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第117章 Chapter 06
卷五.共生
Chapter 06
“真是有意思,你我现在都是二十三岁,时间却相差了十年。”这是在几句闲聊之后严飞说出来的结论。
林寻没觉得哪里有意思,她只是在和自己的幻觉对话,如果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将会看到她和空气讲话的模样,这是多么的诡异。
严飞这时问:“你在哪里?”
林寻回答:“一个叫梦城的地方。”
严飞若有所思:“我有点印象,但没去过。”
严飞又抬了抬下巴,指向古董唱片机:“唱片给我留好了,这个版本很难买到。现在外面市场炒到十倍价格了。”
林寻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回来,破天荒地露出一点笑意。
严飞注意到了:“你笑什么?”
林寻:“它是买唱片机送的,现在没有人要了,白给都不会要。这个摇滚歌手出了点事,吸毒,十年前被封杀了……”
严飞皱了皱眉心,林寻话落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又问:“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吗?”
严飞问:“具体是哪一天?”
林寻拿起手机快速搜了一下,然后报上一个日期,是官方发布的日期。
严飞说:“我这里还没到。哦,你等等。”
这话落地,严飞离开镜子前,没多会儿又折了回来,步子不紧不慢,手里还多了一个东西,随即将它举起来示意林寻。
林寻睁大了眼睛,就听严飞笑问:“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手里的是刚做出来的镜框,正是林寻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这个。
见林寻点头,严飞将镜框放下,说:“看来你不懂古董,你被骗了,你买的根本不是老物件,是仿造品。以后小心点。”
林寻摇了下头:“无所谓,我的钱也没地方可用。我很喜欢这面镜子,很好看,是不是老物件不重要。”
这是林寻对严飞说过的最多一次话,严飞弯了眼睛、挑起眉梢:“你真的有二十三,看上去就是个小丫头。”
林寻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窘迫,她回避着严飞的眼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耳根发热。她还以为自己看上去会比实际年龄大一些,说好听点就是成熟,难听点就是老气,毕竟她常年穿着深色,从不打扮自己,看上去整个人很阴郁,不像是余歆那样活泼亮丽。
就在这时,严飞再度开启一个话题:“对了,再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林寻将手机拿起来,问:“你要看什么?”
严飞凑近了镜面,帅气的脸透着粗犷与精致两种气质,矛盾又融合:“这是十年后的款式?这么大的屏幕。”
林寻回答:“还是智能手机,现在生活付费都用它,已经没有人用钱了。”
林寻回忆着十年前,那时候似乎是传统手机和智能手机并存,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走入智能时代,还有一部分人沿用以前的习惯。
严飞轻笑一声:“把我的号输进去,给我打个电话看看。”
林寻在心里说:你不可能接得到的。
但她还是照做了。
她将严飞的号码输入手机,又当着严飞的面按下拨出按键,然后按下免提键,很快手机里就出现这样的提示音:“你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林寻按掉通话键,看向严飞:“你换手机号了。”
但她心里很明白,结果只能是这样,一个她的幻觉编造出来的号码,即便打通了也不会是严飞。
严飞说:“这个号码我用了十年,不会换的。”
林寻没有与他争辩,她无所谓。
严飞又问:“现在的我是什么样,你有办法找到我吗?”
没有办法,你只存在幻觉里。林寻在心里如此回答。
林寻:“我没去过你那个城市,我也不想出远门。”
严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那个时间的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事实上我的计划是在下个月。去一个全新的城市,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换一个生活方式。”
“为什么?”林寻问。
她对此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明白换一个城市有什么必要,对她来说任何城市都没有归属感,因为她不会在城市里游荡,也不会和这座城市里的人产生交集,她只需要一栋不被打搅的房子,有方便快捷的物流就好了。
严飞:“没有为什么,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有点腻,人生就这样被固定死了,一成不变,很枯燥。”
严飞的气质和口吻还带着一丝少年时代留下的叛逆,对未来充满了野心和欲望,就像是林寻在小说里看到的那种风一样的浪子:不会为任何人、任何地方停留脚步,一旦生活安稳下来便会觉得无聊无趣,想要寻求风浪,将现有的秩序打乱,重新在不确定中摸索规律,在一团乱麻中建立起新的秩序。
林寻忍不住想,她的幻觉还是很有意思的,与她完全相反。她的人生充满了不确定和混乱,而她急于将这一切整理干净,急于将那些无法掌控的不安因素从生活中清理出去。她没有严飞这样敢冲敢闯的气势,她对于现在整理出来的雏形已经感到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绝不希望再回到从前。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我开始以为你在装修,但现在看,你住的就是毛坯房。”严飞再次开启一个话题。
林寻一顿,看了看四周的墙壁,说:“我没有多余的钱装修了,而且装修还要和人打交道,要占用很多时间。至于家里人……我妈住院了。”
这样一套房子在别人看来像是“家徒四壁”,对林寻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安乐窝,网上流行的纯白奶油风装修风格她就丝毫不感兴趣,那样的房子太明亮了,反而是现在阴暗的风格更有安全感。
林寻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生活,严飞也没有追问,似乎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被压垮的二十三岁女生的生活现状,他转而提到自己:“我是孤儿。被收养之后养母死了,还有个养父。”
林寻摇了下头:“我也没有见过我父亲,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踪了。”
严飞:“你一直生活在梦城?咱们相差十岁,现在的应该十三,上初中?”
林寻没有接话,只下意识咬了下嘴唇,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紧张并逃避的动作,他的眼睛也飞快地眨了几下,将目光从镜面上错开。
“怎么了?”严飞问。
林寻快速摇头,原本平稳地情绪开始变得不安。
“你……”
严飞只吐出一个字,林寻没有听到下文,镜面便开始出现波动。
很快,严飞的影像消失了。
林寻盯着恢复如常的镜子,缓慢地深呼吸,看着镜中的充满着惊恐和慌张的自己,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些画面,很恐怖、很不堪,还看到一个男人恶心的嘴脸,听到一些古怪的猥琐的声调。
她感到有些恶心,很想干呕,接着就出现一种凭空冒出来的焦虑感,她甚至能听到加快不安的心跳声。
而现在那些画面虽然消失了,她却像是刚遭受劫难一般仍心有余悸,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会忍不住去回想方才见到的一切。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肯定这只是一场幻觉,镜面波动就和她的情绪有关。
林寻又洗了把脸,回到屋里吃了医生开的药,很快躺下。
她想强迫自己尽快进入睡眠,身体却不听使唤,她脑海中回荡着和严飞的对话,直到三点多钟才睡着。
……
林寻的孤僻性格并不是从小就这样,小时候的她只是内向,喜欢独处而已,并没有过分躲避、回避社交,起码在小学时她是有关系要好的朋友的。
不过林寻对小学时朋友的记忆,大多集中在一件事情上:今天和你好、今天不和你好。
这是一种游戏,是当时那两个朋友创造出来的玩法,林寻永远是被迫参与。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当那两个朋友说出“今天和你好”开始,林寻就成为她们的好朋友,一起上下学、一起去洗手间那种。直到她们再次说出另一道口令“今天不和你好了”,接下来她们就会认真执行口令,将林寻踢出小团体,不再和她一起玩,甚至不和她讲话,彻底排挤、孤立她。
那时候的林寻还不懂,这样的冷暴力游戏其实就是霸凌的一种,只不过这种欺压是建立在心理上的。
那也是林寻开始第一次寻找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和我好了?
然而尽管如此,林寻对小学生活依然是怀念的,她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持续到五年级,一直默默遵循游戏规则的林寻终于决定对这套游戏进行创新,她和朋友A说:“你可以在学校不和我好,下了学继续和我好吗?在学校我配合你们,你们一起玩,我不打搅。下了学你和我一起玩,怎么样?”
朋友A和朋友B关系更近,但朋友B家里管得严,放了学必须回家,不允许带同学到家里玩,也不允许回家以后再跑出去玩,因此A和B的社交只能建立在学校里。放学后,A还是想有个朋友一起玩,却碍于和B一起制定的规则,即便下学了也要保持着继续孤立林寻。
而林寻打破规则的举动,无疑是给A开启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这样一来A既不用背叛和B一起制定的规则,又可以填补下学后的无聊生活。
当朋友A接受林寻的提议之后,林寻第一次体验到人生突破的“快感”和满足感,这令她感到骄傲。
林寻暗暗对自己发誓,等上了初中决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要找到一个真正的好朋友,而不是塑料朋友。
这一切原本是很顺利的,直到十三岁的某一天,林寻生了一场大病,在家躺了半个月才回学校。
林寻原本交到的朋友又找了新的朋友,而她自己身体弱,即便回到学校也时常生病,有时候上午看着好好的,到了下午就开始发低烧,还会无缘无故地呕吐。
母亲许南语总是带林寻去看肠胃科,许南语似乎拒绝接受林寻这是精神问题,结果就是肠胃药吃了一波又一波,总是不见好,许南语的耐心也一点点地磨光了。
再说现在,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
林寻没有再在镜子中见到严飞,每天按时吃药。因为近日工作不忙,她总是晚上十点钟就躺到床上培养睡意,但每次都是失败告终,凌晨才能入睡。
生活里没有再发生诡异的事,唯有一件,就是在林寻擦拭方镜的时候,无意见从镜子边缘摸到了一块印刻——之前是没有的。
那块印刻很小,是用刀刻上去的,林寻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一个“飞”字。
但这样的证据并没有令林寻联想到自己有时空对话的能力,她很快就找到一个更可信的解释,那就是她一早就发现了这个字,只是她忘记了,而她的潜意识还记得,于是就将这个字利用在幻觉编故事上面,令整个故事看上去更自洽。
复诊时,林寻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医生,当医生问是否还能在镜子里看到幻觉时,林寻只是摇头。
医生说,林寻的情况稳定得不错,比他预想中还要好,但是药不能停,治疗心理病的药一旦停了病情会继续反弹,一定要按时吃。
走出医院,林寻觉得空气都比以前新鲜了些,头一次打破惯例,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跳蚤市场——这天不是周六。
直到林寻带着淘到的小玩意儿回家,直到晚上临睡前在镜子前洗漱,这样的乐观认知再次被突然出现的严飞打破。
第118章 Chapter 07
卷五.共生
Chapter 07
再次见到严飞,林寻感到很意外,尤其当她已经接受严飞是幻觉的衍生物以后。
她想,既然她的理智已经告诉她这一切是幻觉了,那么按照逻辑上来说,她的潜意识就不会再制造出幻觉。生出幻觉并信以为真的人,都是无法分辨幻觉与真实的人,需要通过医疗手段告诉她:那是假的。
林寻有一丝的困惑和迷茫,为什么她的精神病和别人不同,她好像很清醒,又偏偏生出不清醒的人才会生出的想像。
林寻盯着突然出现的严飞好一会儿不说话,直到严飞笑问:“在看什么,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林寻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幻觉,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我不懂,既然我知道你是假的,为什么还会看见你,还允许你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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