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乌鸦鸦
田庄头道:“禀二少,那里头是天然就有的山洞,只是里头没温泉,只能收拾了归置杂物的,都是些灯架、家什什么的,没什么好看的。”
容璧仍是往里头走了进去,几个侍卫跟着持着火把陪着她一路前行,果然里头只是铺平了路,石壁上几乎没有收拾,只是天然的几个石洞,横七竖八放着些石桌石凳灯架屏风木柴等物。唐有余一边走一边笑道:“这里还真的挺暖的,地方也宽敞,要不是没有日头,说不定还真的能种起菜来。”
别的侍卫也说话:“没有日光也能种的,发些豆芽最便宜,打几个架子也便宜,一次就能发很多。”
“豆芽物贱,卖不出价格,哪家不会自己发,还值当自己发么,也就自己吃了。”
“有些人家豆子要用来榨油的,哪舍得发豆芽,尤其是天寒地冻的,也算个稀罕物了。”
“不如种韭黄,韭黄好吃,炒个腊肉……”唐有余说着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我看发木耳也行吧!”
“也可以种药材的,我知道天麻可以不见光,也好养,天麻炖猪脑,从前我奶就爱炖这个,说治头疼。”这是玉十二的声音,看来他从前家庭条件不错,天麻和猪脑,都价格不菲。
“天麻吃多也不行的。”
“什么吃多都不行……”
容璧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出主意,忍不住含笑问道:“都可以,豆芽、韭黄、蘑菇、木耳、猴菇,都安排上吧,一次未必能成,先试着种种。”
侍卫们一看她采纳了他们的建议,越发兴高采烈:“让木匠来打几个架子,这个我知道怎么打。”
“菌种和豆子选都有学问,还是得请在行的人来好好看看。”
“这什么时候能吃上?过年能吃上吧?”听声音还是唐有余,火光里容璧忍不住又笑了,几位侍卫越发踊跃,不多时已说了许多,田庄头只觉得这位容二少十分和气。
不多时出来,容璧果然交代了田庄头一番,又命红缨留下了两千钱作为成本,又额外赏了田庄头一百钱,田庄头只是喜出望外,看到之前听他们说话,还以为这些安排,都要自己先出,没想到这位贵人出手阔绰,竟然还给本钱,那就好办多了,一边心里暗自想着得请些在行的人来,一定不能让这位和气的仿佛一时兴起的小少爷赔本了扫兴。
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除了泡温泉什么用都出息都没有的庄子,似乎真的能在这位小少爷的异想天开下,能够有一些实在的变化。
而这天色也已转过了午时,田庄头早安排人宰了鸡和鸭,做了顿农家饭菜,虽说鸡鸭都有些老,腊肉有些咸和油,鱼干也有些烟火味,但看得出已是尽力供应,容璧吃了几筷子,看侍卫们吃得开心,也就又吃了碗菜拌饭,才起身回城。
回城时却恰好已过了晚饭时。她们一行回府,正遇上王爷从主院出来,看到容璧带着侍卫回来站在路旁对他行礼,倒有些意外,目光在她一身男装上扫了一眼,问道:“去哪里了?难怪今晚的饭菜满桌子倒只有一道肉丸汤还行,一问果然说是你出去办差了,整桌子菜只那道肉丸子是你做的。”
容璧拱手回话道:“是奴婢服侍不周了,请王爷恕罪,奴婢奉王妃的命,去看了铺子和庄子。因着是温泉庄子,没有什么出色的出产,只尝了他田庄上晒的茄干瓜干,觉得还行,便带了一些回来,明儿细细呈王爷、王妃。”因穿着男装,她便也只行男子的礼,却落落大方,毫不怯场,又为着眉目俊秀,口齿伶俐,衣着也甚是讲究,倒如世家小公子一般,雍容清贵。
郭恕己眉毛微挑,微一点头,并不在意她开什么铺子,只道:“王府也有不少庄子,出产不错的,若是想吃什么野味,也有养着的,尽可和王府管家开口。”
容璧恭敬道:“谨遵王爷钧命。”
郭恕己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意问几句,不再追问,迈步便走了。
容璧躬身等王爷走了,才进去向弋阳公主细细禀告,弋阳公主问她:“我是想着你擅做饭菜,便开个食肆很可以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容璧道:“奴婢看了那附近医馆、药铺颇多,且都是玄武城最大最有名的医馆了,想来路过此处的客人,也大多是来看病抓药的,不若在附近开一家药膳铺子,奴婢在宫中,也侥幸学了几样药膳方子,如果公主同意,奴婢想试试。”
弋阳公主含笑:“药膳铺子?确实不错,那就备起来吧。”又凝视了她一会儿道:“你这么急着定下来,是担心元钧回来又有别的主意吧?”
容璧面上微热,但仍大方回道:“公主交代,自然需得尽快答覆。”弋阳公主道:“不必担忧,阿钧对这些没兴趣,你爱做什么,只管放手做去。”
容璧知道这原是弋阳公主御下收服人心的手段,但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喜悦,不必拘在后院谨小慎微服侍贵人,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了最好的局面了。
第32章 冬蛰
京城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后山的竹子被雪压弯,晚上辟啪响了一夜。
元钧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风景,函宫原本偏远,又是幽禁之所,草木无人修饰,原本一片衰败清冷之态,如今落了厚厚的雪后,反而显得清净悠远。不远处的寒水沙洲上,有白鸟穿行于鹅毛大雪中,蹁跹清冷,并无一丝畏寒之态。
“谋事在人,锲而不舍;成事在天,却又绝不怨天尤人——衡之,要忍。”
那在小宫女身体里射出三箭亢奋的热血已冷却,曾经落在手背的弋阳公主的滚烫泪水触感仍在,姐姐交代过的话也尚在耳边,他却又已回到了属于他的牢笼。
元钧转回坐回炕上,炕烧得不算热,想来是要节省着炭用,要不是容璧整个炕上铺满了温暖柔软的虎皮,这还是从前父皇赏下的,也不知小宫女是怎么指挥着仅有的粗使内侍们找出来,舒舒服服包了边铺上,又垫了无数个垫子,刚好托着他的腰,给人一种放松感。他靠在炕上看着炕桌上铺着的纸张,小宫女写过的字还在那里,很显然是临摹自己的字,宽大的炕桌一侧还放着她看过的书,里头夹著书签子,却是一本春种的农书,里头还折着一张雪浪纸。
他慢慢打开雪浪纸,看到画着的却是函宫的地形图,每一处都圈上了,在一侧用蝇头小楷写着“韭菜”、“瓜藤”、“紫藤”、“菘菜”、“菠菜”、“扁豆”等等作物名称,想来是已打算好在这函宫里种瓜锄豆了,这小宫女,倒是认真要在这冷宫里经营一番。只是如今雪已下了,土地冻结,一切也都只能待到开春,他慢慢又将那张纸折回,不得不说,他到函宫内,尚未注意过这函宫内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未曾留意身边人的去留。
是这位心思缜密的绝色宫女,柔软细腻地将人手理顺,安排衣食住行,又详细地对函宫内部署,不过几日,已将这生活安排妥当,可以说极是个闺阁中的大将
几上摆着沉黑无光的端砚,内侍早已替他磨好了墨放着,三九寒天,墨水不冻,一侧笔架上是上好的湖笔。哪怕他被囚禁,曾经用过的笔墨纸砚,仍然是最好的。他拿了笔,慢慢地蘸了墨水,续着那张未临摹完的桑皮纸,慢慢写了下去。整张纸看着墨迹斑斓,大概只有自己才分辨得出那些是自己写的字,哪些是小宫女写的字。
前朝却是刚刚完成了一系列的年前的各类祭祀活动,辍了朝封了印,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宴请三品以上重臣勋贵。祥和正殿上宝烛辉煌,满堂紫朱,簪绂焕然。大臣们却也都偷偷看着平日里皇上龙椅之下摆放着的次席,从前那里都是太子坐着的,如今却是皇次子元桢坐着,他今日一身杏黄色皇子服,面色光耀,眉目自带着洋洋之色。
弋阳公主远嫁靖北,皇太子被勒令禁足读书,帝心似渊,雷霆手段,这些日子朝堂暗流汹涌,却无人胆敢猜测当今皇上的心思。
酒过三巡,元自虚看着翰林们写的颂圣诗,花团锦簇,天下太平,笑了声道:“今日这熊掌不错,赐一份酒食去给太子,嘉赏他最近静心读书,好学上进。”
大殿内也静了一静,立时便有殿前内侍上前接了口谕带了酒食出去不提。元桢到底还年轻,脸上僵硬了一会子,才笑着道:“父皇慈爱,大哥一定感恩戴德。”
元自虚笑道:“你也该历练历练了,等年后开衙,你去礼部那边历练一下,办上几个差使练练手。”
元桢大喜过望,连忙上前致谢。
元自虚居高临下看着元桢喜盈于眉,其他皇子目光里压抑着对权力的渴慕,宴上大臣们畏惧又疑忌,心中畅快,掌握生杀大权的澎湃权力欲在他的胸中鼓胀,给他带来了至高无上的喜悦和快乐,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天子之权,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这才是天子!
直到盛大宴席散去,元自虚仍然沉浸在这种一切事情掌握在手的快感中,带着宴上的酒意,慢悠悠回到寝殿,几位道姑打扮的宫妃已上来替他宽衣,换上了极舒服的道袍,有人捧着金丹和玉液给他服用,有人替他按摩双腿,有人点上诵经修道用的香。
元自虚却挥手叫了贴身内侍总管李东福过来询问:“可赏了太子没?太子今日如何?”
李东福连忙上前回道:“太子殿下接了赏,谢了恩,然后也吃了。并未有说别的话。问了负责看守的,说太子每日大多都是看书,练八段锦,有时候在院子里拉弓射箭,但也不是每日都练。”
元自虚饶有兴致:“看什么书呢?”
李东福回道:“问过了,遣了人去借了许多北地关联的书,很杂,有农书、战史、杂谈、笔记,连戏本子都有,但都是北地那边的,而且每日都在摘抄,听说已摘抄了很厚一本,让人线装起来了。”
元自虚眉毛微松:“想来是担忧弋阳呢,这孩子和弋阳亲厚,抄便抄罢,让御书房那边都不许拦着,凡太子那边要的书,都不必拦着,一应衣食用度,也不许怠慢了。”
他满脸笑意,灯烛香烟里看着面容慈蔼,和颜悦色,仿佛是个十分关心自己儿子起居的君父。但李东福只是深深地弯下了腰应了喏,低垂着眼皮,生怕被皇帝看出他眼睛里带着的恐惧。看守函宫的禁卫,全是从西营调来的悍将骄兵,不过一个月内就已增加了三倍,而且还不断有人因为举报似与东宫内的仆侍交谈而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出去,如今只剩下沉后从前提拔选出来的东宫侍卫统领沈安林还在了,但基本也属于架空状态,说白了就是陪着太子练练箭的一个玩伴,基本已调动不了人手。
外界官员,无论是谁,都无法与太子通信,之前给太子上课的高太傅,年前上过一道奏折,道年节将近,太子思过已久,恐学问跟不上,建议东宫为太子讲授的翰林们可轮期为太子布置功课。皇帝勃然大怒,直接将高太傅当堂叱责他目无君上,命他告老。高太傅三朝元老,被君王面叱,下了朝直接就病倒了,果然告老还乡。
而看守的禁军将领那边,是他亲自送去的密封手谕,如太子有离宫一步,无论是否有理由,禁军都有权当场斩杀,先斩后奏。
这可是皇帝的嫡长子啊,皇帝如今这是养猪一般的养起来。
元自虚却还笑着问:“太子还是不爱说话么?天天总是不说话可不行,听说太子把司寝又给遣走了?明儿和皇后那边说一下,还是再物色几个好生养性子安静的司寝宫女,省得太子身边无人照顾。”
李东福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养猪还不行,这是还要养种猪啊,一国太子,尚未有太子妃,送这些宫女进去,生下一堆庶子,又无人教养,这幽禁犹如圈禁一般,数年下来,但凡再如何少年英才,只怕也要养废了。
他仍然是恭顺应道:“是,奴才这就传话。”
元自虚服下了金丹,面上又出了些飘飘然的恍惚之色,慢悠悠盘起了腿打坐,声音飘忽:“下去吧,朕要养内丹了,让几个炉鼎留着伺候便可。”
李东福连忙往后退,看到几个道姑身穿着轻薄的玉绡道袍柔软安静地俯身贴近了皇帝,这几个道姑都得了皇帝赐的道号,分别名为静观、翠虚,而自己也取了个道号玄览,时时写诗以玄览道人为自称。
李东福小步后退之时,看到那个叫静观的道姑已脱掉了外袍,露出了里头薄如蝉翼的玉绡,玲珑身段在薄衣下一览无遗,她俯身在盘膝的皇上跟前,垂下头去服侍皇帝,元自虚早已习以为常,半垂着眼皮,面上意动神摇恍然如仙,而道姑则俯身更深,另外一名翠虚道姑则已绕在皇帝身后,宽松的道袍飘飘欲仙,俯身抱住了皇上。
两侧的道童早已习以为常地将帷幕放下,遮住了李东福的视野,李东福走出了那充满了甜香味的宫殿,看外面又飘飘洋洋下起了雪。
今年京城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也特别的大,想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饥寒冻馁,等到春天还太久了。
第33章 失算
骆皇后动作很快,第二天就送了四个宫女,全都是珠圆玉润白皙喜相好生养的身材,由李东福亲自带过来拜见,元钧正在端坐着抄书,看到她们头也不抬:“孤不需要人伺候,多谢母后恩赏,还是退回尚寝局吧。”
李东福轻轻咳嗽了声,低声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亲口嘱咐的,说恐天寒,殿下身边无人伺候,命皇后娘娘选的体贴的宫女来伺候殿下。”论理太子如今为幽囚待罪之身,皇上但有赐,无论雷霆雨露,都合该接了。李东福身为皇帝身边近侍,在宫里自然是十分威福,平日里哪怕是皇后也要给他几分脸面,但在这位年轻冷峻的太子殿下跟前,他可不敢拿出平日那高高在上的气焰来,只是低声下气地劝说太子。
元钧面色平静,并无一丝被折辱愤怒之色,只是淡道:“既是父皇赐下,便留下吧,赐名青豆、碧瓜、翠韭、绿葱。”
李东福面带喜色,连忙命四位宫女上来拜见后,如释重负地回去给骆皇后交差。
骆皇后听说太子居然留用了,微微含笑道:“果然还是李大监有办法,太子身边有人伺候,本宫便也放心了。”
李东福笑着道:“不敢当娘娘夸赞,这还是娘娘挑的人好,殿下还亲自赐名,可见重视。小的这就回去覆旨了。”
骆皇后含笑着赏了些东西,看着李东福走了才冷笑了声,一旁元桢今日却正好过来问安,看到骆皇后笑,问道:“父皇给皇兄赐女,有何深意呢?”
骆皇后淡道:“来去无非不过是这些帝皇心术,不过是觉得自己宝刀未老,不希望你们哪个皇子真的出头,反而寄希望于好皇孙罢了。太子没有太子妃,圈在宫里,生上多少庶子,都不成气候。太子不娶太子妃,你们做弟弟的如何好纳正妃?没有正妃,生下的皇孙们,多是出身卑贱,自然好摆布,而你们这几个皇子,没有妻族帮忙在外奔走,只靠母族,当然也不成气候。皇上这番心思,臣子们谁看不明白?不过也是顺水推舟,想着皇孙好摆布罢了,毕竟太子殿下虽然年少,可也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外面那些权臣,哪里希望真上来个厉害主子?自然是希望主子们都随他们摆布罢了。”
元桢身为皇子,自然也是熟读史书的,面上微微现了些不安:“父皇……真就如此看不上我们兄弟?”
骆皇后冷笑了声:“你要永远记住,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坐,谁都不肯做活着的太上皇!在这位置之前,父子夫妻,算什么?太子太过优秀了,已然碍了他的眼,他自然也知道太子资质优秀,因此才要逼着太子多生皇孙。而你们,完全没在他眼里过!这却也是你们的优势,至少如今你我还能高居人上,筹谋未来。”
元桢低声道:“那如今如何是好?难道就真的看着皇兄生下皇孙?”
骆皇后冷声道:“他能生,你自然也能生,不就是要好皇孙吗?出去和你舅舅说,让他在家里选个庶女伺候你,来日必不亏待,另外再委托他致意国子监祭酒陆永泉大人,我听说他有个女儿守寡在家,颇有才女之名,你可亲自上门提亲,纳为妾室。”
元桢深吸了一口气:“那个陆娘子虽有才名,守的望门寡,如今似是年过二十了……”
骆皇后知道他是嫌对方老,叱道:“你懂什么?不是守寡二嫁,陆家怎么可能舍得让女儿给你做小?说是望门寡。其实就是陆祭酒疼爱这个女儿,哪怕留着女儿在家里,也不舍得女儿嫁过去守寡。其实还是在物色女婿,听说想要找个自己的学生,就图对自己女儿好,挑来挑去才挑到了现在。再者女子大一些才好生育,二十正是芳年,国子监祭酒那可是文气所在,你得了陆大人青睐,若是能生下陆大人的外孙,自然得到陆家认真教养,那陆家娘子才华横溢,自然能教好孩子,这难道不是你父皇要的好皇孙?难道不比圈在冷宫里头养猪一般生下的孩子强?”
元桢这才心伏道:“母后说得是,我回去就请舅舅安排。”
骆皇后淡道:“你得能忍,还有,对外多和老三纵情山水,写写诗,这几年你的任务只有生孩子这个任务……太子当日何等孤高自许,从前送多少个绝色给他,都看不上,如今被关着,也能捏着鼻子种菜韬光养晦生孩子了。”
孤高自许的元钧并不知道留下几个女侍给多少人感觉到了威胁和误解。他只是想到了小宫女画的菜圃图,总得需要些人手,况且冷宫,她会孤单吧?既然无法推辞,不如留几个人给她说话解闷好了。
也不知道那小宫女回去以后发现自己用她身体射了那箭会是什么反应,当然,姐姐会处理好的。
他慢慢写下一个字,却忽然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他首先是被一反常态的吵闹声给吵到的。
函宫太冷太静,忽然处于喧闹的市井中,他是有些错愕的。
“我苦命的儿啊!”
“这家店吃死人了啊!大家不要放过他们!”
“这家店背后势大!草菅人命,大家不要放过他们!”
“杀人偿命!”
“什么宫中秘方!都是骗人的!”
“容少,我们先护送您回去吧,这里乱七八糟的,已命人去报官了。”
元钧睁开眼睛,恍惚看到的便是漫天飞舞的纸钱,自己站在二楼栏杆处,正居高临下,楼下是街道,人声鼎沸,密密麻麻围了一大圈人,人人看着面上不是愤慨就是悲怒,也有不少看客紧实围着,在楼下店铺门口,摆着一具白布盖着的长方形物事。
元钧沉默看着下面披麻戴孝的哭嚎的人,慢慢开口,重复:“报官了?”
红缨在自己身边劝说着:“您放心,州府这边的巡按绝不敢徇私,这些人都是来闹事的刁民,咱们这药膳铺子才开张了几天,定然是生意太好,被人嫉妒盯上了,您常年在宫中不知道,这些市井手段很常见,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后门那边已让玉十二他们把着了。”
元钧沉吟:“药膳铺……”
白缨在一侧已愤慨道:“每一日的药膳粥都是您亲自烹饪,所有食材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么可能吃死人?这几个方子都是御医院开给贵人常年养生用的方子,绝不可能吃出问题。”
元钧已明白了过来,转头看了眼这收拾得很是干净的铺子,交代红缨:“你去拿一百两白银,十两一锭的那种来,码在托盘里,然后把护卫都过来,在下面隔出看热闹的人。”
白缨失声道:“二少!难道您真的要赔他们钱?这些人看到钱只会索取更多,贪心不足的!还是回去吧!公主会替我们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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