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第134章

作者:姽婳娘 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嘎鲁眼中划过奇异的色彩,他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个才子,得罪了他的哥哥,他哥哥让他七步成诗,如不成,就立刻宰了他。不如,我们也来试试,就以你刚刚说的身世来作诗,要是你再骗我,我就把你们俩都送去做营妓。寻常民妇,我们这儿的人是睡惯了,还没睡过大官家的女儿。”

  月池刚刚醒来,正是头晕目眩,先编出一套瞎话,已是大耗神思,好不容易过了一关,这个鞑靼人居然还闹什么七步成诗。眼看他即刻起身,抬脚跨出一步,时春的额头也沁出了汗珠。她不由看着了月池,只见月池脸色蜡黄,嘴唇紧绷,僵硬得如石头,显然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时春一惊,她忙紧紧握住了月池的手,只觉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全是冷汗。月池一愣,低头看向了时春。时春的眼中满是信任和鼓励,她将自己的手指与月池交握。月池只觉,好像是一个小炭炉,滑进了她的手中。她狂跳的心,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们二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嘎鲁走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嘎鲁心中的期待因着月池的沉默而渐渐消逝,他暗骂自己是傻蛋,早在发现她们是女人时,就该丢在半路上,没得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和药材,最终弄回来一个只会说谎话的脓包!

  他走到了第五步,终于不耐烦地回头道:“你是哑了吗,你这个……”

  他正对上她的双眼,却突然噤声。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个丑八怪,却有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她就用这双眼睛,毫不畏惧地望着他,朗声道:“生人在世偏磨灭,骨肉齐抛,豪气空咄,怅望沙场空吊影。而今却悔当时错,早负凌云,心坚穿石,不畏霜寒万里沙。”

  七步未尽,一令便成。嘎鲁一时无言,他用此法考了许多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像那个人一样,没想到,最后能做成的,居然是一个女子。他半晌方道:“果然有两下子。”

  月池强笑道:“不知我这两下子,能否为诺颜效劳,以报您的救命之恩呢?”

  嘎鲁道:“勉勉强强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月池虚弱一笑,一下就晕了过去。嘎鲁吓了一跳,他道:“真是没用。”

  他又将丹巴增措叫了回来,严令道:“好好照顾她们,要是走漏了一点消息,别说是这儿传教出名了,我能叫你竖着来,躺着回去!”

  丹巴增措点头如捣蒜,忙应下来。在这位精通医术的大喇嘛的照料下,月池和时春的身体终于渐渐地好转。她们也在这个部落中暂时安定下来,修养生息,养精蓄锐。

  拥挤的羊圈里,奶香味、臭味和干草味交织在一起。月池望着面前咩咩叫的羊,陷入了沉思。陪她一起来的小姑娘贺希格看得不耐烦:“挤啊,你们汉家的男人,连奶都不挤的吗?”

  月池略笑了一笑,她伸出手去,放在母羊暖呼呼的肚子上。母羊打了一个响鼻,就把她惊得立刻缩回手来。贺希格都忍不住笑了,她指着她道:“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真是傻透了!”

  鞑靼的女孩笑声爽朗,没有丝毫的顾及。

  “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宝格楚大婶走了过来,贺希格笑道,“额吉,你快看啊,还是个大男人呢,连羊奶都不会挤。”

  宝格楚是部落中的妇女,她今年约四十岁左右,古铜色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月池道:“你懂什么。人家一看就是贵人,当然不会像你这野丫头一样。回去歇着吧,听说你是汉人的官,这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该做的活。”

  贺希格气得一跺脚,月池欠身真心实意道:“婶子这么说,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和同伴在这儿叨扰,本就很惭愧。马上要过冬了,打猎捕鱼的活我做不了,只能帮些小忙。您要是不嫌我粗笨,您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宝格楚细长的眼睛睁大,她打量了月池一周道:“哟,是个好小伙子。动动也好。你这小身板,要是再不壮实点,连冬天都难熬。来,听我的,把奶子往上托一托。”

  月池的手捧住了山羊涨涨的乳房,只听宝格楚又道:“大拇指掐住上头。”

  月池照做,宝格楚也忍不住发笑:“太轻了,小子。你这么轻,奶会流回去的。”

  “噢噢。明白了。”月池尴尬地应了,她用了些劲,这下不消宝格楚说,她也知道要用另外四个指头使劲了。雪白、温热的羊奶,就像箭一样射了出来,撞进了木桶里。宝格楚笑道:“不错啊。”

  她舀了一勺递在她嘴边:“来喝一勺,你这太瘦了。”

  盛情难却,月池捧住瓢,屏住呼吸,咕噜咕噜将奶灌了下去。宝格楚大婶笑道:“这喝奶的劲头,还有点男人的豪气。”

  月池心神一转,她抹了抹嘴道:“谢谢婶子,我真是没想到,我刚来时还担心,两边打得这么凶。我这样到这儿来会被……总之,要谢谢婶子的照顾。”

  宝格楚抹了抹手道:“我们不管那些,你只要是真心效忠,我们就把你当自己人看。”

  月池问道:“那汗廷那边和其他管辖我们的大部落,不会有意见吗?”

  宝格楚满不在乎道:“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他们管不着我们。”

  管不着?月池又问道:“我们这个部落是归谁管辖?”

  宝格楚奇怪道:“没归谁管辖。”

  月池疑道:“可我听说,我们这种小部落,不是都应依附大部落吗?”

  宝格楚说话已经开始含糊了,她瞥向月池:“你问这些做什么?”

  月池忙笑了笑道:“婶子,我只是担心而已,我毕竟是汉人,万一有谁看我不顺眼,要把我宰了,求婶子发发慈悲,告诉我吧……”

  宝格楚欲言又止,月池却追问不放。贺希格又听得不耐烦了,她推了一把月池道:“一个大男人,怎么黏黏糊糊像女人一样。汉人又怎么样,诺颜身上还有一半汉人血统了,他们要是为这个把你杀了,那不是打诺颜的脸吗!”

  这一句,好比石破天惊。月池急忙追问道:“这怎么说?”

  贺希格已然回过神,她把嘴闭得如蚌壳一样,再也不吭声。月池推了推她道:“小妹妹,我们都是自己人了,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好不好?”

  宝格楚狠狠抽了女儿几下,她的目光闪躲:“小孩子家家瞎说的,你别管了。”

  说着,她拖着女儿就要走,月池忙拦在她们身前:“蒙汉通婚也是寻常事,特别是我们这边经常从那边抢妇女来,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怎么……”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宝格楚和贺希格突然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月池吓了一跳,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直接问我?”

  月池僵硬地转过身,正对上嘎鲁铁青的脸。

第244章 时人不识凌云木

  可我身上,却既不乏学识,也不乏胆量。

  一进主帐, 她就被人狠狠推在地上。月池扑倒在地,满身尘土,腿上的疼痛还未缓过去, 她又被人生生地提溜起来。

  嘎鲁怒目嗔道:“你知不知道, 好几个人已经向老子禀报,说你一定是奸细!”

  月池先是一惊, 随即不动声色道:“想必是您对我太过优待,以至于旁人嫉妒。”

  嘎鲁道:“你知道就好!马上就要过冬了,粮草、衣物和牛羊都紧缺,你们两个成天什么都不干,却消耗了这么多的物资, 你以为其他人见了心里都不会埋怨吗?老子对你已经是够好了,给你扮男装, 没让你去当营妓,你还要怎么样,你真是比狼还贪婪!”

  月池垂眸道:“我身在异乡,总有些忐忑,打听消息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嘎鲁紧紧揪着她的领口:“放屁,我说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月池被勒得一窒, 她感觉眼前黑影越来越重,她不知哪里来得一股力气, 低头狠狠咬在他的手上。嘎鲁似是才看到了她的窒息,这才松开了手。月池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半晌方道:“这么说, 你是想听实话了?”

  嘎鲁一怔, 他嗤笑道:“又露出真面目了?不是老子说,你还真扮不了小媳妇。”

  月池只觉喉咙一阵刺痛,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孤女,多年身居高位还是让她改变了不少,她已然失去当年的一些耐性,无法容忍长期处于下风。

  她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小媳妇,我是将门虎女,侯府千金。不当营妓就是好,您未免把好看得也太低廉了。”

  她不能再这么示弱了,她已不再是半死不活,示弱也不能博取太多怜悯,这种时候,只能表明自己的价值,才能获取生存的权利。

  嘎鲁冷不妨她敢这样顶撞,即刻勃然大怒,他扬起手掌。月池连朱厚照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个鞑靼领主。她丝毫不闪不避,她道:“你尽管打,打坏了我,我敢打赌,你找不到第二个替你解读诗文的人!”

  嘎鲁对她,的确算是厚待了。月池先前还在为如何掩饰女儿身而忧心,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作为领主的嘎鲁反而给她丢来了男装,还叮嘱她道:“不想马上嫁人生娃娃,就继续好好扮男人。”有领主做后盾,她的身份又一次隐瞒了下来。

  而嘎鲁需要她效劳的地方,只是给他讲解一些诗词而已。月池总算明白,他为何一定要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他给的诗词写得平平,只是用典颇多,十分晦涩难懂,如不是饱读诗书的人,在无书籍查阅的条件下,压根就看不明白。但这活对一个二甲传胪来说,却还算能够应付。

  不过月池却不甘心于此,她又不是真的郭氏,她是李越,是答应过米仓,要让黄金家族血债血偿的李越。

  悔恨像虫蚁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她急需一个发泄口,她急需用黄金家族的血来抚平她无穷无尽的懊悔,让她不至于被内心的煎熬活活怄死。可当她苦思冥想却一无所获,发觉自己又来到了另一片天地做蚂蚁时,她的痛苦翻倍了。

  噩梦像附骨之蛆一样缠着她,时春正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才希望她能出来。她出的主意是,通过和牧民交流来收集情报,通过干活来舒缓心情。为此,月池这才出了帐篷。只是没想到,她才试探了几个人,就被人一状告到了嘎鲁那里去,然后又被他当面撞见,她打听他的身世。

  嘎鲁怒极反笑:“你还真以为没你就不行了?”

  月池莞尔:“你我都清楚,没我还真不行。在京中时,姑祖母正为我择婿,时常举办诗会,当今的这些才子,是个什么水准,我比你清楚的多。京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边塞,能逃到你这里来的,一般都是罪人吧。所以,我今日所获的优待,都是我应得的,而不是你施舍的!”明廷的犯官,逃往鞑靼,是常有的事。

  嘎鲁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月池别过头去道:“不过,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诺颜的恩情,我时时记在心里。我之所以去打听,其实也只是好奇而已。您并没有将那个人的诗文,悉数拿给我吧。今日得知了您的身世,我才恍然大悟,写这些思乡之情的是你母亲?”只有生身父母,才能成为孩子的心结,让他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嘎鲁的目光如刀锋般钉在她的脸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劝你不要找死,像你这样的人,虽然难找,可并不是一定找不到。”

  月池被他的目光骇了一下,他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她一下就明白,自己猜准了。她欠身道:“这是自然,我想说的是,我可以教您读书。这样,您就既不担心让我知道私隐,又能读明白一部分诗文了。”

  想必他的母亲死因有些隐情,否则其他人不会这么讳莫如深。他也不会这样回避。比起听人讲解,他一定是希望能自己真正读懂理解亲娘的意思。

  嘎鲁一愣,他别过头去:“那么多人都教不会我,你以为你能行?”

  原来他已经试过了,月池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他们教不会,一是他们教不了,二是他们不敢教。可我身上,却既不乏学识,也不乏胆量。”

  嘎鲁目视她,忽而又是一嘲:“你的胆子确实不小,不像你们汉家女,反而有我们蒙古女子的风范。只是光有胆子是不够的,你要是教不了……”

  月池莞尔道:“那时再拿我去向汉人换粮换物,你也不算亏。”

  嘎鲁都被她气笑了:“你还真打得好主意,看来,你是怎么都不会输了。”

  “我不会输,是因为诺颜是聪明人,聪明人只会看获利多少,而不会感情用事。”月池心念一动,她偏头道,“我记得,你娘写过一句‘空余羝羊节,嗸嗸诉之谁。’羝羊节之典,出自文天祥的《咏怀》,原句是‘子卿羝羊节,少陵杜鹃心。’诺颜可知,子卿是谁?”

  嘎鲁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下意识狼狈地移开眼去,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却变得比之前更加暴躁。他道:“不要以为你还有点用,就来敢给脸不要脸,一个劲儿地往上爬,老子大可把你打得只剩一口气,再丢回宣府,他们一样会拿东西来赎!”

  月池望着他,她的嘴边甚至噙着笑意:“在学习之前,我们需要明确一点,不是所有你听不懂的东西,都叫瞎扯。无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用暴力来强迫别人闭嘴,掩饰自己的无知。”

  嘎鲁大怒,如果说他先前的怒态只是为了掩饰,那么现下的火气却是实打实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神气,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是将他整个人放在地上踩。她明明才是他的阶下囚,是谁给她的胆量,这么跟他说话?就凭肚子里的那几滴墨水吗。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叹息:“朽木不可雕……”

  他蒲扇一般的大手,已经扬到了月池的面前。月池只瞥了一眼道:“你的前几个先生,应该都是被你恼羞成怒打死的吧?”

  她这时不能退,她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强硬,才能让嘎鲁忌惮,否则只会一直受人钳制,无法反客为主。

  这记耳光还是落了下来。月池的身子都被这记耳光打得飞起来,只听砰的一声,她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落了一地。月池极力扶住桌沿才不至于瘫软下去。她的眼前金花乱转,耳朵嗡嗡直响。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她一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沫,一抬眼就看到了嘎鲁胡子拉碴的脸。他道:“真是没用,这就不行了?”

  月池扯了扯嘴角,突然道:“少卿是苏武的字。苏武是汉朝人,曾奉命以中郎将的身份,持节出使匈奴。匈奴你总听过吧,和你们蒙古人一样,都是草原上的游牧之民。记牢了,待会我再教你写字。你总得会写你娘的名字吧?”

  她的脸颊红肿,头发蓬乱,明明站立不稳,无比狼狈,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镇定。嘎鲁一时被慑住了,他半晌方道:“这时又知道显摆自己有用了?别高兴得太早,等我学会了,一样可以宰了你。”

  月池笑得连眼泪都沁出来了,她实在站不住了,索性顺着桌沿滑到了地上。她斜睨了他一眼,缓缓道:“还是想想,这辈子能做到的事吧。”

  嘎鲁怒急反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狂的人。”

  “狂自然是有狂的底气。我虽为女子,亦是士人。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月池的声音仍然不急不慢,“想要我慢慢教你,就绝不能再动我和我同伴一个指头。”

  嘎鲁冷冷道:“你是在威胁我?”

  月池的喉中溢出笑声:“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我只是给诺颜一个选择而已,您捏死我,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吗?”

  她的目光说不出的平静,就像雪原下的湖泊。嘎鲁死死盯了她半晌,终于,他选择退让了。而对于这个结果,月池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惊喜,嘎鲁欲言又止,最后仍奇道:“你就那么笃定,你一定能赢?”

  月池此时正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嘎鲁清晰地看到,她的两条腿都在打颤,可就是这么一个孱弱之人,头也不回道:“当然,你要知道,有学识的人,不论在哪里,都能找到一条生路。”

  嘎鲁目光一闪,他的眼睛不由在诗文上一闪而过,随即道:“妄想而已。”

  月池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她道:“那只能说,她学得还不够深。”

  嘎鲁一窒,他揪住月池的衣领,喝道:“你也配和他比?”

  月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根一根地把他的手指掰下来,她道:“配不配,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步履蹒跚地拿起一根炭棒,在一块布条上落笔。她当初和唐伯虎学画时,一时好奇佩服,二只是想学一种谋生手段,可没想到,到了今日,却成了救命的法宝。她只是寥寥数笔,就将嘎鲁的形貌绘于布上。嘎鲁越看越心惊,只觉与他本人一般无二,栩栩如生。

  月池不动声色道:“可惜只是炭和布,要是有纸笔,这漠北风光,都能画出来。”

  嘎鲁很快就明了了她的意思,他冷笑道:“你们汉人封锁严密,哪里去找纸笔。布和羊皮难道就不能画了吗?”

  月池挑挑眉:“当然,当然能。”

  二人就此才达成了一致。当她步履蹒跚地从嘎鲁帐中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了。天空像是烧着了一样,赤色、紫色的云霞漫天都是。它们就像大片铺陈开来的彩绘,直接冲击着人的感官。月池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望着这样瑰丽的景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过往的一切好像都随她远去,又好像都没有。

  她就这么静静望着,直到天穹上的火焰熄灭时,她才转过身。她哑然一笑,看着帐中的火光,忙加快了步伐,时春正在里面等她。这个遍体鳞伤的巾帼英雄,没有喊过一声疼,却忍不住对着月池的脸落泪。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这样!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呐!”

  月池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身上的血腥味、药草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的眼眶发酸,却是无比干涩。半晌,她才苦笑一声:“世上的田园之乐,恐只有去五柳先生的诗文中寻了。若在现世妄图遗世独立,不过痴人说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