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我是送你去告别,不是让你去过日子的。”他亲她额发,“我爱你,但是很久前便于你说了,你是自由的。”
“不必担心山河社稷,天下大义,那会压弯你一身的脊梁。恰好我亦留着萧家血,我守。”
马车哒哒离去,拐道消失不见。
翌年一月,裴湛和萧无忧共登帝位,史称“双圣”。
萧家天下绵延近两百年,有男子为皇,亦有女子为帝,头一回迎来男女共掌天下。只是女帝身子染恙,自继位起便未露于人前,军政庶务皆有裴湛一人打理。
“阿娘便说,好歹把亲成了,你再让她去。”
“或者你陪她一道去,速去速回。你倒好,说是送她去,结果就用眼睛送。你闭嘴,少一天到晚搪塞我,什么那厢时日无多等之不及,这处天下大事需有人处理……”
“这怎么三月过去,就不见人回来?音讯全无的。”
“哎,要是当年那个孩子还在,殿下大抵也不会走,你啊……”
白氏如今贵为太后,然训起贵为帝王的儿子,依旧半点不饶嘴。
只是对方不开口,她便堵得抑郁;对方一开口,她又说不过他。便十天半月唠叨一顿,也懒得等他应答,只拂袖离开。
并非没有音讯,上月里原是传来了信件。裴湛起身至书案,抽出看信封。
还未拆。
他不敢拆。
离别一场,回来便罢,何须传信。
他怕看到他接受不了的东西。
譬如,她不回来了。
譬如,她……
他以为自己可以的。
那么多年她亡故的岁月里,他都等过来了。
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然事实证明,当真一日三秋。
因为见过阳光,食髓知其味,便难忘情滋味再守不得深夜孤枕。
一月二月,他铲雪清道,等她归来。
三四五月,他在殿中炉火不断,熬煮梨羹与她清肺。
六月七月过,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独酌无相亲。
九月里,菊花满园,他酿酒埋土下。
十月至,是她离开正一年,四季风景看遍,他搬回公主府,看寝殿内,她曾经为他叠的衣衫,高挂的弯弓。
十一月,初冬落雪,雪满长安道,他便又开始日复一日,私服潜行,扫雪清道。
……
“他昏迷已近一年,并无苏醒的迹象。若他不醒,你便一直等他吗?”药师谷中,亦是白雪皑皑。
师姐妹二人围炉煮茶,苏眉不禁问道。
“梅花都开了,等雪小些,我就回去了。”萧无忧捧茶啜饮,目光落在那头的梅林处,“我的夫君,他等我实在太久了。”
她回来谷中一年,没有唤醒温孤仪,但救活了他最爱的白梅。
足矣。
“也好。”苏眉亦看梅雪争春,颔首道,“待他醒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四日后,暴雪骤小,唯剩细雪潇潇。
萧无忧未再迟疑,踏上归程。
漠河畔,被急来的人唤住。
风雪茫茫中,竟是温孤仪从马车内出来。
他披着厚厚的大氅,一边袖摆空荡荡,雪花将他的头发染的更白,他抱着一物向她走来。
“醒了?”萧无忧问。
“索性还赶的上。”他颔首,掩口急咳了两声,“这个给你。”
萧无忧不明所以,捧来接过。
是一个两尺见方的金丝楠木盒,打开盒盖,里头是细细的灰□□末。
“这是?”
“是你。”温孤仪虚弱眉眼里涌出泪花,“本想让它陪伴我余生,同埋地下。如今我有白梅满园,便不必了。”
缓了缓,他笑道,“裴湛给你自由,我便予你完整。”
“七七,他值得拥有你全部,拥有你的前世与今生。”温孤仪缓缓抬起手,触上她眉心,却不是抚摸那颗早已不再朱砂,而是将她抹额卸下,换木簪以步摇,“这支步摇,算师父与你添妆,回家去吧。”
萧无忧笑靥里落泪,将???骨灰捧于侍女,拱手作弟子礼,“弟子拜别师父。”
温孤仪目送人远去,回程一路,听师姐浅吟低□□尘中的戏曲,不由奏古琴为她和音。
“……他教我收余恨、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渡漠河,过三关,萧无忧弃马车,换单骑,入长安城时,正值除夕。
长安道,朱雀街,兴道坊,承天门,遍地积雪。
却有一条道,虽有积水微泥,却无冰无落雪,纵她快马也不必担心会打滑。
承天门口,年轻的帝王被内侍监三催四请,道是除夕宫宴即将开始,还请赶紧回宫。
他一贯好脾气,沉默中颔首。
“陛下,不等我一道守岁吗?”马蹄声近,女子的声音格外清晰。
裴湛回首,隔风雪暮色看她,半嗔半怒,“你还晓得回家!”
夜色落下,宫门关合,二人并肩往九重宫阙深处走去。
“你不回也无妨,我一人处理朝政亦尚可!”
“当真?那我走啦,药师谷可是世外桃源。”
“走吧。”
“走了!”
……
“你要往哪走?”避过深宫璀璨花灯,君主将女帝推在昏暗墙角,眸色沉沉,嗓音喑哑,“往后岁岁年年,都不要留我一人。”
“那年,你说万里山河你守,说天下重担会压弯我的脊梁。”萧无忧仰首,万千星子映入眼眸,却都不及面前人明亮,“但是我又怎忍你一人负重前行?”
“我们执手,一辈子同行。”
后有史书载,双圣年间,年号永安。即永安天下,天下永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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