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岸芷岸
秦芬解释了一半,又不好把另一半的话说透,便加上几句大道理: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万恶皆莫行,论迹不论心。太太公正待我,我也该对太太尽心。再者,凡事救急不救穷,太太那里,如今便算是急的,咱们无论如何,得帮四姑娘担些担子。”
桃香听了,几乎感动得拭泪:“这满府里,也就是姑娘你这么实心眼!”
第64章
秦芬回屋, 便命蒲草收拾东西,自家坐在椅子上,瞧着两个丫头一言一语地商议。
上房里杨氏和平哥儿是最要紧的,桃香自是知道这条, 她生怕秦芬去上房受了怠慢, 恨不得连头油都给秦芬装在包袱里带去。
蒲草望一望包袱里的头油、口脂和香粉,笑着拣了这些散碎东西出来, 神秘地笑一笑:“此番姑娘去上房, 无人敢怠慢的。”
桃香不解, 正要问清缘故,忽地外头小丫头报说四姑娘来了, 便赶紧打住话头,垂手立在边上, 等着秦贞娘进屋。
秦贞娘风风火火进得屋来,自家解了那件大红缎面银貉子毛里子的斗篷,脆声问道:“五丫头, 听说你想去上房侍疾?”
蒲草一听, 连忙对桃香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一道出去了。
春柳接过那件大毛斗篷, 捧在手里,也退了出去。
秦芬将棉布篮子里温着的茶壶拎起来试了试温度, 给秦贞娘倒了杯茶,点点头应了:“是的四姐,我是这样想的。”
秦贞娘接过茶杯, 猛灌几口, 然后才喘了口气:“有几个小丫头真笨,就布置个屋子, 连椅子腿该朝哪边都听不明白,说得我口干舌燥的。”
说罢,放下茶杯,盯住了秦芬的眼睛:“去侍疾这事,可不好干呢。”
这话并没有一丝争长短的意思,自己显然没把秦贞娘看错。秦芬心里一暖,又替秦贞娘续一杯茶,倒不忙着剖白自己了,随口说起旁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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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怎么老穿着这件银貉子毛的斗篷?老爷旧年给你一件灰狐狸皮的大氅,太太也给你一件乌云豹里子的,不都比这个名贵多了,怎么四姐不拿出来穿呢。”
“家常里不必摆那派头,出客时再显摆也来得及。”秦贞娘顺口答了,不曾忘了前话,“五丫头别打岔,我的话你还没认真答呢,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四姐若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头功,我不去就是了。”
“鬼丫头,还和我打起哈哈来了。”秦贞娘如今是再不疑心秦芬的,闻言嗔她一句,“你再怎么抢头功,想来还是越不过我去的,我有什么好吃心的。你好好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芬见秦贞娘脸上笑嘻嘻的,知道她不曾恼,于是正色道:“如今咱们二房里遇见大事,偏这大事还不是父亲一个人操心便能过去的,可不是该我们姐妹合力把这难关给度过去。”
“你这话是正理,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你的。”秦贞娘赞许地点点头,又轻声嘀咕一句,“有些人可把你忒瞧小了。”
秦芬笑一笑:“四姐的才干,本就不该去端茶送水的。请大夫、调度东西,哪里都离不得四姐。三姐为人虽细,却不适合去上房侍疾,不若叫她守着六丫头。”
说到秦淑,秦芬看一眼秦贞娘,见她眉头微微蹙起,一副思索的模样,应当是把最要紧的关于秦淑的那句听进去了。
“算来算去,我去上房是最适合的。若是这时候咱们姐妹还不齐心,难道还叫太太和六丫头愈发病得重起来,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秦贞娘连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听得连连点头:“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是说不明白,你的话我得都记着,回头再有人说三道四,我便拿这话堵她。”
敢与秦贞娘说几句闲话的,大约是张妈妈或紫晶这样的身份的人,究竟是哪一个,秦芬也不去追根问底,只指了指自己的卧房:“四姐,我这屋子没你的宽敞,委屈你在我这里住几日。”
秦贞娘四处打量一番,见高脚几上供了一把绿萼梅,长案上整齐放着几本书,床上支着黄色绫帐子,铺盖也全是新的,回过头来,认真地道:“你这屋比我的是小一些,可是布置得很好,没什么委屈的。你放心,上房我也命人收拾好了,绝不叫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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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芬笑一笑,道一声谢,扬声唤蒲草进来拎起包袱。
临出门了,又回头叮嘱一句:“四姐,六丫头那屋,你就别进去了,最好叫人熏些醋和艾叶,去去病气。”
“知道了!”
主仆三个一路走到上房,路上的小丫头见了,都停步问声好,连桃香也得了几声甜甜的“姐姐”,她虽是秦芬近身的丫鬟,年纪到底不大,何曾见过这许多笑脸,这时不由得咋舌:“姑娘这招棋,果然不曾走错。”
此时已到了杨氏的院外,蒲草替桃香理一理衣襟,轻声道:“这话,可别再说了。”
桃香稍一愣怔,随即便捂住嘴:“我明白的,不说,不说了。”
秦芬领着两个丫鬟进了上房,紫晶杜鹃两个齐齐迎了上来,杜鹃替秦芬拿包裹,又带着蒲草桃香去耳房歇脚,紫晶则亲自迎着秦芬往东次间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得东次间,见平日的桌椅案几都靠墙角放着,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倚北一张酸枝木雕花大罗汉床,上头铺陈着厚实的黄地红花猩猩毡,叠着两床轻软的鹅绒锦被,瞧着就暖和喜人,床头摆了个矮脚几,上搁着一套银制茶具,床尾摆着的银炭火盆,另有丫鬟守夜的小榻,竟也备在了一边。
秦芬只见了那张床,就知道秦贞娘是用心的,那些插瓶的梅花、赏玩的小玉屏风更不必说了,这时不由得由衷赞一句:“四姐想得可太周到了。”
紫晶抿嘴一笑:“四姑娘说了,叫奴婢们这些日子都听五姑娘调派呢。”
有了这句话,便是把上房的调度交给了秦芬,这是莫大的信任和支持,又更胜过那些精心陈设了。
秦芬这时好似雪天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通体舒泰。
紫晶请秦芬坐下,将大夫诊脉时嘱咐的话,细细说了一遍,秦芬听了,知道杨氏病得并不重,心下也松一口气。
虽然来上房侍疾是她主动要求的,能好好照顾杨氏康复,也算是一场功劳,可是她也真怕干不好这事,到时候反而惹一身麻烦。
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么,瞧秦贞娘那小姑娘的面子,秦芬也愿意干这事,更何况,立下功劳,本身也不算什么坏事。
“既太太已睡着了,那我便去给她换换额头的帕子。我那时得了风寒,幸亏桃香勤换帕子,人才舒服些的。”秦芬说着,卷起袖子,转头问紫晶,“紫晶姐姐,里间可有热水?”
紫晶愣了一愣,才用力点头:“有,有的,才拎了个黄铜壶来,搁在炭盆上温着呢。”
她说着,掀起帘子,恭敬地请秦芬进去了。
五姑娘要说来给太太侍疾,虽说也是择不出旁的人了,总有人疑心她是有些刻意争功的,这时见太太睡了,五姑娘不讨巧歇着,反倒要进去服侍,紫晶便知道,五姑娘这人,乃是真正的实诚。
说是要侍疾,也不可能由秦芬事必躬亲。
紫晶给铜盆里注上水,投进布巾,拧得半干,叠成小块递在秦芬手里,秦芬接了,换下杨氏额上原来那方帕子,这便算是做女儿的尽得孝心了。
秦芬见杨氏睡得不甚安稳,知道她病得不沉重,边换帕子边叮嘱紫晶:
“虽说太太病得不算重,咱们还是当心些好,别大伙都病倒了,可真要糟糕了。我也好,紫晶姐姐也好,进屋前、出去后,能勤洗手才是好的。”
她还想戴口罩,只可惜没有,丝帕么,聊胜于无,不蒙也罢。
若是旁人提起这话,紫晶只怕要疑心这人是嫌活计脏累,然而秦芬此时在她心里已是十足好人,听了这话,紫晶反倒点点头:“到底是姑娘,想得就是比我们周到。”
杨氏虽病得不重,却很是嗜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点灯。
紫晶进得屋来,取下灯笼罩子,给里头的蜡烛过上火,又拢上罩子,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坐着支颐瞌睡的秦芬,和躺在床上的杨氏,一下子都醒了过来。
杨氏有些迷蒙,勉力睁开眼睛,不待看清楚屋里的人影,又疲累地闭了起来,喃喃地说了个渴字。
紫晶离得远些,不曾听清,才要上前再问一声,秦芬已站起身来,从壶里倒出一杯淡茶,喂杨氏喝了下去。
杨氏喝完,又要一杯,这次却只喝了半杯就不要了,头一歪,又昏昏地睡了过去。
秦芬放下杯子,走到紫晶面前,低声道:“紫晶姐姐,太太这时病着,喝茶只怕冲了药性,莫不如取一罐雪片糖来,再取些细盐,冲些糖盐水给太太喝下。”
这法子古怪,紫晶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五姑娘自家是生过大病的,或许是那时听了大夫的偏方也说不定呢。
再者说,糖水是好东西,盐水也不过就是下饭的清汤,横竖喝不坏人的。
大夫也说了,多喝水是有好处的,又嘱咐茶冲药性,紫晶还特地将茶泡得淡一些,这时淡茶也怕不好,干脆不喝,便泡五姑娘说的这糖盐水了。
紫晶叫小丫头往厨房要了雪花糖和细盐,依着秦芬说的话,调了一碗糖盐水,搁在炭盆边上温着。
待杨氏再醒来要水时,紫晶端着茶碗却不上前,只递给秦芬,好让她做这一桩功劳。
秦芬知道这是好意,冲紫晶笑一笑,喂杨氏喝了那碗糖盐水。
杨氏本是沉沉睡着,喝了这碗味道古怪的水,倒清醒了一些,用力睁开眼睛,半天才看清楚身边的人:“是……五丫头。”
紫晶心里原是揣着块大石头,这时一下子放下了:“太太醒了!”
杨氏无力地点点头:“这水,味道可有些怪。”
听了这句,紫晶心里一紧,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替秦芬担了这事去,却听得杨氏又说一声:“虽怪,倒十分解渴。”
紫晶心里大定,点出秦芬来:“是寻常的糖水,加了少许细盐,这是五姑娘原先生病时,大夫嘱咐她这么喝的,她见太太这次病得难受,便也吩咐奴婢照做了。五姑娘孝心可嘉呢。”
第65章
此番杨氏病倒, 二房里不曾乱做一团,外人瞧着,倒比从前更齐心几分。
四姑娘坐镇管家,五姑娘在上房侍疾, 连三姑娘, 也日日守着六姑娘照应,二房的奴婢们见几位主子姑娘如此行事, 无一个懒怠松懈的, 日日自晨起至晚睡, 都是干劲十足。
这日许氏正在屋子里算账,忽地门外小丫头报说紫晶求见, 她将账册搁在一边,闭起眼睛自家念一句:“成日理不完的乱账, 看得我眼睛疼。”
翠儿在旁不敢回答,待紫晶进屋,连忙轻轻咳了一声。许氏听见, 便睁开眼睛, 下头紫晶早已行下礼去:“见过大太太。”
“这会来,可是有事?”当着外人的面, 许氏又恢复了平日那四平八稳的样子。
紫晶恭恭敬敬,语气还带着几分客气:“我们太太如今已大好了, 大夫说要补身,开了一味八珍鸡汤,厨房里说其他的药材都易办, 只是有一味五年的参须, 得问了大太太,往库房里取了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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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个鸡汤, 参须也用不上许多,许氏自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二房。杨氏自家底子厚,她若自己想掏出银钱来办,一斤也办得起,此番特地来问,反倒是显得尊重她这个当家的了,于是大手一挥,准了此事。
翠儿听了,干脆再做个人情给二房,唤了门口的小丫头来,命她跟着去库房吩咐此事,也省去紫晶一些口舌,紫晶连声谢过,退出去不提。
紫晶出去,许氏将账册拿起,稍一摩挲,便合起来放在边上:
“往日瞧着二太太这人,总觉得她是聪明面孔笨肚肠,真以为家中有两个妾放着,就是男人的身份,女人的贤惠了?又不准下人在姑娘们面前嚼舌,是显摆她出身大家,行事光明磊落么?”
翠儿跟着许氏多年,私房话自然说得,这时听了,顺口应一句:“二太太于这上头上,确实略迂了些,比不上太太行事干脆。”
许氏苦笑着叹口气:“如今瞧着,迂倒有迂的好处,她亲生的、庶出的女儿也有好几个,这时不计前嫌、各行其事,倒把个二房勉强支撑起来,哪像我的月儿和敏儿,唉……”
翠儿见主子又想起伤心事,少不得劝:“太太,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咱们二姑娘和那几位姑娘,不是都挺好的,嫡亲的堂姐妹,也不比那隔肚皮的姐妹差多少。”
“就算敏儿以后当真不如意,能借贞娘那丫头的势,函哥儿又待如何?他总不能去借秦恒那毛小子的势吧?一个庶出,难道还骑到嫡出的头上来了?”许氏不以为然,气性一上来,倒又不伤怀了。
“老爷在徽州,是不是又纳了个小?那芜子汤,可记得吩咐下去。”
前头才羡慕二太太多子多福、儿女齐心呢,这会轮到自己这房,手段却又凌厉起来了。
许氏仿佛看透了翠儿的想法,轻轻冷笑一声:“难道还真似二太太那样,弄个庶子出来,等着尾大不掉的那天?”
翠儿听了,知道主子自有主意,也不多劝,只低声应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氏大好,秦芬虽不曾废寝忘食地服侍,却也算得上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人都累瘦了一圈。
这日杜鹃替杨氏略略梳洗一番,扶她坐在床上,她精神头比前几日好了,这才有心思去瞧秦芬。
秦芬接过丫鬟送来的药碗,先用手试了试温度,然后才递给杜鹃:“这药不冷不热,正好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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