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林寻又叫了余歆两声,余歆却没有反应,林寻只好将水放下,抬脚出门。
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很合常理: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张床看上去还挺整洁的?难道已经收拾过了?可要是什么都没发生,余歆的衣服又该怎么解释?
林寻边走边想,直到穿过这套半大不点的房子,刚打开大门,就见到余寒和蒋延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口。
四周光线很暗,只有院门处亮着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灯下夏季的小虫子飞来飞去。
他们站在光线与黑暗处的交界处,一半的光打在余寒背上,一半的黑暗落在蒋延身上。蒋延的半张脸被光照亮一点,余寒的脸却对着黑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看不清,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肢体动作却不难看出两人的气氛并不轻松,余寒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余寒的表情原本很克制,他盯着蒋延,嘴唇的动作不大,似乎是压着声音在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蒋延终于开口,同样声音很低,但回答很简短。
余寒听完蒋延的话,脸色更沉了,似乎不想再忍耐,一把揪住蒋延的衣领,紧握的拳头落在蒋延脸上。
随即余寒又质问了两句,蒋延的回应依然很短,但他没有挣扎,没有还手,甚至没有碰脸上的伤口,只是同样看着余寒。
林寻不由得屏住呼吸,一边脑补着他们的对话内容,一边睁大了眼睛。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眼瞅着余寒又要给他第二拳,林寻下意识迈出一步,脚下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动静惊扰了两人,余寒和蒋延一同看过来,
林寻还是第一次看到余寒这幅模样,眼睛里蕴藏着风暴,隐隐还有些什么不安的东西在波动,被他强行压制着。
而蒋延则显得木然许多,眼睛里那最后一丝不逊也消失了,黯淡无光的模样好像已经彻底颓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寻听到身后房间里余歆的叫声:“蒋延,你在吗?”
外面实在过于安静,这道声音将静谧得黏合的气氛打破,不只林寻听到了,余寒和蒋延也听到了。
林寻先一步转身,将屋门拉开。
余歆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脸色仍在泛红,头发也有点乱,似乎身体不适,走路姿势有点怪,在见到门口的林寻时一下子就呆住了。
“寻寻,你怎么……”这话刚问出口,余歆就意识到什么,“天呐,我哥不会也来了吧?!”
林寻点了下头,指了指外面。
余歆脸色大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看了眼,刚好瞄到脸色不佳的余寒和蒋延。
自然,也看到了蒋延脸上的伤和余寒正抓着他的领子。
“哥,你怎么打人啊!”余歆叫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不等余寒说话,余歆又说了句:“我、我……我喜欢蒋延啊,这你是知道的。你打他干什么呀?”
“他”这个字落下时,音调略重。
显然余歆的意思是:要说就说我,别怪他。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是一愣,其中表情最为复杂的就是蒋延,短短几秒钟就变了几次。
余寒松了手,指着余歆好不容易找回语言:“你,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在上学,手机关机,这么晚了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爸妈别提多着急了,你们俩居然……”
余寒难以启齿,气得不轻,余歆连忙讨饶:“我不是故意的。哥,你别生气,也别怪蒋延,你就骂我吧。我……是我不是不懂事,换一个人我才不愿意呢,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么……”
余歆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越说越不好意思,脸上有着害怕,还有点羞涩。
余寒一句话都接不上来,只能瞪着她。
林寻最为茫然,先看了看余寒,又看向蒋延,方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蒋延一直半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他有些恍惚,脚下打了一下晃,背脊倚向院门,一时间好似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像是这件事的参与者。
而且……
就在林寻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余寒已经先一步转身,来到蒋延面前:“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蒋延受到震动,抬起头。
林寻只看到蒋延复杂的目光越过余寒,侧头望向站在院子里正偷偷瞄他的余歆,余歆抿着嘴唇,像是在笑,小女孩的娇羞一览无余。
蒋延的嘴唇细微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第10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蒋延和余歆的事就这样翻篇了。
余寒和林寻有着同样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余寒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来找林寻,让她去探余歆的口风:那天为什么会昏睡,之前是不是喝过或吃过什么东西?
林寻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余寒的暗示:“你怀疑她被下药了?”
余寒回答不上来,但余歆那天的反应不像是睡觉那么简单。
林寻想了想,说:“这话我怎么问呢。余歆一定会警觉,猜到是你让我问的。她那么喜欢蒋延,就算是,也会选择保护他。再说我和蒋延家里……”
林寻的话说了一半,余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莽撞。
是啊,如果让林寻去问,兴许余歆会觉得是林寻在针对蒋延,因为许南语和苏云的事而将蒋家一家的人品都看扁了。
余寒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林寻摇头:“你是因为太关心她了。”
这之后,余寒没有再坚持探究,但林寻看得出来他似乎并没有放弃,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
林寻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余家和蒋家的事,还关系到余歆的隐私,而她只是个外人,不该知道的不要好奇。
再说,她自己还有一堆事要烦恼。
很快,林寻就将注意力拉回到许南语的自杀一事上。
苏云走了,连许南语自杀的秘密一并带走,林寻只得反覆听着之前的录音:“为什么苏云要说,我不该生下来?还有,她说我和我妈都是不幸的人,只会害人。还有什么媛媛,说我害死了媛媛。媛媛是谁?”
苏云留下的话里面充满了谜,一个接一个。而且她最后的意识到底是不是清醒的谁也说不好,可能有一些只是胡言乱语。
但……万一要是真的呢?万一苏云真是这样认定的呢?
林寻忽然想起许亦为说这几天会陪她去心理诊所,就算不想做检查,也要先现在这位新的心理医生互相了解一下,以便日后复诊开药。
林寻拿著录音笔下了楼,录音笔仍在录音,她一边进厨房找零食一边对著录音笔说:“苏云和妈妈似乎有仇,但她们以前的关系应该还不错。那天说要单独聊是苏云的提议,那时候苏云很清醒,就像是正常人。后来……后来苏云都说了什么?公园里的监控录像只是拍到苏云跟我说话,然后她突然就来攻击我,掐我的脖子……”
林寻脚下没有停,从厨房出来又在客厅来回踱步。
没多久,话音顿住,脚下也停了。
她下意识竖起耳朵,好似听到了细微声响。
“嗒、嗒、嗒。”
又是这种滴水声?
不,又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客厅,哪来的水龙头呢?
她又朝厨房看了一眼,水池那边非常安静,她刚才也没有开过水龙头。
而且这声音好像是从另一边传来的,好像是……书房?
林寻下意识走向书房,书房的门半开着,她站在门外就能看到里面的半张办公桌、落地书架、沙发组、茶几,以及办公桌上的那只手机。
手机的屏幕亮着,有电话打进来。
“嗒、嗒、嗒。”
来电断了,那声音也跟着消失,但很快又有电话打进来,那声音再度响起:“嗒、嗒、嗒。”
难道这种诡异的滴水声是许亦为的手机铃声?
林寻来到桌前,盯着上面的那串数字,自然也听到了非常清晰的“嗒嗒”声。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许亦为不会也有病吧?
林寻瞪着手机好一会儿,直到来电再次断了,她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在这时瞥过放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份检查报告。但这份报告看上去老旧,封面都泛黄了,边角也卷了起来——是她的报告吗?
林寻随手将报告拿起来,这才看到上面的小字,体检人姓名:“许南语。”
林寻没有细想,立刻将报告翻开。
一页又一页的数据,似乎没什么特别,直到从夹页中掉出来一张单子,落在桌上。
单子上竟然写着这样一段病史:“患者于三年前出现情绪低落、社交退缩、幻觉、幻听、妄想等症状。患者表示能穿越时空,改变历史,相信自己有特异功能,还因此害死过人。患者经常表现出情绪波动大的特点,时而兴奋,时而绝望,出现怪异行为,包括整夜失眠,无缘无故与他人产生冲突等攻击性行为。”
下面还写着精神状态检查,内容和上面差不多,再次强调患者情绪不稳,语言杂乱无序,情绪波动极端,一时痛苦一时欢欣,而且坚信自己有特异功能。
之后就是辅助检查,且脑电图显示异常。然后是一些治疗意见,包括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康复训练。
林寻看得专注,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努力消化着这些讯息。
她从未想过母亲会患有精神分裂,但她知道这种病是有遗传几率的,如果母亲有,那么她……
林寻的脑子很乱,思路实在太多,好像不听她的指挥。
但她来不及想到更多,就在这时,手里的病历单和体检报告被人一把抽走。
林寻猛然看过去,刚好对上许亦为淡漠的表情,以及平静无波的目光,又随即看到许亦为将病历单和体检报告一起放进抽屉,动作再自然不过。
怎么,他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林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我妈的体检报告。她有精神分裂症?”
许亦为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误诊。”
林寻:“凭什么说是误诊?”
许亦为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未接来电,一边回覆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林寻说:“这些诊断是她有你之前的事。如果她真有这个病,这些年你应该有感觉,你有看到她出现过单子里描述的症状吗?”
林寻回忆了一下,倒是没有。上面那些什么情绪波动大,时而兴奋、时而绝望,说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在她的印象中,许南语一直都是一位性情平和、恬淡的母亲,她总是带着微笑,对人对事都很有耐心,生活里也很随缘。
可是……
林寻想了想,又问:“如果真是一点表现都没有,医生又怎么会误诊,总不会凭空捏造没有的症状吧?”
许亦为回复消息的动作停了,好似叹了口气,这才看向她说:“有些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我现在跟你说,是希望你不要继续胡思乱想,明明没事非要脑补出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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