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乌鸦鸦
外边人来人往,似乎有什么事,严信进来禀报:“陛下、皇后为您选了位良娣娘娘,女官们正将娘娘送进来,安置房间。”
元钧淡道:“和别的宫女一起安置在侧院便罢了,不必来拜见了。”
严信躬身应了道:“为着是侧妃,正是安排在西小院。”元钧微一点头,心如止水,不再关心,只慢慢抄着经。
外边果然热闹了一阵,车马声,宫人细碎的声音,元钧都听若无闻,抄完经后打了一套八段锦,便起身回书房批奏折。
到了时辰,严信带着内侍捧着晚膳进来。
元钧虽然没胃口,但仍然起身到了饭几前,按时用餐。
他最近多是茹素,不好大鱼大肉,今日也只是几样简单的蔬菜。
简单的炒冬瓜上边撒了些虾皮,春韭用的小小的河虾炒的,春笋咸肉鲜汤,一碟炒南瓜苗叶,猪油裹着碧绿的菜叶,有着热腾腾的香气。
元钧夹了一筷春韭,韭菜嫩滑,就连小虾也丝毫不扎嘴,只为带着春日蓬勃清甜的韭菜提供了鲜香,而且还有着晒后发酵过的虾酱馥郁的香味,在嘴里回味。
他忽然抬了眼皮看向严信,目光里冰冷锐利:“这是谁做的菜?”
严信有些战战兢兢:“是容良娣亲手为太子殿下做的膳食,娘娘今日入宫,说是为太子尽点心意。”
从前的司帐宫女,他们这些内侍确实可以不理,以太子为主。但如今这可是有品级的太子侧妃,况且也并没有要求求见太子,只是亲自下了厨房,为太子做羹汤而已。
而且,这位容良娣,竟然还是位东宫旧人。他也是见了对方才发现,这就是之前和韩司帐一并入选的容司帐,虽然他不熟,却也知道这位司帐本是太子送给大公主,如今却又回来当了太子良娣,金尊玉贵的有品级的妃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些内侍能得罪的。
严信看到一贯冷淡从容的元钧忽然将手里筷子摔了,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他吓得半死,连忙跟着出去,却看到容良娣站在菜园子里,正在将几朵黄瓜的花摘了下来,她已经换下了那繁复的宫装和发髻,面上却还是今日上的艳妆,转身忽然看到太子出来,吓了一跳,连忙盈盈下拜。
元钧已几步上前扶了她:“不必多礼,你怎么进宫了?”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压抑着心里的惊怒,只能装作不知容璧为何出现在宫里,问道:“姐姐派你回京吗?她如何了?”
容璧禀道:“公主一切都好,公主遣妾和兄长回京,处理一些公主府的杂务,也顺便陪兄长考春闱。妾之三兄侥幸今科得中了进士,正要叩谢殿下们的恩典。可巧礼部这边颁了旨意过来,给了奴婢封号,命奴婢入宫伺候太子,托天之福,得为殿下效命。”
正是黄昏时刻,天已半黑,尚有着一些残阳余晖照在菜园子里,容璧手里捏着一把黄花,容色惊人,元钧心里又酸涩又难受,到底误了她。
容璧却看他看着她手里的花出神,以为太子好奇,简单解释道:“这黄瓜的花太密了,得疏掉一些花,如此才好结瓜。”
元钧想起这些菜圃正是她在宫里开辟的,如今看来,是真喜欢这锄豆种瓜田园之乐,只温声道:“既如此,你且先在宫里住下罢。”他顿了顿,来日,总想法子让她脱身便是了。
容璧躬身行礼,元钧低声道:“你今日想必累了,且回房休息吧,不必忙这些,让下人们收拾即可。”他看容璧虽然面上擦了脂粉,看不出面色如何,但却知道这小娘子身子一直并非完全康复。
容璧又裣衽行礼道:“妾谨遵太子谕令。”
然而严信这边却忽然低声道:“鸾鸣宫的尚宫过来了。”
元钧面色一寒,只看到周尚宫带着一群女官赫赫扬扬地过来,原本看到容璧换下了礼服,面色一寒,但走近后却忽然发现太子赫然立在廊下,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带着女官们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自从被软禁在函宫里,几乎不见外人。而从前太子一般对皇后宫里的女官们客气,多开口免礼了,但今日他却冷冷盯着周尚宫这些女官们,看着她们一丝不苟行完礼后,才冷声问道:“周姑姑来孤这里,有何贵干?”
周尚宫连忙道:“奴婢奉娘娘懿旨办差,容良娣今日受封为殿下侧妃,今夜有合卺礼要行。”
元钧怔了怔,周尚宫笑道:“因着娘娘担心良娣恐怕服侍太子殿下有不周到之处,特意留着奴婢多叮嘱了几句,又想着殿下尚未用过晚食,因此专等了这个时辰过来。没想到眼错不见,容夫人竟这就换了大礼服,果然是我一时不看着,就出了差错。还请殿下先回房,奴婢为容夫人重新理妆,再与殿下行合卺礼,这才算完了今日的封妃礼呢。”
元钧看了眼站在一侧垂下脸的容璧,心道若是和之前一般不令她拜见,别居一院,只怕她这个太子良娣立刻就要受到父皇母后的迁怒,下人们少不得也要作践上来。
自己不过是个软禁的太子,她一个从宫女升上来的良娣,到时候只怕不知要受多少闲气,不可不给她这个脸面,不过是喝几杯酒罢了,至于圆房,也没人敢在内服侍,还不是随他说了。
他自微微一点头:“那请周姑姑尽快吧——容良娣之前在大公主身边服侍,孤听说她回宫了,便召她问问大姐姐近况,为着礼服难行,是孤命她着轻便些的。”
他吩咐严信道:“去取孤的吉服来,孤也换过行礼。”
严信连忙低头应了。
周尚宫吃了一惊,想不到太子竟然为容良娣说话,但转念一想,太子心念弋阳公主,为了弋阳公主远嫁甚至触怒皇上被软禁,此事宫里人人都知,那知道容良娣进宫,自然迫不及待亲自出来问话,这也是情理中事。她连忙深深低头行礼道:“奴婢遵命。”
一时她也不敢小觑容璧,连忙拥着容璧再次进了西小院内,重新替她着冠披了衣裳,下人们早已提前在房内铺上彩帐,几上摆满了饺子和喜果喜糖,又满斟上了蜜酒,只等着太子过来。
不多时元钧果然换了一身杏黄地绣金龙彩云纹吉服袍过来,冠冕焕然,将他身上那股从骨子里带来的万年孤寒都融化了些。
容璧抬眼去看元钧,却看到元钧也正凝视着她,目光里带着温柔和一些愧疚。周尚宫想不到太子竟然真的愿意配合着行礼,她原本做好了容良娣独守空房一夜,太子置之不理的准备,料不到太子不仅过来行礼,甚至还配合地换了吉服!
喜房里两旁烛台上点起描金龙凤大蜡烛,鼎内焚烧着芬芳名香,内室摆着翡翠金玉缀嵌的围屏,耀目争辉,果然是喜气洋洋。而太子换了吉服,与容良娣站在一起,两人样貌出色,形容昳丽,满室生辉,正是一双璧人。
周尚宫心里少不得暗自盘算着,想着一会子如何和骆皇后覆命,一边含笑着道:“如此就请殿下上座,先请良娣向殿下行拜见礼。”
话才说完,却听到外边内侍们又忙着进来:“陛下有赐酒!”
众人连忙又都躬身迎接,只见李东福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脸上虽然笑着,笑意却并不似从前一般到达眼底,他上前拜见太子,元钧看着他,神容仍是有些冰冷:“李公公这是?”
李东福笑道:“奴才奉陛下命,给太子殿下、良娣娘娘送合卺酒过来。这是苏合香蜜酒,新调制好的,正合作为新人合卺酒。另外还带了赏殿下和娘娘的彩金鸳鸯一对、玉如意一对,七尺珊瑚两树,玉磬两架,羊脂玉璧一对。”
元钧起身与容璧都躬身行礼谢了恩赏,李东福这才含笑道:“请太子殿下和娘娘用合卺酒吧?老奴办了差,也好回去覆命。”
只见宫人们连忙上前将酒倒入了系着彩色丝线的双爵中,分别奉与元钧和容璧。
有女官在他们身侧长唱道:“天地交泰,万物化醇,今夕良夜,合卺为欢,同牢同食,合体尊卑。”
元钧和容璧在尚宫的指挥下,上前交臂而饮,满饮了三杯合卺酒。
容璧抬眼看着元钧,交杯之时,他的面容靠近,凤眼长眉薄唇都是如此清晰,连那睫毛的抖动都能看到,太近了……她面上甚至能感觉到太子的鼻息轻轻呼在她耳边。
她整个脸烧热着,耳朵仿佛融化一般,将酒飞快饮尽,却见太子饮得颇慢,她的手臂被太子挽着,交错的地方热得厉害,她却不敢乱动。
太子喉结滑动,似乎怕她久等,也将那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
苏合香调着蜂蜜酒,甜滋滋一路滑入咽喉,这是非常贵重稀罕的酒,带着暖意一路卷入肠胃内,然后一种醺醺然便升了起来,带着些甜蜜的尾调。
第93章 疯子
女官们上前扶着容璧做回床上,所有人上前替她宽了外套,除去沉甸甸的花冠、金钗,手腕手臂上的玉钏,她累了一天,此刻终于得以从这层层叠叠的束缚中解开,不免放松下来,但热意仍然蒸腾在面目之上,她感觉到有些干渴,忍不住问一旁的宫人:“请给我一杯水。”
宫人们有些讶异,周尚宫哼了声,显然有些不太高兴这容良娣的不懂规矩,但却又顾忌太子尚且在一侧目光灼灼,只命人倒茶。
元钧看容璧双眸似乎带了些疲倦困乏,但面颊却红润如霞,仿佛不胜酒力,心道莫非酒喝急了,这苏合香酒有健身之效,历来宫中多供应给贵人所用,一眼却看到李东福站在屏风后,凝视着容璧,烛光在他面上摇曳,忽明忽暗。
元钧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警戒之心,他猛然起身,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一股热意从腹部刚刚饮下的酒那里散发出来。
严信过来扶住他:“殿下?”
元钧却看着李东福,目光带着凛然杀气:“李公公送来的是什么酒?”
李东福垂眸深深弯下腰行礼:“殿下,只是些助兴的药,纾解疏散后则无碍了。”
他目光避开太子那锋利得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木然传达着陛下的命令:“陛下有口谕,太子金尊玉贵,今日纳妃,自该尽欢,早日为皇室繁衍子孙。若是圆房不谐,则是侧妃服侍不周,既不得太子垂爱,赐鸩酒,罪其家人。”
这是何等昏聩的旨意!但一旦想起这位皇帝是真的一意孤行连续多年以童女初经炼丹的行径,众人又全都明白这位皇帝是真独断到能杀掉不能服侍太子的侧妃,一旁的周尚宫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已吓得垂头不语,一个字不敢说话,
元钧手倏然握紧袖子,冷冷逼视着李东福,容璧已软软被扶在了榻上,她的脑子十分迟钝,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些话,只感觉到热气上涌十分难受,转头催促:“水。”
却无人敢上前服侍太子侧妃。
元钧垂下眼睫,几步走了过去,在几上倒了茶,过去扶起容璧,将茶杯抵在容璧唇边,容璧面色酡红犹如醉酒一般,张嘴迫不及待地喝水。
水下去仍然很快就滚开了,她感觉到自己像在小火上煨着的砂锅,滚热的汤呼噜呼噜往外冒着热气,她热的厉害,却又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而太子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微凉的手指替她擦了擦唇边吞咽不及的水,不知为何都让她起了一丝依恋。
太子凝视着她,目光里有悔恨,有愤怒,眉宇间却又有着一直以来长久存在的孤独和悲怆,那股郁郁之气令她一直对太子充满了同情,此刻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仿佛听见太子垂下睫毛,说了一句话,似乎是让人退下,还是简单粗暴的滚字,屋里所有的宫人都飞快地退了出去,干干净净。
太子低下头和她说了句什么话,她没有听清楚,但太子将她抱扶着放入了柔软的被褥内,然后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她睁大着眼睛,唇舌被对方勾缠吮吸了一下,脑袋轰的一下只觉得热起来,而四肢百骸仿佛被点起了一把火,她说不清这种渴望从哪里产生,但却对对方的温柔的拥抱忍不住有了回应,甚至希望对方更用力一些拥抱自己,好填满那内心生出的渴望。
然后她真的得到了更紧地拥抱,仿佛要被嵌入太子怀里一般的拥抱和更密的亲吻。太子眼睛又黑又亮,仿佛有什么凶兽在破笼而出,但却又在看到她肩头的伤痕时缓了下来,垂下睫毛,安慰地抚摸她的伤口,甚至还低头爱怜地吻了吻那一朵星一般的伤疤。
她的头发汗湿了,太子却没嫌弃,温柔地替她拨到一侧,摸了摸她的额头,仿佛也放心了些,温声宽慰她:“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她果然陷入了柔软放松的睡眠中。
但到底是服了酒又发散过,她并没有睡很久,在晨光熹微之时,她又清醒过来,感觉到了四肢的疲惫和不适,她有一刹那的迷茫,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状况。
她微微侧身,身旁的人立刻就醒了,睁眼看了她过来,漆黑的眼珠仿佛一直清醒着,不曾睡着过:“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命他们传御医过来。”
容璧看着太子的脸,一时恍惚,他发冠拆了,长发披着只用一根布巾系着,身上只穿着白缎的寝衣,他看她发呆,有些担忧,坐了起来,探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个熟悉的动作仿佛点开了什么东西,昨夜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立刻涌上了容璧心头,太子特意换了吉服和自己行合卺礼,然后是皇帝的赐酒,交杯酒……然后……
那些混乱琐碎的记忆浮现上来,她记得太子昨夜黑沉沉仿似漩涡能将人卷入的眼眸,记得他的吐息打在她面上,记得他俊美脸上生出的薄汗,记得他的吻和那些令人羞赧的拥抱。
她睁大了眼睛:“昨夜……”
元钧看她额头并无热度,想来只是刚醒的迷糊,起身在几上倒了一杯水试了试热度,递给她:“是孤连累了你,孤会负责的。”
容璧:“……”
容璧慢慢回忆起来李东福说的话,她在太子身体里,也见过李东福多次,知道他传旨必定是代表了皇帝的意图:“皇上为什么要逼您圆房?”
元钧垂下睫毛:“是孤作茧自缚了,没想到……”
“如今他服了丹,也有了仙缘,却始终不见真正的飞升机缘,他急了。他以为破了孤的童子身,就能坏了孤的仙缘,然后孤也就和他一般了,这样仙缘就能回到他的身上。”
容璧睁大眼睛,几乎想不到这位皇帝竟然已丧心病狂地迷恋修仙到如此的地步。她失声道:”那怎么办?”
元钧冷笑一声:“他已疯了,不问苍生问鬼神,什么仙缘,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服丹服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仙缘,和童子身有什么关系?他知道父亲昏聩,却从未想到父亲能昏聩到认为他的仙缘是来自于他的守身,竟然会以为破了童子身便能夺了他的那所谓的“仙缘”。
从这一方面来说,大臣们显然也早就感觉到了皇帝的疯狂,一个疯子皇帝的想法,谁能想得到?这样的疯子皇帝,如何还能高踞朝堂之上?谁知道他还能做出多少疯事?
他一眼看到容璧,没有再说下去,毕竟面前这个小娘子,确确实实和自己有了一段说得上是上天眷顾的缘分,仙缘并不能说子虚乌有……但事实上,如今这样的交换灵魂已打扰到了对方的生活。
他之前已刻意让自己尽量避免交换灵魂,还对方平静的日子,与家人朝朝暮暮,一饭一蔬,显然都是对方乐在其中的,他见到了她和兄弟们精心筹划的小饭馆,想必如今开张了,生意必定很好。
但如今对方却不得不又为了父亲这样一个昏聩疯狂的念头,就被强行入了宫内,离开家人,放弃了经营得好好的小日子,若是真的那所谓的童身能够停止这交换灵魂,那他倒是希望是真的。
元钧抬眼看她,眼眸冷静如冰封,昨夜容璧看到那犹如野兽一般的阴鸷凶狠已经被封在了暗沉沉的冰后,他声音理智而稳定:“这些事你不必担忧,只先在宫里安心住着,其他的事情孤会想法子。这次导致你无辜卷入,是孤和姐姐欠你和你家人,今后……孤会尽力补偿。”
容璧一怔,看元钧那一刹那沉沉眼眸里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但睫毛立刻遮住他眼睛里露出的杀意,他倏然起身,在一旁的屏风上拿下衣袍自己穿上,然后出去吩咐了一声:“来人,服侍容夫人起身。”
外边几个宫女进来,替她更衣,梳头换衣裳。
容璧起了身来,感觉到双腿酸软,面上微热,却听到太子在屏风外有条不紊地下令:“命人去父皇、皇后哪里通报,就说容良娣身有旧伤,请安就免了。”
周尚宫竟然还侯在外边,连忙笑道:“殿下放心,昨夜容良娣进宫就已参拜过皇后娘娘了,当时皇后娘娘就有过训导,请容良娣专心服侍太子殿下即可,请安的礼自然都免了。”
元钧又道:“容良娣身边有两个小丫头叫红缨、白缨的,也是大姐姐赏给她日常身边答应的,请周尚宫禀报皇后娘娘,本也是公主府的丫鬟,一并传入宫内服侍良娣,省得她身边无个贴心人伺候。”
周尚宫硬着头皮道:“奴婢这就回去禀报娘娘。”
元钧道:“今日就要见到她们。”他语气强硬,周尚宫完全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是,奴婢立刻办。”
元钧又吩咐了几句:“容良娣初入宫内,宫里的份例一并拨入函宫内,不可怠慢了。”
周尚宫连忙又应了,元钧这才又问严信:“李东福呢?”
严信连忙笑道:“李公公昨夜……得了喜帕就回去复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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