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此乃一贵人所赠。”陆氏看了眼供在上头的弯刀,“愿她护你平安,诸事顺遂。”
*
如此,裴湛入了皇宫。
与至亲说开,得支持祝福,他自觉心下松开一角。想着不久后的一日,便可迎娶她过门,便是足下生风。
只是回想起出门前,门口目送他的阿娘与祖母,回想陆氏那一句“但愿有一日,我儿能得些许不谋利益的真心”,踏入朱雀门的一瞬,虽步履未减,然袖中指尖还是干干搓了两下。
到底深吸了口气,只继续往前。
他至勤政殿时,朝臣尚在论政,遂依礼侯在殿外。
他看着里头君主的依稀轮廓,想当年城楼一箭,不由握住了拳头。然再想这三年新朝天下,想天子对他的态度,三顾请他出仕,???一语听劝轻查骊山一案,又慢慢松开了拳头。
温孤仪私情和公务间的矛盾,让裴湛心生犹豫。
然,这厢他为私而来,自无可犹豫。
遂在内侍监好意给他传话,温孤仪传他入殿的一瞬,他便也没有再多虑,只直言乃为私来此。
“臣欲求娶永安长公主。”
勤政殿中的朝臣,有六部高官,三司督查,三省宰相,皆在初一这日为本月政务进行计划和阐述。
闻他此言,俱是吃惊。
温孤仪隔案几看他,问出群臣想问却不敢宣之于口的话,“那日命妇多人为证,长公主亦言之凿凿自己的行径。怎么,那人是你?”
裴湛想认,然念及萧无忧话语,只摇首否认。
“那你胡闹什么?”温孤仪片刻前见到他的沉郁在他的否认中一扫而空。
萧无忧所托非人。
一会且将这话告与她,不知她会如何失望。
裴湛按约定之言答话。
“爱而不自知,闻流言百感交集,方来求娶。”温孤仪咀嚼这话,蹙眉道,“虽秋日已至,然艳阳依旧燥热,可是心思不清,且想清楚重新说来。”
这话原是暗示裴湛,莫忘曾经所爱。
不想裴湛坚持道,“臣已深思熟虑,望陛下成全。”
群臣之中,眼风往来,打起无声的官司。
有叹之,一份情需到这般时候方后知后觉,难免让人唏嘘。
有赞之,裴湛不惧流言,这般情境下,尚敢娶公主,确乃性情中人。
有幸之,长公主尚能得此良人……
然无论群臣心思几何,唯有一点是寒门清流官员的共识,左右这人不是那日的情郎便是好的,便依旧是他们的楷模。
温孤仪目光扫过殿下人,这二十余日过去,原以为他不会再来,却不想来了,还以这样的缘由来求娶。
不由怒意上浮,只缓了缓道,“眼下论政未完,你且去外头跪着自省,想清楚再与朕言!”
裴湛颔首,“臣遵旨!”
日影偏转,殿外廊下虽有些阴影,却也驾不住热浪侵袭,汗珠一颗颗从青年郎君身上滚下。他却始终挺直背脊跪首。
温孤仪临窗不经意扫过,只勉励压下喷薄的怒意,却到底压不下,因为萧无忧这厢也来了。
云鬓花颜,宫装逶迤,她弯下如柳腰肢,将人扶起。
眉目含情又含笑,声色朗朗足矣让殿内君臣听清,“孤闻裴郎不念孤之年少犯错,来此求娶,心甚感动。今特来之,与君承诺,来日携手,定不负君意。”
裴湛闻她话自是开怀,然见她此举,想祖母戳破的他不欲深究的话,亦辨不清她这一刻又是几分真情,几分设计!
而萧无忧则一气呵成。话毕,便拉起过裴湛,迈入群臣泱泱的殿中,一起跪在温孤仪面前,道,“臣妹有幸,愿摒弃从前,一心专情,望皇兄成全。”
这殿中,寒门臣子跪下大半,为裴湛言语。
世家中,户部尚书卢泽乃卢七长兄,卢七如今名声能得裴湛求娶,辅国公府自然求之不得,遂亦跪首帮腔。
卢泽一跪,世家的官员也跪了一半。
群臣言语几何,温孤仪没有应声,他甚至没看裴湛,唯目光沉沉落在萧无忧身上,半晌道了声,“准奏!让司天鉴择吉日完婚。”
不仅如此,这日裴湛领旨还未走出宫门,便又得一旨。
旨意道,长公主成婚大吉,论及血脉尚是卢氏人,筋骨相连,且让金光寺中人,一起入长安城观礼,由裴湛亲往接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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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约定◇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赐婚的旨意下来,温孤仪道是一来让宫中司天鉴择良辰,二来亦让裴湛回去同尊长商议,虽说求娶的是天家公主,但总是要敬过父母,马虎不得。故而旨意未定成婚日子自是正常。
然眼下这道旨意,让他前往洛阳接回金光寺中的萧氏宗亲。这何时出发,回来安置何处,理应说清,却都不曾讲明。
裴湛接了旨,心中疑惑,遂直言问过传旨的内侍监。
“咱家就是个传话的,与将军一般不甚清楚,不如将军亲去问个明白。”内侍监打着拂尘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陛下当是得空的。”
“多谢公公。”裴湛收了圣旨,返身回去。
*
勤政殿论政在赐婚之后未曾再继续,只草草结束。温孤仪在书案后坐了片刻,传旨唤回行至半路的萧无忧。
便是一炷香之前,萧无忧神色平静地入殿。
温孤仪隔案看她,道,“马上便要成亲做新妇了,该开心些。”
“孤自然开心。”
萧无忧想起这一连二十余日在温孤仪嘲弄下的忧思惊惧,纵是如今得以赐婚,终不愿多与他言语。
只想回殿歇下,养养精神。
她还需寻个名头,住回公主府,最好是住回辅国公府。她实在不想住在宫中,与他挨得这么近。
且住在外头,好多事能方便许多。
如与姜氏的见面,再比如与三哥的见面。
三哥很快苏醒回来长安,想到这处,萧无忧便不由想起裴湛。
闷堵的心中豁然生出一股清凉与舒适。
“方才廊下见到传旨的内侍监没有?”温孤仪从正座下来,换到与萧无忧同侧的座榻上,给她到了盏茶。
萧无忧也没接,只安静坐在一旁。
“这是西山白露。”温孤仪将茶推近些,“你不一贯最爱喝吗?”
“人是会变的,以前爱,眼下不爱了。”
温孤仪闻言,点了点头,“难不成现在爱喝白梅茶了?”
“喜爱的或许会变的不喜爱,然讨厌的只会更加讨厌。”
温孤仪握盏的手紧了紧,压下窜起的心火,“方才廊下那旨意,是朕追传给裴湛的。”
闻这话,萧无忧提眉看他。
温孤仪正要说话,见方才传旨的内侍监回来,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带宫人退下。
方道,“瞧你这幅样子,可是以为朕反悔了,是撤回的旨意?”温孤仪兀自倒了盏茶用着,笑道,“喝了这么些年西山白露,确实滋味比白梅茶好许多。”
“陛下无事,孤便告辞了。”如今亦是和在突厥一样的心态,即便给了面前人尊称,萧无忧亦不会于己谦称。
无论是面对异邦王侯,还是新朝天子,她都是萧邺皇朝的公主。
“七七,你方才的神色师父看得明白,你根本就是害怕朕将婚约撤销。”温孤仪勾了勾嘴角,伸手给她将发髻上一支步摇往里插正,“你这点神色起伏,是瞒不过朕的。”
“纵是孤有此担忧,也实属正常。试问哪个女子会不介意自己的婚约被人反复拿捏。”萧无忧瞥过头避开他,“即便孤觉得陛下当不该有此荒唐之举,毕竟天子一诺千金,君无戏言。”
“你担忧的仅仅是一桩婚吗?仅仅是情之所钟,害怕失去裴湛如此好儿郎?害怕他日良人难觅?”温孤仪摇首,搁下茶盏道,“都不是。”
“你害怕的是失去裴湛的威望。换言之,你看中的也不是裴湛本人,是他寒门清流领袖的地位,朕说的可对?”
萧无忧拂袖起身,嗓音里带了两分不耐,“孤看中裴湛何处,与陛下并无关系。陛下只需知晓,如今孤再也看不中您任何一处。”
“大晌午日头正毒,便是被朕言中,也无需这般恼羞成怒,左右此间不过你我二人。”温孤仪缓了缓,眼尾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赤色。只从案上拣了把扇子摇开,伸过手臂给她打风。
“朕不过是惜才而已,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说到底不过是我们彼此间的恩怨嫌隙。”他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话语亲厚,当真一副为人多思的模样,“裴湛纯良,你何必推他入局?”
萧无忧扪心自问,相比裴湛将她藏在心中爱了多年,甚至为她一缕青丝而不婚不娶不传后,自己于他的那点情分,当真是微薄的可怜。
七夕宫宴那日,她计划寻他,原就是想于他说明,给他一个自由择取的机会。不想事出偶然,发展到如今田地。
她自问,是对他不起。
如此想来,这厢她默了许久,好半晌方轻叹了口气。
心道,“余生漫长,许我慢慢累出情意。”
“今日裴湛殿前求娶,咬死不是那日情郎,这可不是他的本性。而你,又不偏不倚掐着点来到此间。朕便知晓,这一路皆是你的谋划。好心思啊,七七!”
温孤仪站起身来,转到萧无忧身侧,继续摇着折扇,扇出的风不知灭的是自己的火,还是对方的气,只继续道,“你今早甚至???堂而皇之地向太医院要避子汤,就是为了要继续抹黑自己,你是嫌宫外风波不够大,让宫廷也起你的流言,如此反衬裴湛清白情深之名。”
“说不定裴湛此刻还感激涕零,却不知根本是你步步为营,给他的三分情意夹杂着七分利益!”
“那也是孤与裴湛之间的事,不牢你多言。”萧无忧终于忍无可忍,晲他一眼,抬步离开。
“等等!”温孤仪收起扇子,敲打着自己掌心走上前来,“不过与你闲聊两句,何必恼成这样。”
“你都要大婚了,是喜事。”温孤仪容色愈发清贵温润,眼皮压过,眼角微扬,便是一副极亲和的模样,“朕给裴湛的第二道旨意,是让他去接金光寺里你的族人。如此,让你双喜临门。”
萧无忧看他一眼,无声却再直白不过的意思。
你这般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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