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多乐
阿沅张着唇静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摩柯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
“这是惩罚。”
阿沅顿住:“…什么?”
摩柯的指尖霎时停驻在她的唇角,声音紧跟着冷了下来:
“你不该招惹那个愚蠢的店小二。”
阿沅一顿,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弧度,眉头一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摩柯低下头盯着她:“是么?”
隔着一条轻薄的丝带,明明知道丝带下是双空洞的眼,明明知道摩柯看不见,但被他这样静默地望着,阿沅脊背忽然汗毛直竖,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嗤笑:
“被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我…我招惹他什么了,你倒教教我我要如何招惹他?”
摩柯表情不变,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只道:“你体内的彼岸花似乎能传递香气,不过没有用的。那不过是再平凡再愚蠢不过的常人,他救不了你。”
闻言,阿沅抿紧牙关,咬住了下唇。
隐约一丝丝甜腻的铁锈腥味传来,摩柯停住在她嘴角的指尖立时抚在她的唇珠之上,阿沅不由松开了牙,唇上的伤眨眼就好了,摩柯的声音却很冷,如千年不化的冰:
“我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是你的敌人,下次别这样了。”
阿沅不答,摩柯耐心等了一会儿,阿沅仍是憋着一口气不作答,摩柯眉心锁了一下又舒展开,就在阿沅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将她又变成一个不言不语的娃娃时,摩柯猛地抓住她的长发,再次将她拖曳至窗棂下,金色的火焰再次将她周身点燃!
在阿沅痛入骨髓的惊叫中,遥遥传来摩柯的声音淡漠而残忍:
“还是不答么?”
“我……我……”
掌心本柔顺的长发瞬间枯焦,摩柯仍死死抓着她的发不放,任她的身躯在如烈焰般的金光下逐渐透明,他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恩?”
“我……我答应你!答应你!”
下一秒阿沅又被捞回冰冷的怀抱里,摩柯紧紧锁着她,犹如哄婴儿一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用手自她的发顶顺着绵延的脊背抚到腰侧,本蜷曲的发、烧红的肌肤再次被摩柯以灵力相抚,恢复如初。
摩柯一边轻拍着被迫埋进他胸膛前少女纤瘦的、不断战栗的单薄脊背,一边耐心极好的哄她,丝带下幽紫色的竖瞳若隐若现,志在必得的光一闪而过。唇角勾着一抹餍足的笑弧:
“小树不修不直溜。没事了没事了……”
第150章 150 ◇
◎“我没生气,你又在生气什么?”◎
——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散尽, 天色暗了下来。
方圆几里都是荒地的偏僻郊外难得一点烛光闪烁,隔着一道门扉烛光更显幽暗。
店小二和伙夫在门外守了许久,就差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在听到一声属于女子的痛呼声之后, 店小二本想冲进去被伙夫摁住肩膀压了下来。不过那一声属于女子的短呼急促且短暂, 单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好似一场错觉, 如果不是两人都听到的话真以为是听岔了呢。
伙夫、店小二两人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有些酸。
“他娘的, 这瞎和尚倒是个会玩儿的。”
伙夫面色阴沉,按以往他们早就痛下杀手甚至分好了赃擦干了刀。但今天不同, 大魏新国君极其崇尚佛学道法, 僧人、道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等闲杀不得。因此这俩人还颇有些顾忌,不过在听到确确实实属于女子的呼喊声之后,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
这算哪门子正经和尚, 他们可是在替天行道!
伙夫放下了压在店小二肩上的手,扬了扬下颚,精光从浑浊的眼里一闪而过:“不过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瞎和尚, 我一人足矣。毕竟大小是个和尚,惹了一身骚就不好了。你下去把车备好, 这单干了我们就撤。”
“好嘞!”
店小二点头转身走之际突然间又停出了脚步, 扭头对伙夫搓着手笑:
“哥, 那声儿听得我心里头直痒痒的……别玩儿坏了,还有我呢。”
“德性!光这一声儿便知是个尤物, 哪舍得玩儿坏?放心吧, 少不了你的。”
店小二嘿嘿一笑旋即下了楼, 而伙夫敛住笑, 搓了搓自己的脸后,叩门:
“客官,您要的干净水儿来了。”
门霎时应声打开。
伙夫愣了一下,门开了却没见到人,他略略定神后探了进去,余光瞥见榻上悬着的一双白得晃人的小脚,还未瞧清楚,一道漠然的声线传来:
“看什么?”
伙夫一惊,猛的一抬头,不知何时摩柯早已出现在他面前,神出鬼没的,到了跟头才发现此人身量极高,站在他面前却足足高了他两个头,瞧着瘦高而已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这般俯视着他不知看了多久,虽然眼上缚了条丝带,但……莫名就觉得被盯上了。
好似被野兽盯住一般,伙夫心头一跳,悬挂在腕上的长布跟着掉了下来也浑然不知。
摩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启唇,一字一句道:
“送进来。”
“唉……好,好。小的这就送过来。”
伙夫忙不迭将早已备好的一桶桶热水由外提了进来,他不敢多看,也不敢抬头,一直弓着腰只盯着手里的水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亦或是什么,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威压……他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恐惧”,是莫名产生的如千斤坠般的恐惧压在他的肩颈之上,叫他一刻也不敢抬起头,不一会儿浑身全被冷汗浸湿,机械的将一桶又一桶热水灌进浴桶里。即便如此,始终有一道森冷的视线死死锁在他身上。
他做惯了刀口舔血的活,对这样的视线极其的敏感,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再多乱看一眼就会……就会……反正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邪了门儿了,杀人越货十数年,第一次如此惧怕,如潮水般的莫可名状的恐惧越积越多叫他手一抖,木桶径直坠落,热水将要泼下去时,一只手牢牢抓住木桶的把手。
伙夫一愣,抬眸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立在他身前的白的晃人的玲珑小脚,然后是一道背对着他的身着素装的纤细又婀娜的背影。
阿沅接过木桶将热水倒进浴桶里,转头将木桶递给他:
“给。”
伙夫顺着声儿抬头:“谢……”
才说一字就卡在喉头,愣愣地看着少女许久未说话。
氲氨的烛光跃映在少女一张白瓷无暇的面庞上,雪肤红唇,如瀑般的长发直到腰间,美得不似凡人好似勾魂夺魄的精魅一般,伙夫直接呆在原地,木桶也忘了接过来。
倏然,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
“下去。”
伙夫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几乎同手同脚退出房,他甫一踏出门,门就被一阵劲风狠狠扫过,重重关上。
伙夫一惊,心脏吓得差点跳了出来。退出房后才发现,他的手居然在抖。
他龇牙咧嘴甩了半天手才将掌心的战栗挥去,盯着紧扣的门扉,浑浊的双眸里多了一丝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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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木门重力地合上,屋内豆大的烛火灭了又亮起。
阿沅松手,木桶“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她小跳着坐在榻上,两只白晃晃的脚丫子晃荡着,歪着头盯着摩柯眼神挑衅然而说出的话却是乖巧的:
“你不会又要说我招惹他吧?”
反正他又看不见。
自从阿沅答应他之后,摩柯好像默许了她什么不再拘着她,不再让她像只娃娃般任人摆布。现在她可以说话、也可以随意走动前提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阿沅还从来不知道摩柯控制欲这么强。
不,他又不是摩柯。
他是侵占摩柯身躯的邪物。
他不是摩柯。
一想起这人如此加害她此刻又胁迫她,还侵占了她珍贵的朋友的身躯,阿沅惊怒交加却不得不屈服于他,又是恨又是恼,即便为他人鱼肉,阿沅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想着眼神中越加是没有藏着掖着的怨恨和挑衅,忍不住激他:
“怎么不说话?”
摩柯望着她的方向,略略一顿才道:“我没生气。”
阿沅笑:“这会儿不觉得我招惹别人了呀?”
“我知你没有。”摩柯眉心蹙了蹙,“别闹了。”
阿沅最讨厌这样,最讨厌他这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明明他对她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明明这不是他,他为何要装作摩柯的样子??
他霸占摩柯的身躯还不够,还要仿着摩柯的性子做样子给谁看?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得到的还不够吗?
摩柯忽然道:“我没生气,你又在生气什么?”
她没出声,可是他还是敏感的觉察出她生气了,这点真是和摩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知道摩柯不会骗她,阿沅有时真怀疑这人是装的瞎子。
阿沅冷笑:“我生气什么关你什么事?怎么,又想杀我啊?”
摩柯紧紧盯了她一会儿,忽的走向她。
阿沅突然浑身紧绷,背于身后的手紧紧的攥住单薄的锦被。
直到摩柯靠近,就在她跟前进无可进的位置,她浑身宛如一张拉满弦的弓紧绷到极致。幸而他看不见,如果他能瞧见的话,就会发现她现在就像一只浑身炸了毛的猫。
摩柯略略站定了一瞬,忽而侧坐于她身后,指尖沿着阿沅的手臂往上,两手轻柔又不失强硬地扶住她的脑袋,见指腹下的人僵直着身躯不肯动,摩柯神色未动只淡淡道:
“我以为你习惯了。”
阿沅咬牙,绞着锦被的指骨因过分用力而发白,从齿关里咬出来话:“……我可以动了,就不劳烦你替我梳洗了。”
摩柯想也不想回绝了:“不行。”
阿沅怒:“为什么不行!”
摩柯理所当然:“你洗的不干净。”
阿沅愣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