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145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秦五姑娘进京晚,不曾听过从前的事。范七郎的父亲从前官至三品怀远将军,端的是威风凛凛,如今范七郎也是三品官,算是子承父业啦。

  “范家五郎也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已经是五品的武节将军,原也算是了不起的,如今和七郎一比,也只寻常了。”

  这些事情,秦家也只知道一半,此时钱夫人说来,对秦芬显然是颇有拨开云雾的意思。

  范家兄弟两个的争端,这么寥寥数语,便清晰起来。

  杨氏特地请了这位全福夫人,显然是对秦芬用了心思的。

  秦芬才想委婉谢一谢,却又听见几句要紧的:“依着规矩,范老爷去了,该是七郎这嫡子进军中去,可是那时七郎才六岁多,五郎却已经十四岁多了,总而言之,范老爷最后写信托孤,托的是范五郎,唉,这里的事……哎呦,时辰到了,新娘子该出门啦!”

  有多少心事,这时也来不及想了,桃香连忙将盖头托在手里,南音捧起宝瓶,钱夫人上前来轻轻扶住秦芬,一行人往上房去。

  秦芬慢慢走着,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绣鞋。

  绣鞋是秦府去最好的铺子定制,上头用七彩丝线绣着一对神采飞扬的凤凰,凤凰的眼珠子,是绿豆大的珍珠,翅膀上还缀着各色碎宝石。

  这么一双鞋子,价值数十两白银,便是秦贞娘出嫁,也没穿得这样奢华。

  秦芬出嫁便是三品诰命,身份自然非比寻常,秦府就是为了面子,也不能薄待了她。

  不知怎么,秦芬的心里,忽然怕了起来。

  她从前只瞧范离是个正派人,想着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便是,如今再仔细一想,她是否真的能胜任三品官眷这身份?范家那些妖魔鬼怪她能不能对付得来?

  最重要的,范离这人,作朋友是可靠的,作丈夫,是不是也能信任?

  昨夜没想的那些问题,这时不停地在秦芬脑子里浮现,待到了上房也没停住。

  还是平哥儿的叫嚷声打断了秦芬的思绪:“五姐今天真是太好看了!”

  他一边笑一边拍手,安哥儿站在边上却愣住了。

  “这是五姐还是六姐呀?”

  这句话出来,屋里人都笑了。

  徐姨娘也穿了身浅紫对襟长褙,梳了个老气横秋的圆髻,恭敬站在边上,这时听见儿子说傻话,先怕女儿不高兴,再接着又怕主母不高兴,连忙去看上头。

  杨氏虽端方,却没那许多古怪规矩,这时笑嘻嘻地点一点庶子:“我们安哥儿如今是大孩子了,能瞧出五姐妆扮不一样了。”

  秦芬先还紧张的,听见这一句,又想起旁的事来。

  安哥儿都能瞧出她的妆扮与平时不同,那个粗心大意的人,能不能瞧出来?

  尚未说笑几句,外头老远就听见一阵热闹,钱夫人笑一笑:“是新郎官来迎亲啦!”

  秦恒对着平哥儿一招手,说要带他去拦门,安哥儿也跳着要去,却被秦恒给撂在了屋里:“你跟着你五姐夫学武的了,定要给他行方便,才不带着你!”

  安哥儿听了这句也不生气,扮个鬼脸往秦芬身上一靠:“我陪着姐姐。”

  瞧见秦家的儿女们和睦,钱夫人自然有一番好话说给杨氏听。

  又是赞杨氏这主母会教养,又是赞秦家儿女有福气,巧舌如簧地说了许久,忽地看见秦览半垂着眼睛坐在边上,钱夫人连忙带一句:“都是秦家的风水旺呀,这才养得姑娘和少爷们如金如玉。”

  这如金如玉的话,从前依稀有人赞过的,那时还是赞秦家,如今,只怕是说给杨家和宫里听的了。

  秦览抬起脸来扯一扯嘴角,笑意却未到眼底。

  那位张御医说红珠是血瘀之症,开了一副破淤的方子,妻子不想再留红珠的性命,特地叫张妈妈去下了足足的红花,想叫红珠血崩而死。

  他气恼红珠那贱人欺骗自己,不光没怪妻子重手,犹怕红珠死不干净,又从何鱼儿那里要了一剂鹤顶红。

  双管齐下,红珠自然是非死不可。

  然而,隔天却听见信儿来报,言道,给红珠收尸的两个粗使婆子,不住地念叨什么一尸两命。

  秦览那时才忽然明白过来,红珠那丫头,只怕是真的有孕了。

  他不敢记恨宫中的贵妃,便把这事情全记在了妻子头上。

  若不是这妇人姓杨,那个张御医怎么可能诊出那样的脉象?

  红珠虽是个婢妾,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腹中胎儿更是实实在在的秦家骨肉,这妇人怎么那样心狠,一下子除去了两条性命!她已是这府里毫无争议的正室嫡妻了,为什么还要计较别的女人和孩子?

  秦览今日,原是想称病不来上房坐着受礼的,杨氏也不多费唇舌,只撂下一句“老爷自家和五姑爷说话去”,秦览听见范离的名字便觉得背脊发凉,一语不敢多发,一大早又好生生到了杨氏屋里。

  这时钱夫人说了两句好话,秦览勉强作个笑模样,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杨氏大约猜着,丈夫或许是知道了红珠确实有孕的事情,许多阴差阳错才导致红珠身亡,胎儿自然也随着湮灭,这不能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可是这事,杨氏却没法开口辩白。

  秦览没法再有后的事,杨氏是决不能说的,张御医的事,杨氏也不好开口解释。

  总不好对丈夫说,老爷,您没法有后了,红珠那贱婢,给你戴了高高的绿帽子呢。

  亦不好说,老爷,那位张御医不是我收买的,只怕他是通晓宫中的意思,顺着我的心意行事罢了。

  无论哪句话说出来,这男人都要暴跳如雷的,更不必说华阳宫的声誉还得受影响。

  两下里相较,杨氏也只能认个善妒的罪名,横竖这男人也不敢出去嚷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夫妇两个想起前事,眼神各自闪躲起来。

  钱夫人好似察觉到了屋里沉闷的气氛,侧耳一听,喜洋洋地道:“哟,我听着是范大人进内院啦,新娘子拜别父母,快盖上盖头吧!”

  秦芬的心里忽然乱了起来,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好似个木偶似的,由桃香和南音提着线,拜了这个拜那个,又急匆匆盖上了盖头。

  盖头一罩下来,秦芬眼前什么也瞧不见了,只余铺天盖地的一大片红,和绣鞋上那对亮晶晶的凤眼。

  脚步嘈杂,似是有一大帮人,秦芬竭力想分辨那个是范离,不过一瞬,便有个轻健的脚步走到她身边,中气十足地对上说一声:“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秦芬一颗心,忽然静了下来。

  这人终究还是走到了她身边。

  秦览和杨氏一人嘱咐两句圆满的吉利话,然后便由两个小的搀着秦芬,往外头走去。

  平哥儿如今机灵得很,扯一扯秦芬的衣袖,轻轻嘀咕道:“五姐,七弟去姐夫手下学武了,以后只怕不敢给你撑腰,你到时候委屈了,便回家对三哥和我说,我们给你撑腰。”

  秦芬眼前只窄窄一条路,这时虽忙着看路,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姐姐等着平哥儿考个状元。”

  安哥儿却老大不乐意的:“哥哥,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五姐是我同胞姐姐,五姐夫不过是个外人,我怎么会胳膊肘子往外拐?”

  小哥儿两个如今大了,家常都要拌嘴的,一说起来,吵嚷半天都没个完的。

  秦芬听着平哥儿“嗯啊”两声,知道这小子马上就要开口反驳,连忙准备开口拦,谁知却听见后头一声轻笑:“秦慎,秦恪,你们两个不好好扶着你们五姐,在做什么呢?”

  受了范离这一句,小哥儿两个好似丢了颜面,愈发把秦芬扶得稳稳当当,一路送到了垂花门。

  到了这里,便该换秦恒将秦芬背出门去。

  秦恒背了秦芬,一路走得慢吞吞的,好像这样秦芬就不必出嫁了一般。

  “五妹,你放心出门去,三哥如今虽没入阁拜相,却也不会任由你被人欺凌的!”

  这话并不曾压低声音,仿佛是故意说给范离听的,依着秦恒的性子,这大约是有意而为之了。

  秦芬心里感动,眼眶一酸便要掉眼泪,忽地又听见范离跟上一句:“秦三,你也放心,我虽不才,也不会任由我夫人被旁人欺负的!”

  这话细听便有些古怪,范离一个新郎官,不对新娘子作承诺,倒对大舅哥作起了承诺,话一出来,秦家兄妹两个,齐齐笑了起来。

  桃香远远跟在后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自家这姑爷,又会疼人又会哄人,往后姑娘的日子,定是好过的。

  到了门口,秦恒便将秦芬的手交在了范离手上,这一对儿年轻两个人,见过不知多少次面了,大事也办过二三件,竟才是头一次牵了手。

  范离只觉得手里好像捧着一块又轻又滑的软酪,他只虚握着不敢动,生怕一使劲就把那只素白的纤手给捏坏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去了范家那虎狼窝,可能不能过下去?

  秦芬却摸着了一手的粗糙,她隔着盖头瞧不见,却也能感觉出来,那只手上,除开老茧,只怕还有好几道是伤疤,手上都这样了,身上的疤还不知有多少。

  两个人的手也不过就搭了这么一下,各自心里都存上了心事。

  然而这心事,很快就被一路上的热闹给驱散了。

  这次婚礼,范家打得好主意,范大老爷和大夫人原先商定了,说照着范五郎的办,范五郎是个庶出,所花费的自然少,然而范离和秦家所识的全是权贵之流,礼金绝薄不了,这么一进一出,他们两口子便能净赚多少钱。

  可是进良亲自去范家跑一趟,他还不是自个儿去的,是穿了官服,带了口谕去的:“范卿凤举为朕股肱之臣,秦家亦为国之良才,其婚事不可过简。”

  场面话说得漂亮,深究下来就一句话,这门婚事,必得大办。

  范大夫人没法子,拾掇了一番往范夫人屋里去了,说些家事艰难的话,又说是官中为了三房所费良多,周转不开云云。

  范夫人知道这大嫂是在敲诈,然而终究是自己亲子的婚事,她又素来柔弱,不知道怎么回绝,想了又想,只能开匣子又取了一千两银票递了出去。

  范大夫人收了银票,当面赞范夫人懂事,回了屋却埋怨丈夫对三弟妹宽宏了,如今竟还能挤出这许多油水来。

  范大老爷也不曾想,那三弟妹手里没剩多少铺子了,怎么还能拿出这许多银子,想一想总不好现在还去夺家产,干脆又命妻子与五侄媳妇说一句嫡庶有别,任由那五侄媳气得跳脚,总不叫范离好过才是。

  一家子从官中拿了二千两,加上范夫人给的一千两,统共三千两银子,再加上皇帝的口谕,这才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秦芬却不知道这些,她只听见外头喜钱喜果不住地洒,街两旁的孩子们不住地笑着哄抢,便知道范家这次是出力办了婚事的。

  既想到这上头,秦芬心里还奇一奇,自家那未曾谋面的婆婆,虽听说是性子柔弱的,办事到还算周全,想必是徐姨娘的性子,杨氏的行止,这么看着,必是个好相处的。

  迎亲的队伍一路洒了喜钱喜果出去,范离起先还高兴的,后头却皱起眉来。

  自家那大伯父和大伯母,便是油锅里的铜钱也敢伸手捞的,何时这么大方了,哪怕是有皇上的圣旨,这婚礼也办得太热闹了些。

  他仍骑着那匹黄马,胸前戴了朵红绸大花,趁着一阵热闹,俯身问有贵:“这些银钱喜果,都是官中的钱?”

  有贵明白这话的意思,先点头又摇头:“夫人心疼少爷,也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呢。”

  范离早猜着这里头有古怪,却不曾想到是这事。

  当年范三老爷亡故,范大老爷先说三房一应开支由官中供养,后头又说三房用度大,又借口三弟妹一个年轻寡妇不便抛头露面,接管了三房的产业。

  自十来年前,母子两个的吃穿便是官中出钱,何时用得着自己掏银子了?再说了,大房占了三房那许多产业,刮了多少油水,怎么还来骗这一点子压箱底的钱?

  范离不由得沉下脸来:“这个范大老爷,终于又逮着机会刮油水了,真是有他的!看来,我这亲事,是成得太好了!”

  有贵生怕少爷为此迁怒了少奶奶,眼珠子转一转,开口劝解:“横竖以后内宅有少奶奶担着事呢,听说咱们这位少奶奶千伶百俐,想必绝不会叫大夫人给算计了,要我说,还是少爷眼光好福气好,以后呀,夫人可算是终身有靠了。”

  范离轻轻踢一下马肚子,却不曾答话。

  有贵不明白,他娶那姑娘,可不是为着替自己算计内宅琐事的。

  他前些日子紧着替镇抚司办案,便是想立功了好对皇上开口,求得一个外出带兵的机会,如今瞧着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要松口了。

  等到军功在身,这姑娘便再不是人人畏惧的锦衣卫指挥使夫人,而是荣耀光彩的将军夫人,到那时,可有多好。

  范离这么想着,心里高兴许多,看着周围人喜气洋洋的面庞,不由得得意起来。

  不知怎么,他忽地又想起一事:他以后再外出办差,不就是把这姑娘一个人扔在了京里?他从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怎么竟不曾想到这事?这么瞧着,还不如就在京里做个锦衣卫指挥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