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第221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逆袭 轻松 穿越重生

  人人都看?出情况不对,人人对寝殿敬而远之,唯有刚进宫的小太监,大着胆子想?进去一探究竟,却又被交好的宫人强行拦下。

  “你往那?边去干什么,活得不耐烦啦!”宫人低声呵斥。

  小太监:“皇上一连多日不露面,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又怎么样,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何必去管这些?,”宫人说罢,见他仍然不死心,警惕地看?一眼周围后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也不想?想?,前朝文武百官,后宫侍卫禁军,哪个不比你更聪慧机敏,他们都不敢做什么,你一个小太监,去了也是送死!”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那?就这么看?着皇上身陷险境?”

  “不然又能如何,你单枪匹马去救人?”宫人嘲讽,“你要去就去,到时候被诛九族时,别说认识我就行。”

  说罢,她便不再?相劝,直接转身走了。

  小太监蠢蠢欲动地看?向寝殿紧闭的房门,许久之后还是叹了声气?,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两人短暂的交流,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一刻钟后,还是传到了寝殿内。

  傅知弦笑了一声,低着头洗杯倒茶:“倒也是个听劝的,没有来白?白?送了性命。”

  说着话,倒好了茶,他端着杯子走到床边,递给脸色极差的冯稷,“皇上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冯稷冷眼看?他,却没有接:“傅知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微臣还不到三十,不至于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傅知弦见他不接,便颇为遗憾地收回来自己喝了。

  冯稷:“你这是诛九族的大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开始咳嗽,傅知弦眼底泛起怜悯,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替他拍了拍后背:“太医说了,皇上这病是积郁所成,最忌动怒生气?,皇上若总这样发火,只怕再?好的药也是罔效。”

  说罢,他停顿一瞬,轻笑,“若诛微臣九族能让皇上高兴,微臣愿意?献上九族性命。”

  “傅知弦,你这么做,对得起先帝吗?”冯稷哑声问。

  傅知弦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先帝的恩情,微臣上辈子已?经还清了,皇上倒也不必总拿这个质问我。”

  冯稷听不懂什么上辈子下辈子,静默许久后突然放软了声音:“傅大人,傅大哥,你冷静一点,朕知道皇姐的死对你来说……”

  啪!

  傅知弦突然捏碎了杯子,湿淋淋的瓷片出现在冯稷的脖颈处。

  茶水和?血水混成一片,傅知弦随意?扫了眼自己掌心几乎见骨的伤口,又平静与冯稷对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慎言。”

  冯稷额角青筋直跳,却不敢再?说话。

  傅知弦似乎也觉得无趣,直接将碎瓷丢在地上便往外走,毫不在意?掌心的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冯稷看?着蔓延了一路的血迹,突然爆发一阵怒意?:“朕究竟哪里对你不起!”

  傅知弦停下脚步。

  “身份、地位,荣华富贵,朕究竟哪一样没有给你,你为何要背叛朕,究竟为何!”冯稷撑着床,胸口如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响,整个人都仿佛癫狂,“冯乐真又有什么好,她能给你什么?能给那?些?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唯她是从,将朕这个皇帝视作无物?!”

  “皇上真不知道为什么吗?”傅知弦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后又觉厌倦,只是笑了一声道,“皇上就是什么都得到的太容易,才?总是糊里糊涂。”

  冯稷听不懂,但见他没有动怒的意?思?,还是嘲讽一句:“朕就是糊涂,可再?糊涂,也做了这大乾的皇帝,不像冯乐真,筹谋了一辈子,最后却死得那?么不体面,将来后世史?书即便对她大书特书,也不过记载在历代的公主志上,寥寥数笔,哪及朕有一整部正史?……”

  话没说完,外面便爆发一阵骚动,傅知弦神色一凛,抬眸看?向门口的侍卫,侍卫点了点头当即出去了。

  房门开了又关,偌大的寝殿再?次化作牢笼。

  冯稷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傅知弦:“你说,外面那?些?人是来救朕的,还是来帮你的?”

  傅知弦沉默不语。

  “朕说是来救朕的,”冯稷眯起眼眸,“承认吧傅知弦,朕即便再?无能再?愚蠢,可只要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只要是个男儿身,都会有无数的人为朕前赴后继,你能关朕一时,但绝关不了一世。”

  傅知弦还是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冯稷对上他的视线,莫名心中一寒,再?开口气?势已?经弱了下去:“你放了朕,朕就当这四天三夜的囚禁不存在,也不会与你计较……”

  “微臣是个文人,”傅知弦突然打断他,“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没有让手上染过血,唯一一次杀人,是弑君。”

  冯稷瞳孔轻颤,却还在故作镇定:“你什么意?思??”

  “皇上当时也在病中,只是今日是吓的,那?时却是微臣派人下的毒,”傅知弦缓步朝他走去,“微臣掐住皇上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力道,看?着皇上的脸从苍白?变酱红,再?从酱红变青紫,左右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你究竟想?干什么,傅知弦你疯了?!”冯稷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因为身上没力气?,起来几次又跌回枕头上。

  傅知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一头落入陷阱的濒死野兽:“皇上当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但相信你死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

  “傅知弦……”

  冯稷一句话没说出口,便被他掐住了脖子。

  昔日拿笔的手此刻掐着人,竟也稳如泰山。

  冯稷徒劳地张开嘴,渐渐陷入恐惧之中。傅知弦静静与他对视,眼底没有半点情绪:“微臣这次进宫只带了几十人,如今全?都在这寝殿之中,若真有人带兵来救皇上,微臣必死无疑,但微臣别的做不了,至少死之前能将皇上带走,也算是……黄泉路上做个伴。”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正要彻底拧断冯稷的脖子,房门突然被撞开。

  “傅大人!”方才?跑出去的侍卫激动开口,“殿下她活着回来了!”

  他的一句话,如同水滴进了热油里,顿时在寝殿内炸开了花。寝殿内的几十人早在潜进宫时,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刻一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纷纷恢复了往日活力。

  “真的?”

  “殿下活着回来?!”

  报消息的人被推来问去,寝殿之内一片沸腾,傅知弦平静地松开冯稷,看?着他如溺水重生的鱼一般趴在床上喘息。

  “恭喜皇上,逃过一劫。”傅知弦微笑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冯稷趴在床上渐渐平复,脸色彻底灰败。

  冯乐真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和?街巷,下一个传来的消息,便是皇宫被杨家军和?祁家军联合包围了。死里逃生的长公主殿下彻底腻烦了猫逗老?鼠的游戏,直接了当地控制了皇宫与禁军。

  傅知弦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安静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旁边的小童有眼色地让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马车几乎飞一样冲进长公主府的院子,还没等停稳,一路如雕塑的傅知弦便活了过来,直接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寝屋内,冯乐真低垂着眼看?大夫为自己包扎,正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她一抬头,便看?到傅知弦从外面冲了进来。

  四目相对,傅知弦在距离她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伤到腿了?”他自认冷静,可声音却好像在喘。

  冯乐真:“脚骨伤了,两三个月都不能走路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叫匠人造一台矮车就是。”傅知弦颔首。

  冯乐真点了点头,又与他对视:“还未多谢你,从源头制住冯稷,给我争取了许多时间。”

  “我也没做什么,前朝后宫都是余大人在控制,我才?能困了冯稷这么久。”傅知弦又道。

  这两人说话丝毫不避讳,大夫听得心惊胆战,赶紧收拾了药箱小跑离开了,留下的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也都识趣跟着往外走,偌大的寝屋转眼就只剩下两个人。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叹气?:“这一遭实在是……”

  话没说完,某人便大跨步冲了过来,俯身将她紧紧抱住。

  “是热的……”傅知弦再?开口,声音颤得厉害,“你是热的。”

  冯乐真失笑:“不是热的,难不成还是冷的?”

  说完,她脸上的笑意?又有些?淡了。

  人若是死了,自然会变成冷的。

  傅知弦死死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放开了,却又重新捧上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问:“除了脚,还有别处受伤吗?”

  “其他都是皮外伤,修养几日就差不多了。”冯乐真回答。

  傅知弦点了点头,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想?亲亲她。

  “殿下……”秦婉一进来,就瞧见这样一幕,吓得赶紧背过身去。

  冯乐真别开脸,错开了傅知弦的吻:“尽安怎么了?”

  婉婉一向是有分寸的,此刻却没有通报就跑进来,定然是因为陈尽安。

  果然,秦婉立刻道:“突然醒了,却也糊涂着,吵着闹着非要找您,伤口都崩开了。”

  “扶本?宫过去。”冯乐真立刻起身要走,秦婉赶紧叫人将步辇抬进来,她一瘸一拐地坐上去,直到被抬出去,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傅知弦眼神晦暗,沉默地站在原地。

  步辇一路被抬到偏院,冯乐真撑着扶手便要起来,沈随风却从屋里出来了。

  “他怎么样?”冯乐真立刻问。

  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不听话得很,我只能用药让他睡过去了。”

  “不是说伤口崩开了?”冯乐真又问。

  沈随风:“嗯,重新缝合了,算这小子运气?好,今日换了别人来治,他必死无疑。”

  言外之意?,是陈尽安没事了。

  冯乐真绷紧的后背这才?舒展,缓慢地重新坐下。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良久,笑:“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冯乐真勉强笑笑,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沈随风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又很快故作无事:“对了,你待会儿无事了,也去说说阿叶姑娘,总是闹腾着不吃药可不好。”

  “那?时我没回来,她闹情绪才?不肯吃药,如今我已?经平安归来,她会听话的。”冯乐真想?起阿叶血肉模糊的双手,心里如压了一块大石。

  当时火药爆炸时,她明明是在大门外的,可偏偏这个傻丫头不怕死,没等余震结束就冲了回来,不要命一般去扒那?些?滚烫的砖石,若非是运气?好,只怕要被砸死在皇陵里,还有尽安,也是疯魔了,早在荒山便受了重伤,却还是背着她走了一夜的路……

  冯乐真顿了顿,重新看?向沈随风。

  沈随风精神一震,露出清浅的笑:“怎么……”

  “他垂危之际,本?宫喂他吃了龙胆毒。”她说。

  沈随风以为她要询问自己的境况,没想?到一开口聊的还是陈尽安,愣了愣后心口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但他是个大夫,大夫总是能冷静解答所有关于病患的问题。

  “龙胆毒是毒也是药,他若真吃了那?东西,脉象不会这么弱。”他说

  “他背上敷的那?些?草药又是什么?”冯乐真又问。

  沈随风沉默一瞬,笑:“不过是寻常野草,哪是什么药。”

  不是药,自然也不能止血,不能止疼。冯乐真虽然已?经猜到了,却还是呼吸一窒。

  “殿下,”大约是她的神情太痛,沈随风的声音都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