筹谋兵权时,只是想着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就没想到?还能影响到?他人?,”她?眼睛发亮,笑呵呵的看着冯乐真,“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排除万难走出一条新的路,叫后人?都有路可走,又怎算是无心??”冯乐真反问。
祁景仁热血沸腾,被爹娘抛下的怨念顿时一扫而空,只想立刻回到?军营操练上七八回,好叫这?条路走的更稳一些。
冯乐真好笑的看她?一眼,又掀开车帘看向外头。
半晌午的营关已经?热闹起来?,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路边小摊一个接一个,整整齐齐摆放着今日要?卖的东西,一声吆喝响起,包子铺的伙计掀开了笼屉,白烟顿时蒸腾而出,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这?,便是她?治下的营关。
冯乐真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闭上眼睛却是惝然?。
祁景仁把她?送到?长公主府便离开了,冯乐真独自一人?在府中转了转,经?过厨房时,恰好看到?烟囱里有烟,便好奇的走了过去。
厨娘正在煮面,一回头瞧见主子来?了,顿时吓了一跳:“哟殿下!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
冯乐真好奇的伸着脑袋:“做的什么,闻起来?好香。”
“就是普通的阳春面哎哟……厨房里全是油烟您可千万别进来?,怎么一身的酒味,大早上的就开始喝酒了?”厨娘头疼的把她?往外赶。
她?在京都时便给冯乐真做饭,已经?跟了冯乐真许多年,说话?做事都比寻常人?要?随意些。
冯乐真被她?轰出门也不介意,只乖乖的到?厨房外的小桌前?坐下。
不多会儿,厨娘便端着面来?了:“您先吃着,奴婢再去给您煎俩鸡蛋。”
冯乐真答应一声,接过筷子便开始慢慢的吃面。刚喝过酒,肠胃很是燥热,一碗柔顺的面吃下去,身体略微发了些汗,顿时舒服多了。
阿叶赶来?时,就看到?她?正在专心?喝面汤,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想吃什么,告诉奴婢就是,何必亲自来?一趟。”
“本宫也是恰好路过,闻着味儿便寻来?了。”冯乐真笑着解释。
厨娘闻言笑呵呵:“看来?奴婢的厨艺又进步了呢。”
阿叶叹了声气,等冯乐真吃完,便搀着她?往寝房走。
在营关住了这?么多年,府邸周围多了不少暗卫,但真正在府内伺候还是少之又少,两人?慢悠悠的走着,经?过已无人?居住的偏院时,冯乐真的脚步顿了顿。
“世子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吧?”阿叶小心?翼翼的问。
冯乐真扬了扬唇角:“天?不亮就走了。”
阿叶默默咬住下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这?副表情?”冯乐真看到?她?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时有些想笑。
阿叶哭丧着脸:“殿下,您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想哭就哭吧,奴婢不会笑您的。”
“有什么可哭的,他今后能够康健无忧长命百岁,是件天?大的好事,”冯乐真看着略显萧条的院落,脸上笑意渐淡,“只是他乍一离开,这?院子未免太冷清了些。”
“殿下……”阿叶又心?疼了。
冯乐真哭笑不得,再多愁绪也因?为她?耍宝一般的模样中断了。
祁景清一走,偏院便落了锁,冯乐真时常会觉得空落落的,只是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便被铺天?盖地的事务压得抬不起头来?,再没有心?思伤春悲秋了。
又一次在府衙待到?深夜,冯乐真捏了捏眉心?,没等喘口气就又去了军营。
祁景仁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她?后调侃一句:“殿下可真是贵人?事忙,让卑职一通好等。”
“废话?少说,”冯乐真打起精神直奔主题,“塔原那边情况如何?”
看出她?神情疲惫,祁景仁也收了调笑的心?思:“回殿下,一切太平,没什么特别的。”
“你确定?”冯乐真惊讶,“绯战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他带着功劳回塔原,怎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殿下有所不知,塔原那边最重血统,他虽是王子,却是塔原王与大乾女子所生,在塔原宫廷里,地位不比奴仆高上多少,即便立了天?大的功劳,也是不敢跟他那些兄弟相争的,所以没闹出什么动静并不奇怪。”祁景仁解释。
关于塔原看重血统事,冯乐真也知道一些,只是她?说绯战不敢和人?争……冯乐真笑了:“莫要?被他营造的假象骗了,塔原与大乾只隔了三五日的路程,一直对大乾有不臣之心?,如今冯稷无能,眼看着就压不住了,你多盯着点,总没有坏处。”
“是。”祁景仁正色答应。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祁景仁倒了杯茶还想继续,一抬头就对上了冯乐真疲惫的眼眸。
她?顿了顿,笑道:“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其余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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