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姽婳娘
刘大夏失笑:“介夫哪里话,老夫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日闲罢了。你此来,可是有何要务?”
杨廷和沉吟片刻道:“要务谈不上,只是,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刘大夏道:“你我之间,何须吞吞吐吐,不妨直言。”
杨廷和闻言笑道:“那不谷便直说了,圣上近日,是否有意整顿军务。”
刘大夏想起此事便乐不可支:“不是圣上,是太子。”
杨廷和心下咯噔一下,果然如此,可他面上却流露出惊诧之色:“太子?可殿下不是一向……”
刘大夏笑着摇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介夫何见事之晚乎?咱们这位小祖宗,可算是懂事了。说来,当年任李越为伴读,大臣们多有不虞,现今看来,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
杨廷和已是日讲官,自然也知太子与李越之间的官司,他叹道:“李越虽聪慧不及太子,但胜在踏实用功,自然能激起殿下的好胜之心。更为难得的是,殿下竟然还能听进他的话。”
刘大夏叹道:“老夫算是明白了,对这位,不能直言进谏,要适时用些策略。”
杨廷和做洗耳恭听状:“您这是何意?”
刘大夏这才细说前情:“……想必是被漕运烦透了,又觉其中贪官污吏过多,故而生出以总兵官来整顿的心思。介夫多年考究边防军务,自当明了,这哪里是一人之力所能扭转之势。”
杨廷和叹道:“您所言甚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军力之衰败亦乃多方积重。若要革新,得先治宦官、文官,方能救武官。”
刘大夏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可这一番话不可直言,得让他自己去发现,所以,老夫将近年兵部的武将记录全部送到了文华殿。”
杨廷和闻言惊道:“全部?那太子今晚可有得熬了。”
刘大夏笑道:“说不定都要难过得睡不着了。”
杨廷和道:“若真是如此,只怕过几日就要召您问策,那时您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刘大夏道:“老夫还是那句话,先召回中官。不仅包括各地的守备太监,还包括军队里的内臣监军。”
他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谁知杨廷和听罢后,却直摇头:“您适才还言对太子要适当多用策略,怎么又直来直去起来。您这话说过多次,圣上却从未采纳,何况太子。您这般直指要害,他反而不会尽信。”
刘大夏听罢也是一怔,他立即道:“介夫多年侍奉东宫,未知可有锦囊妙计相授?”
杨廷和连连摆手:“您过誉了,不过您既垂询,不谷自然也得想想办法。您得拿出真凭实据来,将各地中官贪腐的证据,摆在殿下的面前,他才会明白,宦官不仅没有起到监督之责,反而成为地方一大毒瘤。彼时,他才会真正动心剜去腐肉。而在剜肉之后,天子如何掌控地方,您也得给出可行的建议。”
刘大夏一时如饮甘醪,当即抚掌道:“介夫识明智审,真教老夫汗颜。”
杨廷和道:“您过誉了,如您不弃,我们再商议敲定细节。”
刘大夏自然是乐意之至,两人颇费神思,四处收集证据。当这样一封诚意满满的奏疏呈到朱厚照面前时,太子却沉默了。刘大夏不似往日言语相逼,反而主动告退,给足了他思索斟酌的时间。月池也因此有机会目睹了这份奏疏的全貌。她连番奔波,在家中养了半个多月才堪堪好转,只是因此又瘦了许多,面色也十分苍白。
朱厚照在暖阁中来回踱步,粉底小朝靴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接连不断的声响。他问月池:“你怎么看?”
月池不答反问:“圣上如何说?”
朱厚照动作一滞:“父皇觉得,应当召回。”
月池道:“而您在犹豫。依臣之见,不要答应的那么容易,亦不要全答应。”
朱厚照看向她:“这怎么说?”
月池道:“我们的目的,是整顿军队,制衡文官。您之所以犹豫,是觉中官的召回,不仅没有实现目的,反而还倒退一箭之地。对吗?可您要想想,留一群蛀虫在地方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召回并不等于以后不能再派。”
朱厚照愕然地看着她,月池道:“拿召回中官换取文官同意武举改革。之后,再先召各省内的中官,这一批人借孝敬圣上,大肆搜刮民财,可抄家以充盈国库。至于对地方的掌控,大可从长计议,大不了再另派镇守太监也就是了。”
镇守中官依职责分为三类,南京守备太监负责护卫留都,九边镇守太监负责监军攘夷,而各省守备太监原本的职责是安民,可在实际中,却成为向中央传递情报的特务机构,以及为宫廷运输地方特产的采办商。月池所提议先召回的就是分散在各省的太监。她之所以只针对第三类,并非是因为南京守备和九边镇守太监并未搜刮民财。
事实上,南京守备钱能是著名的刮地皮,在云南呆了几年,云南每一寸土里的油都被他榨干,闹得边陲是民不聊生。至于九边镇守对军队的压榨,月池亦是早从刘大夏的奏疏中了解。但应天府统辖江南重镇,九边太监又与率军的武官、文官相互牵制,要朱厚照自卸这两条臂膀,除非他吃错了药。月池心知,事缓则圆,倒不如一步步地来。
朱厚照听罢,却在冷笑后寒下脸来:“再另派?孤问你,你见过吃下腹的肉,还能再吐出来的吗。”
月池心思一转,答道:“您让他吃,不吃也吃。您让他吐,不吐也吐。”
朱厚照嗤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可在这一吃一吐之间,又能做下多少手脚,就不是孤能预料的了。”
月池一怔,在她努力成为朱厚照心腹之际,才发现,这位顶头上司,当真是不好伺候。他有帝王的通病——多疑,而且还病得特别严重。可她一个外臣,如何能管得了内官之事。等等,月池忽而福至心灵,外派中官多由司礼监太监出任,而司礼监的头头不就是她的“伯乐”王岳吗?内官职位以钱相买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朱厚照八成以为她是在帮王岳揽财造势。
月池心头一紧。信任是关系长久维持的前提,特别是上下级之间,如果仍由疑心滋长,天长日久,即便是骨肉至亲亦能反目成仇,更何况她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伴读而已。月池沉吟片刻,索性直言:“您误会了,臣早有预料,在您得登大宝后,王、萧二位大铛绝无可能官居原职,只能退居二次。而刘太监的上位,则是不可逆转之势。”
朱厚照在宫中长大,人人君前奏对都是言辞委婉,半遮半掩,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直抒胸臆的,倒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李越素来如此,本以为这三年的日子教他学了个乖,没想到,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厚照失笑:“你倒是坦诚。”
月池亦莞尔:“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您待臣坦诚,臣自然也不该多加隐瞒。用宦官的好处的确众多,一来不用担心勾结成派,二来不用担心谋子女亲眷之利。不过最大的好处还是在,您若杀一个重臣或总兵,皆需大费周折。可若您想杀一个宦官,只需要说杀这个字,就够了。天下不仅不会议论纷纷,还会额手称庆。因此,历代天子选择以内官制衡外官,不过制衡的前提是二者势同水火。如王太监、萧太监这类与外臣交往过密,且在文臣中有良好口碑的人,您又怎么敢用呢。既然您摆明会弃之不用,臣又何必大费周折去讨好他们。”
朱厚照定定地看着她,又问:“你既知刘瑾会上位,缘何这些年来,又一直与他针尖对麦芒。”
月池道:“臣当然为不打乱您的规划,同样也是保自己的命。”她和刘瑾一旦勾连到了一处,岂非把朱厚照本人架空,那时他们俩死期估计也不远了。所以,不论如何,她也得长长久久地和刘公公斗下去。
朱厚照的目光就像鹰隼一样锋利,仿佛要将她层层剖开,看看她心肝的形状。他嘴角虽带着笑,可眼神却像冰:“孤记得,上一个这么妄测上意的人,还是那个分一杯酪的。”
他是在说杨修。杨修是太尉杨彪之子,曹操的臣下,素有聪明颖悟之名。一日,有人赠曹操一杯酪,曹操吃了一口后,在杯上题“合”字以示众,众人见状不解,唯有杨修自己吃了一口,还说:“公教人啖一口也,复何疑?”正因他熟知曹操的心思,还多次泄露出去,又掺和到立嗣之中,因而被曹操斩杀。
月池垂眸道:“殿下英明远胜魏武,臣之诚心更是日月可鉴。你我之间,绝不至如此。”
朱厚照道:“是吗,孤听说,你把方氏送到李阁老府上了?”
月池道:“臣以为,您治国,到底离不开文官。文官中亦有一批忠心为主的君子。臣愿做您与他们之间交流的桥梁。”
朱厚照微微颌首:“你倒是什么都想到了。这么一瞧,你当真是一片真心呐。”
月池道:“殿下救命之恩,臣自当涌泉相报。”
朱厚照听到这里,方觉疑心渐消。李越秉性正直,又肯为他甘心赴死。纵以往有不驯之意,可当时如果不是他折返,李越早就一命归西。这样说来,他态度的转变亦在情理之中。朱厚照心道,他就再试最后一次。于是,月池就听他道:“说起救命之恩,你的那个妾,感觉如何?”
月池看着这个一脸坏笑的臭小子,腹诽道,不就是想看她是否有心插手漕运吗,还演这么一出,真是难为太子爷了呢。她走到朱厚照身边,附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一串rou文经典情节。
不出一会儿,暖阁内就传来她的大叫:“快来人,殿下流鼻血了!”
第83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皇上若有三长两短,孤就让太医院一同陪葬。
月池罕有大笑的时候。美貌在她穷困时并没有为她唤来生机, 反而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而,她习惯时时以冷面应对风刀霜剑,即便真心快活时, 也不过是低头莞尔。可这次的事情, 太过与众不同,实在超乎她的预料。当朱厚照耳边回荡着刘瑾的唠叨, 自己无奈仰起脖颈时,他的余光清晰地看到月池低垂的头和剧烈抖动地双肩。他立刻起身:“你笑什么!”
他刚一动作,就被周围的小太监按了下来,葛太医还不住地劝道:“哎呀,又流出来了, 殿下,殿下可不能再动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
朱厚照被七手八脚地按了回去,又羞又气。月池这下当真是笑岔了气,扶着桌子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看朱厚照又要挣扎着起身,月池忙强忍着笑意道:“您先别忙着生气,止住血再说,臣又不会跑了。”
当太子爷仰着头,换了第三个布球时, 血可算是止住了。他忿忿地将鼻孔里塞得东西丢出来,一把推开葛太医, 大步流星地上前,揪住月池的衣领。月池此刻已然将眼泪都笑出来了。
朱厚照嚷道:“孤说别笑了!”
月池掩住口,眼波潋滟:“您这样, 更像小孩子了。”
朱厚照只觉热血哄轰得一声涌上了头, 烧得他发晕, 他口不择言道:“胡说八道!孤、孤已经有……宫女了。”
月池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您要是真……为何还是如此?”
朱厚照放下手,他同样犹疑地看向月池:“为何你讲得和她们做得都不一样?孤和她们,其实平平无奇,难道你那个……很高兴?”
月池眉心一跳,难道高估了古人的保守程度,不小心说过了头。正在她苦思冥想如何忽悠太子时,救星就来了——弘治帝驾到。作为爱子如命的父亲,儿子掉一根头发都会心痛不已,更何况这次流了这么多血。原本来下榻都困难的弘治帝,立刻挣扎着起身,坐着龙辇赶到。
这是月池回京之后第二次见到弘治帝。失去了被褥的遮掩,月池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消瘦。这位斯文俊秀的帝王,如今却成了宽大龙袍下裹着得一具骷髅。他的两颊凹陷,更显得颧骨凸起,而颧骨上得鲜红是那般的触目惊心。他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可却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唯一的孩子,查探他的身体状况:“照儿,咳咳,你、你……怎么了?”
朱厚照一时心如火焚,忙将他扶到内室:“父皇,父皇,儿臣没事,只是秋燥,流了些鼻血罢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呢!葛太医,还不快来看看!”
葛林忙奔上来,替弘治帝号脉,又察看他的双眼和舌苔,一时变貌失色:“万岁在发热,臣医术浅薄,请再召太医来一同会诊,制定药方。”
朱厚照暴喝道:“那还不快去!”
太医们几乎是飞奔着冲进文华殿,而此刻躺在锦帐里的弘治帝已然昏迷过去。众太医的面色凝重,一面命太监以温水擦拭弘治帝颈部和四肢、手脚心,一面急急定下方子,使人熬药给弘治帝灌下去。服了药的弘治帝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作为外臣的月池无诏不能入内,只能候在门外。朱厚照面色凝重地出来时,她正在费尽心思压榨她前世那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弘治帝到底是哪一年驾崩来着?他可千万不能就这样龙驭宾天,这样一个幅员辽阔,却又内忧外患的帝国交到一个十四岁中二少年手中,会是什么境况,她简直不敢想。
因而,朱厚照一出来,她就急切地看着他。朱厚照朗声道:“万岁虽受了风寒,幸得救治及时,并无大碍,尔等务必小心伺候,若有差错或是让孤听到外面传出半点风言风语,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里里外外的宫人齐齐跪下称是。张皇后也在此刻赶到了。朱厚照只得陪着再进去一次,张皇后瞧着面如金纸的弘治帝一时泪如雨下。众人好一阵宽慰,才让她退了出来。她倚在小桌上低泣:“好端端的,万岁又出来作甚!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王岳等人此刻哪敢做声,朱厚照躬身道:“是儿臣流了些鼻血,父皇一时担忧,这才出了乾清宫……”
自三年前的那些事后,母子之间的感情降到了冰点,即便由于弘治帝的逼迫,二人之间亦只能维持面子情。张皇后由于对朱厚照的寒心,益发将弘治帝看做此生唯一的依靠。听到是这样的理由后,她又是失望又是怨怼道:“不过是些小事,有你父皇的身子重要吗。你身为人子,就是这么孝顺君父的吗?”
此言更是戳了朱厚照的肺管子,他心如刀绞,掀袍跪下竟无一句反驳之语。
大明以孝治天下,如今正宫皇后竟然公然指责太子不孝,万一弘治帝熬不过去,朱厚照不是要背着害死父亲的恶名登上皇位?决不能让这样的话流传出去。月池顾不得身份,当即道:“娘娘必是忧心过度了。父慈子孝,君仁臣忠,此乃人义。万岁探子本是出自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殿下平日事父极孝,突患小疾又非殿下所愿。此事怎能怪到殿下身上呢?娘娘一时心急,故而口不择言,可听到外人口中,恐对殿下威信不利。臣斗胆,还请娘娘收回此不当之语。”
萧敬道:“李越所言甚是,说到底都是下仆妄自惊动的缘故。老奴请旨,将那个来乾清宫报信的太监拖下去重罚。”
王岳看着面如死灰的刘瑾道:“还得拷问出幕后主使来。”
张皇后这才回过神,急急扶起朱厚照:“是母后失言,错怪了你。”
朱厚照道:“儿臣明白。还请母后在此看顾父皇,儿臣再与太医商议。”
张皇后魂不守舍离开之后。朱厚照屏退闲杂人等,葛林这才哆哆嗦嗦道:“启奏殿下,皇上缠绵病榻日久,此次又受惊受寒,臣等恐……”
朱厚照将桌上的瓷器全部扫到地上:“孤告诉你们,皇上若有三长两短,孤就让太医院一同陪葬。”
这一件件瓷器的粉身碎骨让太医们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自己一片灰暗的未来,当下叩首哀求不断。朱厚照听得心烦,让他们滚到偏殿去商量对策。他自己则坐在座中一言不发。月池正在心底打鼓时,就听他道:“若是父皇真的不起,我该怎么办,……”
月池低头看着他,天之骄子一向是明亮恣意的,他素来极有主见,何曾这般无助彷徨。刘瑾膝行到他面前:“万岁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月池接口道:“殿下已然成人,更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朱厚照抬眼看她,月池继续道:“好教圣上安心养病,不必分神操心国事。”
朱厚照默了默:“你是说,正式监国?”
月池道:“圣上命您看奏疏,便是早有锻炼您之心。天下政务繁多,圣上养病之日,难道要悉数交托司礼监吗?”
这自然是不成的。晚间弘治帝清醒过后,朱厚照就去请旨。天家父子争权夺位的情况在他们身上决计不可能出现。对于儿子的体贴上进,弘治帝既欣慰又感动,立刻下圣旨到内阁——朕养病之日,一切军国大事,悉托皇太子。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样的旨意下发到内阁及六科审议,大家自然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心里难免嘀咕,难不成这大明的天,就要变了?
而没了父皇遮风避雨的太子,监国后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还是财政危机。户部尚书侣钟上书:“在内在外一岁所入俱不足供一岁所出……今太仓无数年之积,而冗食日加于前,内帑缺见年之用而给费日加于后。”欠官员们的工资,总不能一直欠着。而官俸支出,就占全年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二。这笔钱一支,太仓又快空了。
文华殿内的宝座上,朱厚照大笔一挥就要罢经筵,裁汰冗员。鲜红的朱批眼瞅就要落上奏章,月池忙阻止他:“您且慢,太快了。您不能这样性急,还没建立威信,一上台却和文官们对着干。”
朱厚照皱眉:“匪患和灾情十万火急,那你倒是给孤找一个弄钱的法子来。”
月池道:“臣以为,可先从宫廷内库出一部分银两……”
一语未尽,朱厚照就打断:“你开什么玩笑,自古还没有这样的成例,居然从内库出钱。凭什么,绝对不行。”
月池道:“您先别急。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您为了灾情不惜动用皇家私产,满朝文武,特别是勋贵世家,难道还能袖手旁观吗?那时再提出暂停经筵,裁汰所有传奉官,清查各省镇守太监,就会有说服力的多。再说了,您以为,宫里开支真需要那么多银两吗,您信不信,只消一半的钱,他们一样能将诸位服侍得妥妥当当。”
朱厚照看着她:“你是说,宫中内官贪污?”
第84章 幼主秉国先立威
咱们是打小儿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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