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七令
掌柜的立马表示:“后面的内容暂且不做展示,诸位若是想看后面的内容,可以买一本带回去细看。”
为首的学子问道:“后面的文章都是如这般精彩吗?”
“那是自然!”看过整本书的掌柜的对此格外笃定:“即便你们不信我,也得信国子监、信孙大人。这可是孙大人带诸学子耗时一年之久才写成的,为的就是造福广大学子,兴文教之风。孙大人的一片苦心岂可辜负?我也不妨再说得细致些,这后面还有几道模拟题,都是孙大人他们精心编制的,诸位若是看完了有所感触,可以对着模拟题做一做,便当是提前尝试进士科考试了。”
掌柜的话音才落,便有人急不可耐地抬手:“我要买一本!”
后面的人不甘落后:“我们也要买。”
这样好的书,若是别人都看过,他们没看,岂不太亏了?
对于读书人而言,此书诱惑实在太大。先不说后面究竟有没有所谓的模拟题,单单就是前面的文章便足够他们学习数月。
寻常学子想求得一篇好文章简直比登天还难,而这本书里的文章竟然都有批注,还是国子监孙大人的批注,方才他们仅看过前面四篇便受益良多。
人都有从众效应,当第一个人出钱买书之后,后头的人便都被带动了起来。
这日,几家大书铺里的人都没断过。实在是那宣传语写的过于标新立异,简直赚足了眼球,但凡是从书铺里面路过的,都忍不住细瞧一番。
书不算贵,身上有余钱的便买上一本;没有余钱的也能同朋友合力买一本,凑在一起研读。
不少人当日将这参考书买回去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家中闭门苦读。
那位掌柜的所言不虚,后面的文章依旧精湛,总结归纳的也恰到好处。对于临门一脚的人而言,这书里的一切都是他们最需要的。
有些人没有好先生,便是一辈子苦读也摸不到窍门,可瞧了这本书后,不少人竟有一种顿悟之感。
原来文章还能这样写。
原来文章与文章之间风格差异竟如此悬殊。
原来不论哪种风格,只要用心雕琢都能写得出彩。
可惜书上并没有写哪一篇究竟是谁所作,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倒是有一些常看《国子监文刊》的,一眼便看出了几个熟悉之人的文风。
后头的模拟题,与前面的策论题一脉相承,都是一个路数。
众人望着有些跃跃欲试,带他们学完,一定要将这些策论都写一遍。
翌日,议论这篇新书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且有些门路的人甚至已经偷偷打听过了,那书里面历年的科举题竟然都是真的!
国子监一点儿都没掺假,他们不仅把这些年的考题给收集了起来,甚至还大方地与众人分享。
这是何等的胸襟!
就连崔狄都跟着买了一本书,教小皇子的空挡抽空看一看。
他一眼便知道,什么文章是傅朝瑜写的。
刚好得了休息的周景渊跑了过来,上回崔狄告诉他,他跟傅朝瑜是朋友,周景渊便不怕他了,有时候还会靠过来。他人安静,靠在那儿不动便足够招人喜欢。
崔狄将他直接抱了起来,扬了扬手里的书:“你舅舅还真是了不得,这么一会儿功夫,又被他弄出了个新鲜玩意儿。”
周景渊睁大眼睛:“舅舅写的书?”
“差不多吧,反正主意肯定是你舅舅出的。”
话才说完,周景文抬头看他一眼。
崔狄对这小子也不知怎么是好,这小子看着笨笨的心思却敏感。上回去圣上那儿告了状之后,耍性子不来,结果被贵妃揍了一顿强行送到弘文馆。
他大抵是觉得没面子,这两日一直蔫哒哒的,不仅不跟周景成说话,对周景渊这个小家伙也怨念颇深,似乎认定了周围人的偏心,也认准了是周景渊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崔狄也懒得跟这臭小子唧唧歪歪,只守着师傅的本分照常教就是了。反正在他的课上若是有谁敢仗着出身欺负人,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远在鄂州的王知州也收到了父亲寄过来的几本新书。他虽然在鄂州,但是京城的动向却一清二楚。没法子,他有一位喜好分享的父亲,甭管那位小师弟在京城做了什么父亲都得与他分享,王知州不想知道也难。
对于这本新书,父亲在信上写得格外逗趣,王知州看完之后不由得会心一笑。
那位孙大人他也见过,最是教条且不苟言笑的一个人,谁也别想让他吃亏。这样一个人却在他小师弟手里栽了大跟头,还有苦难言,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书他看过了,确实是好书。
他自己留下一本,剩下的几本交给府学跟底下县学的先生们。
府学里面收得最快,先生当日看过新书之后,第二天讲课便拿着这本书侃侃而谈。
天赋这种东西说不清。这编书的虽然是孙大人,但是写书的兴许是那几个年轻人,他们应当年纪都不大,但却都能写出这一首漂亮的文章来,委实难得。
要是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兴许还能说一句国子监人杰地灵。可这里面有一个却是扶风郡的学生,与国子监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竟也能参与编书。可见,这完全就是出于天赋。鄂州府城的学生与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先生感慨x完了,依旧还得将这本书给用透了,每日讲上一篇文章,再让学生照此仿写一二,如此日积月累,总归是能有所收获的。这本书归纳得太好,扪心自问,若是让他来著书,绝对讲不了这般透彻。
先生读的第一篇文章便惊艳众人,细细琢磨之下,这文章竟然有股熟悉的感觉,好似从前在国子监文刊上面看到过这样的文风,众人追问书的来源,先生便将国子监这回做的事都说了一遍。
诸位学子激动不已:“既然京城都已经能买到,回头咱们这儿是不是也能买到书?”
先生沉吟:“应当是吧,只是不知要等多久了。”
学生们期待异常,有人在京城有亲眷,当晚回去便休书一封,准备托人给他们买上一本。没有熟人的只能盼着鄂州的书商能够靠谱一些,最好早些前往京城把这新书给运过来。
每日只读一篇文章实在不够过瘾,若能一次性都看了该有多痛快?
可惜如今他们只能等着,等着这本书自个儿传到鄂州,好叫他们开开眼。
新书首战告捷,傅朝瑜几个人乐见其成,甚至还偷偷小聚了一场,用以庆祝这回新书开卖。
吴之焕最为激动,他少时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只可惜因出身卑微,力有不逮,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只在扶风郡打转,原本的斗志也被消磨许多。这回来了京城结识傅朝瑜后他才知道,原来不仅是权势可以改变一切,学识与见闻同样可以!
吴之焕畅想着:“此番回去,我得带着县学几个同窗一道学习,咱们县学总共三人可以参加春闱,若是都能一举高中自然再好不过,届时大家入了官场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周文津走得是律学,与众人不同。
傅朝瑜跟陈淮书只要通过国子监考试,也同样能参加进士科考试,推杯换盏之间,众人已意气风发地约好了,明年春天在朝中相见。
杨毅恬垂下脑袋,他肯定是过不了春闱。
但是谁愿意被丢下呢?即便杜宁也不愿意,他总不能不如杜宁。
酒足饭饱,傅朝瑜带着他们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庄子。
他的庄子早已定好,乃是陈淮书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前主人家中急着筹钱,才将这桩子急卖出去,价钱自然压得便低一些,刚好便宜了傅朝瑜。否则他手中的那些钱,未必能买得到这么大的庄子。
破是破了些,但是这儿的地大多是上等田,地力肥沃,便是一年种上一季庄稼稻子也不亏本。只有一点,原本的农户是原主人的家仆,农庄易手之后,这些人也跟着离开了,整个庄子竟这般空了下来。
若想继续种地,还得再招一批农户。
傅朝瑜暂时还没打定主意去哪儿招人,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不过可以趁着冬天来之前,将这庄子修缮一遍。
这庄子虽然老旧了些,但房屋倒是不少,傅朝瑜给陈淮书圈了几间屋子,说要给他们一人留一间,回头得空的时候还能来这里吃酒烤肉。若是过两年能接小外甥出宫小住,那便更好了。
杨毅恬四下丈量过后,道:“这屋子实在是老旧,若要翻新只怕有大改。”
傅朝瑜:“改就改吧,反正如今这些屋子我看着也不喜欢。”
陈淮书忧心忡忡:“只怕改了也不好看。”
“总归比现在好看。”傅朝瑜坚持。
下个月他还有一成利,回头他亲自设计一番,看看能否将后世的那些东西搬进来,尤其是浴室跟马桶,一定得有。不过,傅朝瑜确实看不上京城这边屋舍景致,跟他们江南园林比差远了。
也就国子监的园子稍微有些看头,但还是比不上他们傅家的园子。
他们几个还有闲心在这讨论庄子要如何改动,孙明达这儿却已经不得不面对被千夫所指的噩梦了。
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儿,那些官员们岂能不知?这次依旧是御史台打头,文官力挺,私下里早已写好了奏疏。
等到久违的大朝会一来,孙明达右眼皮一直在跳,跳了一个早上都没停。他心神不宁地站在大殿上,朝会甫一开始,攻讦国子监的罪名如期而至。
第45章 廷辩
终于来了。
在陈御史率先迈出步子的时候, 孙明达便知道找茬的人来了。不止是陈御史,御史台的其他人也接连登场,更有不少文官与之唱和, 痛斥国子监无耻揽财。
御史台的参奏毫不留情, 条条都想将国子监往死罪里拉。孙明达不禁庆幸今儿上朝的是自己,若是换了傅朝瑜他们几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要失态成什么样子。
孙明达在心中飞快地过滤一遍。御史台的罪名删繁就简其实不过一条——国子监触了世家大族不能说的利益。既是不能说, 那么今日的优势显然在他。
孙大人心头大定。
此事是皇帝主推, 但是骂名不能用皇帝担着,他点了孙明达的名字:“孙爱卿,你可有什么要分辩的?”
孙明达走了出来, 其实这些声讨他已经在国子监跟王纪美推演了一遍,甚至还曾拉着傅朝瑜这个嘴皮子伶俐的想过对策。以孙明达这个性子肯定是要跟人辩到底的,但是上回傅朝瑜那小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与其自证, 不如对泼脏水。
只要他们泼的脏水更脏, 御史台才会顺理成章地闭嘴。
是以孙明达出来的时候气势十足,还抖了两下袍子,分明身量不高看着却能以一当十:“回圣上, 臣以为方才诸位同僚所言, 皆是狗屁不通。”
一句话, 彻底激怒众人。
御史大夫本来都要收回去的脚再次迈了出来, 语气不善:“看来国子监上下依旧死不悔改,你等公然售卖历届科举考题,更在书中编制所谓的模拟题, 意在揣测明年春闱进士题,其心可诛。”
孙明达反唇相讥:“敢问御史大夫, 你就不曾为家中子弟打听过历代的进士科考题?”
御史大夫张了张嘴,语塞。
这事儿,能一样吗?
“看来是打听过的。”孙明达瞥过众人,揣着手一一质问:“不知陈御史可曾为子弟收集过考题?张大人,文大人呢……
尔等不言,想必都是搜集过的吧。你们做得,为何我国子监做不得?国子监乃大魏最高学府,下可掌黎民之教化,上可为科举选良才。试问,若是国子监都不能搜集考卷,尔等又有什么资格染指科举?难不成御史台与诸大人想要越俎代庖,将国子监与取而代之?回头国子监的差事,一并交给御史台如何?”
皇上心中惊呼,孙明达这张嘴似乎更胜从前了啊。
御史台的人咬牙:“休要蒙混过关,你们国子监公然卖书,通过泄题来谋利,根本与旁人不是一回事。”
“其一,这本参考书并不贵,较之诸位同僚大肆圈地,国子监如今挣的这点不过微末小利,日后会尽数用在修缮学舍上,根本不值得一提。其二,此书与广大学子而言可买可不买,如何选择皆在他们一念之间,国子监又并非逼着他们购置,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怎么就惹得诸位同僚一致动怒了?”
孙明达说到了兴头上,逐渐有些收不住:“亦或是,这科举考题诸位家中子弟看的,外头那些请不起先生、打听不到考题的寒门子弟就看不得了?怎么,你们天生比别人高一等?”
御史台愤慨,这是污蔑,是泼脏水!
他们几时说过自己比旁人高一等了?
孙明达句句带刺,他这么底气十足不过是因为自己占理罢了,还是最光明正大的理。
他是为天下读书人谋利,在哪儿他都有理!
世家大族那些卑劣的心思,他心里一清二楚,他们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只能通过这些似是而非的污名来攻击国子监。更深层次的原因乃是他们畏惧了,他们害怕寻常学子得到跟他们一样的资源,并且拿着这些资源扶摇直上,破坏朝堂平衡,打压世家权力。
既然他们不敢说,孙明达便替他们说好了。孙明达转而朝着皇上,铿锵有力地道:“圣上,诸位同僚太好面子,不好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那就由微臣来说。想来是他们心虚了,害怕这本书传开了后自家没了优势,回头连科举都考不过x平民子弟。真是可怜,家中权势滔天、私财万贯,竟然会畏惧寒门子弟,真是丢尽了世家脸面。如此,不妨大方承认,权贵子弟天生就比不得升斗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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