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第30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儿子被关在牢里整整五日,纪昱心如刀割,都不敢想象他在里面经受什么,只求能?给他留口气,完整地出来就好。

  消息递出去?后,纪昱寝食难安,没有一刻是平静的,每日就睡上一两个时?辰,肉眼可见地萎靡消瘦,脾气也极其易怒,动辄对下人打骂,伺候在他跟前的下人全都遭了殃。

  他甚至无心洗脸绾发,整日蓬头垢面,与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两日后,有人来了纪宅,说是皇太孙有请。

  纪昱大喜过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晕死过去?,下人手忙脚乱地请郎中。

  给他灌了醒神汤之后,纪昱让下人将他拾掇一番,匆忙去?拜见皇太孙。

  坐着马车行了许久的路,一路上忐忑不安,还没到地方,纪昱就的汗就湿透全身?,形容狼狈。

  其后到了一处湖中楼阁,门外站着高大御前侍卫守着,纪昱只刚靠近,心口就像重重压了什么,呼吸都掐细了。

  被侍卫引路上了二?楼,就见几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守在门外,穿着各色的云纹袍,头戴方巾,光是瞧着就知?衣着不菲。

  纪昱飞快地看了一眼后,不知?哪一个是皇太孙,正要跪下行礼,却见门边的两个少年同时?将门给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心中一凛,暗道自己险些出了大丑。

  纪昱抬步进去?,就见房中垂着藏蓝色的纱帐,重重叠叠,遮掩了里面的光景。

  房中无比寂静,不知?如何设计,竟充盈着凉气,一下就将暑气消散,连带着他身?上的热汗也一并沁凉。

  他放轻脚步,撩开纱帐向?里走,穿过了两重帐门,视线豁然?开朗。

  就见宽敞的房间内,一个身?着妃色银丝鸳鸯衣袍的男子正挑着香炉的盖子,动作轻缓地往里面添香。他侧脸俊挺,面带轻笑,气度非寻常人能?比,一举一动透着股温柔。

  若是没有其他人,纪昱定会?将他当作太孙殿下。

  可就在他旁边的朱木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姿态散漫的人。

  他身?着黄色衣袍,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金丝四爪蟒,青丝如泼墨般散着,再往上看,发上一顶闪烁耀眼的金冠,奢华精巧。

  窗子开了一扇,日光落进来,仿佛将他身?上各处都照得发亮,尊贵非凡。

  他听到了动静,将观赏湖景的视线收回,转头朝纪昱看来,露出俊美无双的脸。

  这便是当今独得圣宠的皇太孙。

  纪昱浑身?一震,双膝一软,当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掌撑地,头颅往地上一磕,“小?官纪昱,拜见太孙殿下。”

  许君赫慢声道:“纪大人,听闻你这些日子到处求人想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纪昱还未答话,身?子就抖了起来,害怕得不行。

  但思及儿子还在狱中,他又硬着头皮道:“殿下,犬子前几日被捕入狱却未见升堂,小?官跑断了腿也不知?他犯了何错,细问才知?是惹了殿下生气,小?官拜求殿下能?够看在远儿还小?的份上饶他一命,所?有过错小?官愿代他受罚。”

  房中静了下来,香气弥漫,纪昱将头压在地上,汗水顺着脸颊淌进眼睛里,蜇得生疼,他用?力眨着,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皇太孙的声音这才悠悠传来,“哦,原来是为这事。”

  许君赫摆了下手,殷琅便动身?上前,弯腰将纪昱搀扶起来,低声道:“纪大人起来说话吧。”

  纪昱站不起来,险些拽着殷琅一块摔倒,折腾了一会?儿才站起。

  “先前令郎喝多?了酒与人动起手,打得人半死不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纵然?是我有心不追究,也无法将此事轻易揭过,只能?暂时?先将人关押起来。”许君赫说话极为客气,语气也轻柔,半点没端着皇储的架子,宽慰道:“不过纪大人放心,令郎性子好,深得我心,我特意将他好好安置,想来关个几日也足够了。”

  纪昱一听,瞬间喜上眉梢,又不敢将情绪外露得太厉害,忙低着头道:“多?谢殿下恩典,不知?犬子何时?能?归家?”

  “这就要看纪大人如何做了。”许君赫道。

  纪昱有些不明?白,疑惑抬头,正瞧见许君赫眉眼带着轻笑,态度温和,“纪大人若有门路,可多?去?活泛疏通,再请看守令郎的侍卫们喝两杯好酒,走一走场面,动作快得话,令郎明?日就回家吃顿热饭了呀。”

  纪昱醍醐灌顶,原先还因为此事是皇太孙所?为而?不敢肆意送礼贿赂,十分忌惮。

  而?今却是得皇太孙亲口提醒,纪昱一下就放宽了心,欣喜若狂地磕头拜谢后便匆忙离开,火急火燎地命下人备礼。

  前段时?日那些从四面八方送进纪家的金银财宝,如今则正派上了用?场。

第21章

  纪昱带了个这样的好消息回家,无疑是给病倒的王惠带来?一剂良药,一连多日在床榻上躺着的她竟有了精神下床。

  她甚至自己带人去库房整理东西。

  先?前?有不少人?往纪家送了礼,多半是借着恭贺纪昱嫡女及笄之由。

  各种贺礼中真金白银的有不少,还有许多玉石珠宝,文房四?宝和其他摆件,虽算不上千金难买的宝贝,但随便拿一些出来也顶得上寻常百姓生活好几?年的开销。

  王惠一心想让儿子赶快回来?,尽挑了库房里的上好东西,置办了满满一大箱子。

  纪昱也就坐下来?喝口茶的工夫,见东西都备好了,便?赶忙让下人?搬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宅子。

  纪盈盈满脸担忧地?走到母亲身边,小声道:“娘,哥哥明日会回来?吗?”

  王惠摸了摸纪盈盈的脑袋,从得到好消息之后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过,信心满满:“别担心,既然老爷得了皇太孙的话,想来?应是十拿九稳了,我还听老爷说,皇太孙喜爱远儿,所?以特地?吩咐侍卫关照,没让远儿在?里面受苦呢。我这就让后厨准备去,明日好好给远儿去去秽气。”

  纪盈盈总觉得有一些不安,但见母亲那么开心,她也就跟着高兴。

  想着兄长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家中的气氛压抑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眼下才松弛了些许,她便?不说那些丧气的话了。

  纪宅的下人?们?忙活起来?,一改前?几?日的颓废气息。

  前?些日子王惠病倒时都没见人?影的其他几?房妯娌,此时也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纷纷带着贺礼前?来?串门,像没事人?儿一样围着王惠说笑。

  王惠心知这些妯娌先?前?没动静,也是家中的丈夫指使,是怕纪远惹了什?么事才着急与他们?长房撇清关系,现如今知道皇太孙的心还偏着纪远,就又全都跑来?。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王惠只是冷言几?句,没过多为难,只盼着儿子早些回来?。

  许君赫今日也是闲来?无事,见过纪昱一面之后就带着贺尧与殷琅去了纪云蘅的小院。

  他翻墙进去,就看见纪云蘅竟然爬上了树。

  她平日里做事的时候看着就很笨拙迟缓,却没想到身手这样矫捷,爬上了一丈高的树。

  她臂弯里挎着小篮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压在?分叉的树干上,用脚蹬着树身,双袖挽起,露出两条白净的手臂,尽力地?伸长了,去摘上面的栀子花。

  青色的裙子从上面落下来?轻轻摆动着,长发稍许凌乱,纪云蘅摘得专心,没注意到她压着的树枝隐隐有不堪重?负之状。

  这会儿也不知上去了多久,已经摘了小半篮子。

  好像是被茂密的枝叶遮挡了视线,许君赫走到了树下时,她才看见。

  纪云蘅将刚摘下来?的栀子花扔进花篮里,用手背擦了一把额角的汗,低头一看见他,双眸猛地?一亮,霎时间如落了昼日的光,“良学?你怎么来?了。”

  许君赫鲜少会在?正午这段时间来?到小院,因为太热了。

  这样热的天气里,纪云蘅的小院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地?方,也只有她这样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长的人?才会适应,许君赫在?这里站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恨不得马上推了这座破院子盖冰窖。

  今日他却赶上正午的时候来?,这才让纪云蘅觉得稀奇。

  许君赫仰头看她,见她的脸蛋被热汗泡得润白如玉,相当不理?解她怎么会挑在?这么热的时候上树。

  他道:“你在?上面作何?”

  “摘花啊。”纪云蘅嘟嘟囔囔,“这都看不出来?吗?”

  “正午这么热,单是坐着就出一身汗,你还爬树。”许君赫觉得她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声音微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纪云蘅自然是不会重?复的,只道:“晚上看不清楚。”

  “你不会等着过了最热的时辰,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摘?”

  “下午要出门呢。”纪云蘅摘着栀子花,碎碎念,“要去找今言,把这些花带去给她,她说栀子花很香,戴几?朵在?身上,比那些脂粉都好用。”

  许君赫道:“今日不准出门。”

  纪云蘅马上否决,“不成,我昨日都跟今言说好了。”

  “我派人?帮你送话过去。”

  “我又没别的事,为何不能出门?”纪云蘅撇了撇嘴,声音低下去,“今日听六菊说,纪远要被放出来?了,前?院还准备了鞭炮火盆,等着庆祝呢,如此吵闹,我不喜欢。”

  纪云蘅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前?院的热闹。

  许君赫沉默片刻,将话题转移,“你当心热昏头,从上面摔下来?了。”

  “根本不会,我又不是头一次爬树。”纪云蘅的语气中竟少有地?充满自信,或许真的是经常爬树,让她在?这方面极有信心。她摘了几?朵花,没立刻放进篮子里,而是低头问许君赫,“如若我掉下去,你会在?下面接住我,对?吗?”

  “我不接。”许君赫回答,“你把我砸伤了怎么办?”

  纪云蘅的手往下一垂,手中的栀子花就被她晃着丢了下去,正落在?许君赫的发冠和肩头处,她笑着说:“我送你花,你接住我。”

  “几?朵破花,就想收买我?”许君赫站着不动,任柔软的花瓣从脸颊蹭过。

  “什?么破花啊,我这花十朵要一文钱呢。”纪云蘅弱弱争辩道。

  许君赫了然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值钱。”

  纪云蘅还要争辩,却在?刚开口的时候,听得“咔”一声,不堪重?负的树枝毫无征兆地?断了。

  纪云蘅惊慌失措地?想直起身,可原本就整个身子压在?上面,树枝一断就失去了所?有重?心。她慌忙伸出手臂在?空中摆了几?下,本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支撑,可手指只拽了几?片树叶,骤然就从上面翻下来?。

  “啊——!”

  她害怕地?惊呼,紧接着就猛然落进一个怀抱中。

  篮子在?下落的时候被她松了手,整个倒翻过来?,里面的栀子花全部?撒出来?,落在?纪云蘅的头上和怀中,满鼻子的芳香。

  许君赫本就站在?她正下方的位置,虽然树枝断得突然,但她跌落下来?的时候,许君赫下意识就抬起了手去接,将人?给正好接住了。

  纪云蘅的身子轻,即便?是从上面跌落,也没砸出多大的力量,却使得这样因为意外产生的拥抱十分结实。

  她害怕地?闭着眼睛,将肩膀锁起来?,从上面看去像是努力往许君赫的怀里藏一样。

  栀子花的香气确实浓郁又霸道,将纪云蘅整个人?给浸透了一样,哪哪都是香的,还软绵绵的。

  许君赫看着怀里的人?,心绪有一瞬的恍惚。

  她没摔疼,试探地?睁眼,顿时发现自己被接住,眉眼便?极快地?染上了兴奋之色,竟伸手抓住了许君赫的衣襟笑嘻嘻道:“良学,你好厉害,我就说你可以把我接住!”

  许君赫想呵斥她两句,让她对?这样的危险长长记性,但她又笑得那么明媚,他只好沉默地?将人?放在?地?上。

  纪云蘅落地?之后,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不少,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花朵一边哼起小曲。

  随后她与许君赫并肩站着,抬头朝那根裂开的树枝,颇为苦恼:“去年我就是这样摘花的,今年为何会裂开呢?”

  “你都说了是去年。”许君赫说:“你在?长大。”

  “树也在?长大啊。”纪云蘅不理?解。

  “你长得更快。”许君赫说着,感觉脚边有东西,低头一看是小狗在?蹭他的鞋子,于是用脚尖逗弄了一下小狗,将小狗推倒在?地?,又道:“像这只小狗一样,你看,它?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