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雨霖铃
他低头吻着额心,直欲咬下几口方解了馋,狠心的小娘子,那日在树林坦白,只把他气了个大喘,竟然丝毫不准备争取自己的男人!惯是个木石心肠狠心绝情的!
幸好他在大选前清醒了过来。
俯身对着着微肿的樱唇贴一贴,只觉咽中发干,忙转移心念:“眼下母后对你信重愈加,要徐徐渐进,我相信她会视你为心腹的。”
定柔摸着他的扳指:“我省的。”
皇帝又道:“曹细如这个人心思缜密,可能已怀疑了我们,我准备不日跟她摊牌,让她自请和离,褪去凤袍,回归母家,把中宫让出来。”
定柔大惊,心中忧虑起来:“她会……”
皇帝刚毅的眉峰无比笃定:“我自有法子叫她听从,凭她的手段说服淑德二人,当然,她所求的不过曹氏一族的荣耀,我自会保全。所有恶名我来担便是。”
定柔攥了攥他的手,只觉心跳的厉害。
皇帝抱紧小妻子紧张的身躯,安抚道:“不用良心上谴责自己,我与她不夫不妻,本就不是一对伉俪,不过为着各自利益做戏罢了,你不知道,当年她和其姐同为妙龄,后者容貌更佳,但是她父亲却选择了心智更为成熟的她,我私下查过,她是心有倾慕之人的。大婚那日,我记得她的脸上犹有泪痕。我和她,都装的太累太累了。”
一个月后太后刚进罢了膳,锦纹从外头回来,跑的一头汗:“不好了,奴婢方才听内侍省传的消息,皇后娘娘脱簪披发,带着淑德二位娘娘上殿,以国母的名义上书参劾……参劾……陛下失德……”
太后惊觉晴天一声霹雳,筷箸落地,眼前黑了一瞬。
“她一向规行矩步,这是吃了什么胆!”
“您到前殿去听听,娘娘竟当堂指责陛下亲近乐人而疏远后宫,失了威仪君范。”
宫巷到处是奔跑的宫娥内监,往华琼门。
传闻自两个小郎君走后皇帝委实空虚了多日,但实在耐不住寂寞,便趁着太后不察,让某官员打着为教坊司招揽乐人的名头到处猎艳,搜寻来一堆样貌清秀的男伶,养在瑞山行宫,每夜悄悄来往于两地,还封了伶人们名不见经的官衔,荫封家人。
至午时后大正殿的朝会才散了,百官磕破了头才勉强浇灭陛下的雷霆怒火,保住了曹皇后和二妃的命,但是后位没保住,皇帝下了旨意,全部废为庶人,遣返母家。
曹皇后公然上书规过,虽被摘了凤冠,却在朝野内外博了个正谏不讳,肖似长孙皇后的贤良美名,当流芳一世。
当然,皇帝的声誉是洗不清了。
太后气得半死,下朝后取了十几根戒尺来,将皇帝关在昌明殿,定柔第二日才知道,他衣领下血痕累累,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淤青的。
皇帝至此称病罢朝数日,“宣誓”自己的冤屈。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了数月。
至冬月下了第一场雪,琉瓦飞檐银装素裹,定柔捧着一对雪瓣纹的玉壶春瓶到康宁殿,太后半躺在卧榻里闭目愁思,两鬓白了许多,眉头深深拧着,整个人清瘦了大半。
定柔将一捧新开的梅花修剪了,太后听到声响睁开凤目,见到几桌上一对清新脱俗的冰瓷,胎体莹净,问道:“哪里来的这个?哀家记得宫中无有啊。”
定柔款款敛衽一福:“是奴自作主张,原是家师所赠,奴看到御园的绿萼梅梅开的正好,想着这个最衬托,便拿了来,冰瓣玉蕊,方配得上了。”
“这可不是俗物,难为你舍得拿出,哀家该赏你什么才等价了。”
定柔诚挚道:“折煞奴,奴是一介俗人,好物当予识她之人才显贵重,能博太后青睐,它们的工匠何等福气。”
太后一个淡薄的笑:“你也学会奉承话了,既是先师珍藏,怎可随意假手于人。”
定柔忙不迭大大行礼,诚惶诚恐:“我师傅在世曾说过,安相临去时醒悟,不该将美器宝物收藏至一处,恐天灾人祸便是灭顶之灾,当流散出去,送到识宝之人手中,奴不过为这一对瓶儿找到了主人。”
太后听到安相,不免想起了太宗皇帝的英明神武,防备之心放了下来。
定柔上前,呈上燕窝羹,旁敲侧击说了许多开解的话,太后眉心的忧思渐地淡却:“好孩子,有心了。”
定柔咧唇一笑,半露出玉梗皓齿,身后一簇梅花相映,到是花衬了人,这一笑娇艳明俏,那眸子盈盈流盼,闪着灵动的光泽。恰如一朵窈窕初绽的菡萏,正是芳华锦年,竟叫她老婆子看的发怔。
太后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间。
这姑娘许是从前年纪太小……
翌日定柔收到懿旨,破格升为司膳,调回昌明殿,陪同她的还有一位嬷嬷,时时在耳边提点,该如何博得男人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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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六日的瑞山行宫张灯结彩,无数七彩绚烂的烟花迸开漫天星雨,纷落如流星,今日是定柔十六岁的生辰。
男人环抱着她的腰身,相依相偎,这良辰美景如斯。
忽然在半空的星雨中一只金彩流光的兔子,正是她的属相。定柔仰着美人颔,眼睛里盛满星星,唇畔含着喜悦的笑久久不消。
回到寝宫,满室大红喜幔,供案上一对龙凤花烛,呈盘里放着金杯合卺,鸳鸯帐里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羞的直欲钻了地缝。
一双炽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静静注视着一张小脸,如煮熟了般,烧的火红,吻轻轻落下,印在眉心,她闭目睫毛颤抖着,只觉心跳快的不能自己。
他的吻愈来愈狂烈……
她咬着唇,忍痛奉上自己那清白无暇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
第10章
翌日康宁殿,太后刚起眼线便来禀告:“陛下昨夜饮酒至半夜,还在行宫大放烟火,听闻是心情不畅,后来许是酒喝的多了,见到慕容司膳,便临幸了。”
太后披着花白的发坐在妆镜前,眼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锦叶执着鸾篦,也喜上眉头,道:“这便好,有了开头,以后便纠正过来了。”
太后到佛前添了香,命下头继续观察,一时心情大好,早膳都比平日多进了些。前晌飘起了小雪,漫天玉屑银沫下的不疾不徐,御苑寒香凛冽,腊梅全开,梅尖蘸雪,颇具诗意,叫了几个外命妇进宫来赏梅,饮金桔酒。
到底是心智卓绝的人,虽一时被蒙蔽,但不过午间就醒觉过来了,忽然脸色一变,问两位姑姑:“哀家是不是上圈套了?”
这厢,昨夜颠鸾倒凤的两人,皇帝下了朝乘风冒雪回来,进了寝殿顿觉热气扑面,暖意如春,旖旎的气息尚未散去,铜胎三足龙镂鼎炉杳杳吐着百和香,重重大红喜幔垂委迤地,将一室妆点成朦胧的世界,宫娥侍立四下纷纷行礼。
他掀开一角鸳鸯帐,四合如意纹大红锦被裹着妙曼婹袅的身躯,女子面朝里,一张小脸虚虚掩掩,只露出耳后一小片雪腻的颈,一头乌瀑散落枕畔,丝丝蓬而不乱。
他知道她就那一小片完好的肌肤了。
凝脂玉肤的人儿,稍微吻的用了力便会留下红痕印子,久久消不去。
他钻进帐帷,将手搓暖了伸进,胳肢她的肋下,女子最受不得这个,不由破功,被角捂面咯咯笑了起来,缩成个小山包。
“你个促狭的小东西,都午时了,还装睡。”
定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烧的血红通透,竟不敢跟这个昨夜折腾的她死去活来的冤家对视,她的新郎。
今世的一切重新开始,韶关年华,她这个活了两世的老太婆也重新焕发了小女儿之心。昨夜洞房花烛,锦被下痕迹累累,她身上全是“印鉴”,怎……怎好意思,让那些宫女啊嬷嬷看,羞死人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耳垂:“笨蛋,你不会捂上眼睛,不看就是了,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定柔坐起来,腰酸的不似自己的,扯住被角裹着双肩:“那不是掩耳盗铃么。”
皇帝噗嗤一笑:“那怎么办,你就在榻上赖着罢,横竖今日冷。”
定柔委屈地:“我好饿。”
元气都被你这个冤家给吸了,胃府早饿的咕噜咕噜。
然后,他竟径直叫传膳,榻上支开小圆几,她披衣在被窝里把早午饭一起吃了。膳罢男人望着喂饱了的小绵羊,面目无害的小模样,于是热血上头,又变成了一头嗷嗷叫的狼。
殿中的宫人早退了个干净,熏笼里不知何时燃烬了,吐出淡薄的一缕,激情的热潮渐地褪去,修长的指摩挲着玉软娇柔的香肩,她枕着胸膛准备再次睡去,他思索着道:“母后那里定会再生疑虑,她那样机敏的人,纵使我们做的滴水不漏,她只要一串连起来想就会察觉出异样,这戏还得再续一续,咱们的婚礼得延迟些功夫。”
怀中的小女人闭目“嗯”了一声,嘴角弯起笑,心说这个冤家,怎就等不到大婚那一日,哪有先洞房后婚仪的。
太后和皇帝至此开始了暗中较量。
一个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一个若无其事泰然处之。
三个月后,树头挂上了嫩嫩的杏子。
皇帝下了朝来请安,太后问了会子朝中诸事,掐着菩珠啜了一口普洱茶,见皇帝眉目澹然,便佯作随口问起了慕容女的事:“哀家给你挑的人可好。”
皇帝漫不经心清清嗓,表示还行罢。
太后笑了笑,又试探道:“也伺候你一段时日了,该给个名分,她是世家女,又是女史,不好屈就了,你看立什么位份好?昭容如何?”
皇帝面上一阵不耐烦,好一会儿才道:“慕容槐送来的人,授予内官已是十分的抬举了,后宫三千粉黛,朕难道要个个给册立不成。”
心中很是苦恼,哪里是他不想大婚,是小丫头不肯,说什么前世忙着生儿育女,对师傅诸多亏欠,重活一回要趁着精力充沛学习修书撰文,诚然他一再矢言前朝后宫他一力承担,她只做个富贵闲人,高兴了便管一管,不畅快了训斥训斥宫人,但她深知做了皇后规矩繁多,便没有那么多自在时刻,一心要亲自为妙云师太立传,把妙真观藏书阁搬来皇宫。
……太后打量了一阵,只见皇帝眼角眉梢皆是愠色。
心道,许是自己多疑了?
正好趁热打铁商榷册立新后的事,太后已有了心仪的人选,集贤阁大学士陶汉的次女,贤良淑德,仪貌端庄,堪为良佐。不想皇帝直截了当:“曹氏走了没几日,朕想清净清净,后宫无人,内务自有六尚管理,一样井然有序,作甚非得来个人把朕拘着,自汉代以来外戚干政的祸事难道不是前车之鉴,朝堂如何防备,也难免他们在外头钻营势力。始皇帝成就六合霸业,四海之内哪个妇者堪为比肩?为甚后来者有君必有后!朕身负社稷,祇承宝祚,势必奉事庙堂!孜孜不倦!所望而终生也!”
太后目怔了一瞬,呆呆望着他,本想说上以事宗庙,子嗣与大业譬如鼎吕,一样的举足轻重,这话含在口中,听到他后面那句,顿觉自惭弗如,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帝接着忽悠:“母后少时游历山川湖海,自广阔天地中长大,心系苍生万物,为何到了宫中,您的心便如这四方城一般,狭小了呢。”
太后深深叹息:“你竟是这么想的,是哀家偏狭了,将你拘在后宫。”
皇帝走出康宁殿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去,湘竹帘缓缓放下,他唇角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笑。
只有我娘子有了身孕,万事可期。
夜里,昌明殿,定柔已换到了尚仪局做司籍,交了值过来,步入内殿,皇帝仰在罗汉榻上枕着手臂,蹙着眉头,神情郁郁,故意叹气的很大声。
定柔半坐榻边,枕着一只臂弯,笑问:“怎地了?又闹脾气?”
皇帝翻了个白眼不作声。
定柔心中明白,忙一阵安慰哄。
这家伙虽然壳子是年富力强的,可内里装却是那个白发须眉的老小孩,三岁,就是三岁的心性,动不动就闹脾性磋磨人,记得那时在悠然居,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深切领教了的,他是越老越难伺候,小时候是个老成的,现在却颠倒了,三日有两日在与她抬杠,她有时说了不中听的,他便闹绝食,不,那不叫绝食,顶多叫不吃饭而已,横在榻上装死,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最后还得她去哄去叫,好言说一箩筐,然后这家伙便矫情兮兮地要吃汤面,每次都寻个花样,显示自己的非凡重要,她费劲巴拉又是杀鱼烹虾,做好了一大海碗,端到嘴边,他一气吃光了直发汗,便阴转晴朗了。
“……去民间打听打听,谁家的娘子整日忙着外头,也不管自家汉子,合卺酒都喝了,不跟我成亲……”男人气呼呼翻身向里。
女子忙着安抚:“我人都给你了,婚礼差那一时半刻无妨的。”
男人闭目哼了几声。
定柔忽觉咽中一阵干呕。
——完——
宝子们,《汝之蜜糖》存稿中,敬请期待少年版,好多六宫没写出来的剧情会在那里,他俩的故事继续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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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一路陪伴,这个写了半年,太对不起大家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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