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经过南河时,也会亲自带你去见我兄长。”沈随风又说一句。
冯乐真那点不?屑瞬间凝固,抬眸定定看向?她。
“老天都不?敢收的人,相信我兄长就算想拒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沈随风握住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眼底满是笑意。
冯乐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斗志昂扬,看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本宫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只是方才一见到你便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殿下?请说。”
“其他百姓的病情严重时,也会像本宫这?样只有一部分疹子增多吗?”她看着?自己的手,难得流露出些?许困惑。
沈随风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她的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仍然是零星红疹,并没有变得更严重。
再看她的手上,仍然是密密麻麻一片,尤其是手指的部分,更是隐约发溃了。
“……疫症是深入五脏,再由内里发至肌肤,就算有的地方严重有的地方不?严重,也不?该这?么?明?显,”沈随风喉结动了动,“你这?不?像疫症,倒像是……敏症。”
校场之上突然静了下?来。
许久,冯乐真缓缓开口:“若说敏症,总有来源吧,本宫今日除了打扫一下?屋子,别的什么?也没做。”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想起她拿着?手帕擦兰草的事。
相对静默了半晌,沈随风深吸一口气:“病理万千,即便同?是疹子外显,敏症和疫症也该是各有不?同?,出的疹子不?可能一模一样,可你手上的疹子与?其他地方却是……”
“你试遍了治疫症的方子,却一无?所获,或许并非你无?能,而是我们一开始便想错了呢?”冯乐真打断他。
沈随风怔怔看着?她,突然茅塞顿开。
冯乐真不?通药理,只是惯性地提出问题,可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似乎有了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声不?吭就跑了,冯乐真眨了眨眼,无?言看着?他的衣角翻飞。
等她回到寝房时,沈随风正站在那株兰草前,手里拿着?的银针上还?泛着?黑。一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立刻抬头看向?她。
看惯了他或肆意或凝重的模样,乍一瞧见他这?般毛躁的样子,冯乐真忍不?住笑了一声。
“或许这?世上真有神明?庇佑……”
“本宫能去见你兄长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随风顿时无?语:“殿下?只惦记这?个?”
冯乐真:“……”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心。
第34章
沈随风问完,冯乐真心虚望天,他顿时气笑了:“现在只是探出兰草的根上有毒,至于和疫症有没有干系,还得再调查,殿下别高兴得太早。”
“本宫相信沈先生一定可以查出真相。”冯乐真一本正经。
沈随风挑眉:“殿下倒是斗志昂扬。”
“那是,本宫还等?着?快些痊愈,陪沈先生回家探亲呢。”冯乐真微笑。
沈随风笑了一声,总算不逗她了:“兰草我得拿走?。”
“请便。”冯乐真十分大方。
沈随风也没再废话,抱起兰草就往外走?,冯乐真安静目送,直到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才露出点点笑意:“还有事?”
沈随风顿了顿,道:“殿下?早些休息。”
冯乐真神色柔软了些:“嗯。”
房门关上?,冯乐真脸上?笑意褪尽。
其实?兰草和疫症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干系,谁也说不清楚,但如今已入穷巷,若不调头?再寻新?的出路,即便杀了刘明德保住校场这些百姓,也只是暂时的。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轻轻叹了声气,转身回?床上?歇息去了。
天蒙蒙亮时,她又开始起热,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灼热的体温几乎要将她燃为灰烬,半梦半醒间隐约看到一道身着?锦袍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恍惚一瞬,手指动?了动?,他便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有些哑。
他温声回?道:“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
冯乐真闭上?眼睛,连呵出的气都是热的:“本宫会死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殿下?不会死。”
冯乐真无声弯了弯唇角,直到握着?自己的手松开,她才极为艰难地重?新?睁开眼睛:“傅知弦,你去哪?”
正准备离开的背影一顿,半晌才说一句:“我给殿下?拿药。”
冯乐真勉强应了一声,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浑浑噩噩睡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时只觉身体乏力口干舌燥,至于昨日的梦境,一时也有些模糊了。
怎么就突然梦见他了。
冯乐真无奈一笑,撑着?床褥坐起来?时,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手上?那些几乎连成片的红疹,竟消了一大半。
“殿下?看什么呢?”
沈随风的声音突然响起,冯乐真蹙了蹙眉,抬头?看向他。
今日的他一如既往,穿的仍是白衣。
“查了一夜,总算确定了,”沈随风笑了,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光,“殿□□内或许真的不是疫症,而?是这兰草的毒。”
“……毒?”她一开始,嗓子哑得厉害。
沈随风低头?倒了杯水,三两步走?上?前来?喂她喝下?,冯乐真只觉嗓子如同大旱三年的农田,第一口热流涌入时竟只觉得刺痛。
“还要。”她懒倦开口。
沈随风便又倒了一杯。
两杯水下?肚,冯乐真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确定吗?”
她问的是疫症。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给殿下?服的,的确是解毒药,事实?证明很有用,殿下?不仅立刻退烧,身上?的疹子也减少许多。”沈随风解释。
冯乐真一顿:“你昨晚回?来?过?”
沈随风沉默一瞬,笑道:“没有。”
“那你……”
“今早给殿下?服的药,”沈随风不等?她问完便解释道,“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冯乐真静静与他对视,半晌才转移话题:“可若只是中毒,为何会波及这么多人?”
疫症与其他病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传染,所以才会有一座城都被蔓延的事情发生,而?中毒往往只针对碰了吃了毒药的人,其他人不该受牵连才对。
“这种兰草的根毒性极强,连带着?种它的土都变得有毒,或许是百姓们?碰过那些土,才会染上?病?”沈随风分析。
冯乐真微微摇头?:“城中百姓又不是人人都靠种地为生,哪能都碰过土,更何况染病之人里还有襁褓小儿,总不能他们?也是下?地干活才得病吧?”
“殿下?的意思是,兰草里的毒也会传染?”沈随风皱眉。
冯乐真笑了:“有没有这么邪性,你是大夫你还不清楚吗?”
沈随风无奈:“这么多天都找不出治病的法子,我哪还配说自己是个?大夫。”
“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呀沈先生,”冯乐真笑盈盈,“你行医多年,哪能被这点小事绊倒。”
沈随风与她对视片刻,唇角露出点点笑意:“若是来?自牲畜之类的毒,倒是有可能传染,但是植茎的毒素,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根本不可能传染。”
“那便是了,所以一定有咱们?不知道的法子,能让全?城百姓都中毒,”冯乐真沉吟,“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么多百姓一起中毒呢……”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沈随风:“水。”
“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沈随风喉结动?了动?,定定盯着?她看:“殿下?得病前一日,似乎喝过没有烧开过的生水?”
“还不去查?”冯乐真眉头?微挑。
沈随风扭头?就走?。
冯乐真笑笑,坐在床上?思索片刻后?,还是起身更衣出去了。
沈随风急匆匆跑到后?厨井边,恰逢两个?年轻病患正在打水,他当即推开二人,将一把银针都撒进了木桶里。
年轻病患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问:“沈大夫您这是……”
“嘘!”沈随风眉头?紧蹙,二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许久,木桶里的针渐渐发黑,年轻病患震惊地睁大眼睛:“这这这……沈大夫我们?没下?毒啊!”
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银针变黑是有毒的意思,可他们?方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没说你们?下?毒,”沈随风笑得眉眼轻松,银针都顾不上?捞便要离开,只是想?到什么又转回?来?,“后?厨可有烧开的水?”
“有……给殿下?留的。”年轻病患老实?回?答。
沈随风当即进了厨房。
演武场上?,冯乐真刚召集百姓们?问完话,沈随风就出现了,硬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强忍着?欢喜道:“殿、殿下?,已经确定了,生水里的确有毒,烧开之后?便没有了,难怪我和其他几位大夫这么久都没染病,并非是因为体质好,只是因为我们?从不喝生水!”
他呼吸急促,显然是跑过来?的,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高台上?的人,仿佛在仰望神明。
冯乐真闻言表情平静,直接朝他伸出手,沈随风不明所以,却还是习惯性地去搀扶。
冯乐真款款往高台下?走?:“方才将百姓们?都召过来?时,才发现他们?大多数人身上?的衣裳都是粗布料子,这么多患病百姓里,竟只有寥寥几个?锦衣华服。”
沈随风一顿:“殿下?怎么突然关心他们?的衣裳料子。”
“你生在富可敌国的沈家,难道不知衣裳料子好坏代表什么?”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微微一怔,突然就懂了:“殿下?的意思是,这次‘疫症’波及的只有穷人?”
“那些富裕人家哪个?不是毛病又挑剔,有几个?肯像本宫这般喝生水的?也难怪刘明德那畜生一直没事,”冯乐真笑道,“西江城依西江而?生,江水从西往东流,这次所谓的疫症,也是西边更为严重?,先前死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直接江中取水饮用,即便烧开也残留毒素,”
“如今还活着?的,大部分都是自家打了井的,可见即便是水中有毒,井里的毒也要比江里的浅,而?到了城东,几乎没有人染病,说明毒随着?江水流逝越来?越浅,等?流到那边时彻底淡了,也幸好如此,我们?守在东城门外的兵马才没有染病。”
“本宫已经问过,刘明德在城西的江边种了三亩地的兰草,想?来?这所谓的疫症,就是那三亩地的兰草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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