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快要?过年了,邵生哥哥不回家吗?”纪云蘅问。
“今年便不回了,这一来一去又花上不少时间,倒不如?将时间省下来备考。”邵生笑?着应答,“看你这身装扮,像是从外面才回来。”
纪云蘅转了个方向?,与邵生同行,“我本想找苏姨母,但她不在,我这就出门了。”
“你是要?去何处?”
“画馆。”纪云蘅道?:“我近日在学习作?人像画,只是我许是欠缺这方面的?天赋,不论怎么练都不得章法,所?以想去画馆瞧瞧别人怎么画的?。”
邵生听闻,便想说些?鼓励的?话,振一振纪云蘅的?士气,“云蘅妹妹此言差矣,作?画本是闲情逸事,天赋高低又如?何,自己画得开心就好,有何章法可言?”
“当真?”纪云蘅果然被鼓励了,双眸微微发?亮,一边回答,一边将纸从挎包里拿出来,展开给邵生瞧,“那邵生哥哥帮我看看这画。”
邵生自然相当乐意。
可等他转头,往纪云蘅手上的?画纸瞧时,又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思来想去还是道?:“不过天赋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倘若天资欠缺,靠自己盲目努力也是不行的?,适当踩一踩前人的?脚印也算是走捷径。”
纪云蘅被这番话整得迷糊了,问:“那我是该去画馆,还是不该去?”
邵生折起她那些?画,说道?:“愚兄先前有段时间对作?画也颇感兴趣,稍稍学了些?,若是妹妹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一二。”
纪云蘅正愁没地方学习,一听邵生连画画都会,当下开心道?:“那就劳烦邵生哥哥了,我便按照你给旁人授课的?工钱给你。”
邵生大手一挥,“教自家妹妹还收什么钱。”
纪云蘅开心地与他约定了时间,又去画馆里买了些?作?画的?东西,在家中等到苏漪归家。
在她上山住在行宫的?几日里,苏漪大部分时间都没在纪宅,只是每晚回来时让宅中的?下人们汇报今日各院的?动?向?。
纪老爷那些?妾室和孩子也都安分老实,几乎不出院子,许是经历过纪家先前的?大事,那些?平日里有些?斗争口角的?女子在这时候也都相处得十分和睦。
纪老爷回来之后就病倒了,与王惠关在同一个院子里,也请了郎中开药,并没有苛待两人。
只是纪老爷得知纪家几乎都有一个外来的?人掌管着,且将纪宅中所?有下人都换了一遍时,发?了一次大怒,不但没人理睬,还差点?将自己送去鬼门关。
纪远在牢中蹲了三个多月,终究是有些?用处的?。
吃了教训,他老实许多,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纪盈盈先前挨了一顿鞭子,也不敢再耍性子闹腾,总结下来纪家一切平静。
也是许君赫的?鞭子抽人足够痛,才将这些?人抽得息声,灭了嚣张气焰,夹起尾巴做人。
这是件好事,好就好在,外头那些?对纪云蘅的?风言风语渐渐消失了。
泠州刺史?刚走马上任,就出了染织坊这样的?大事,两百余人葬身火海,皇太孙也无辜被害,此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去了京城,皇帝果然震怒,泠州又是一番风雨难息。
刑部尚书郑褚归领了皇令,不远千里赶来泠州,便正是为彻查这染织坊大火一案。
说得直白点?,染织坊工人被烧死?是小事,皇太孙被人害了,这才是大事。
明面上查不到一点?与孙相有牵扯的?证据,皇帝便一道?圣旨将郑褚归指来了泠州。
许君赫站在窗边吹着寒风,脸颊和手都冻得冰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笑?。
“殿下,施公公接来了。”有人在外面禀报。
“请进来。”许君赫道?。
不多时,一位年过五十的?男子就被请进了寝殿内。
他穿着绿色的?对襟袄子,掺杂着白丝的?发?梳得整齐干净,脚步轻便利落,边往里走边哭着道?:“哎呦喂,小殿下,你这是在泠州吃的?什么苦头啊——”
许君赫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施公公,我人还好好的?,你哭什么。”
施公公原名施英,是皇帝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太监。
当初太子遇难,年幼的?许君赫被接进宫中,起初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施英照顾着,只是后来许君赫慢慢开蒙记事,皇帝就将他调离许君赫身边。
但施英还是经常去看许君赫,变着法地做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哄着许君赫吃。
许君赫在泠州遭此劫难,皇帝分身乏术不能够亲自来看孙儿,便将贴身太监送了过来。
施英年纪大了,但也不觉赶路辛苦,不远万里来到泠州,见?了许君赫就开始哭,好不凄惨。
许君赫劝慰几句,他才慢慢停下哭嚎,抹着眼豆子说:“陛下担忧你啊,又走不脱身,就只能派奴才来看看,若是让陛下见?了小殿下这样,怕是心里也会难受。”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许君赫道?。
“眼睛都还瞧不见?,怎么叫没事!”施英微微提高声音,又道?:“那些?太医都是什么本事,平日里拿着俸禄混日子的?吗?!小殿下可不能惯着下面的?奴才……”
正说着,门口传来通报:“殿下,纪姑娘回来了——”
许君赫想也没想,便道?:“让她进来。”
末了,还要?补一句,“外面那么冷,她又跑去那里,现在才回来。”
话音落下,纪云蘅踏进了寝殿里,不期然与殿内的?施英相望。
她见?有陌生人,就停下脚步站在门边有些?戒备地看着施英,侧着身子,随时准备退出去。
“这是……”施英惊奇地将纪云蘅打量着,往前走了几步,“是小殿下自己所?选的?太孙妃吗?”
“施公公!”
许君赫一听就慌了,暗道?失策,竟然忘记先前在京城时,施英最爱做的?事就是点?鸳鸯谱,最愁的?就是他岁及弱冠还未娶妻之事!
第50章
施英心中一直有个未解之谜。
照理说他们小殿下生得俊美无双,要个头有个头,要容貌有容貌,就算是脾气差了点,但尊贵的身份足以弥补那点性子上?的小瑕疵,合该早早就选妃成家才是。
京城里的男儿郎大多都是岁及十八就择亲,弱冠时孩子都能抱俩。
偏偏许君赫长到这个岁数,不?管出入什么地方,身边都瞧不见一个妙龄姑娘。
施英对?此颇为心急,若是小殿下年轻贪玩,心思没放在成家上?也就罢了,但皇上?也该为他主张一门合适的婚事才对?。
谁知这爷孙俩竟心照不?宣,只口不?提小殿下选妃之事,施英便是干看着着急。
他也多次找过许君赫说起此事,许君赫多半是敷衍而过,嘴上?答应着会留心京城的高门千金,转个脸就跑得?找不?到人。
施英对?此也颇为无奈,为此还曾愁得?夜不?能寐。
谁知这一别数日,来到这泠州的行?宫处,竟有一个这样的姑娘能堂而皇之地走进许君赫的寝殿里?。
且看她?熟练的架势,也不?是一回两回。
施英慢步往前?,就见她?身穿墨红交织的云纹短袄,下边则是金织褶裙,踩着一双锦靴。长发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戴了一根白玉金簪,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发尾微微打着卷。
她?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含着猫儿一样的警惕,墨色的眉眼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分明。
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旁的不?说,单看这张脸,就让人心生喜欢。
施英顿时满意一笑?,抚掌道:“我们?小殿下看人的眼光自是不?会出错。”
纪云蘅见他笑?得?和蔼可?亲,浑身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气息,这才让她?的戒备消减不?少,主动向他搭话,“你是良学?的什么人?”
这“良学?”二字一入耳朵,任许君赫再如何狡辩也是毫无用处了,施英双眼猛地一亮,边朝她?走近边道:“小姑娘唤的可?是我们?小殿下的表字?”
纪云蘅点头回道:“是呀。”
随后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他让我这么叫的。”
施英乐道:“那就对?了!”
“对??怎么对?了?”纪云蘅追问。
施英压低声音,小声说:“小殿下在京城的时候,可?不?准旁人唤他表字,他觉得?这是逾矩。”
“我叫的时候他从未说过不?准。”纪云蘅道。
“姑娘你当然是不?同的,我们?小殿下喜欢你,中意你,才想让你叫他的表字。”施英笑?得?双眼眯起来。
许君赫一听,心道这还得?了,再让两个人聊下去,明儿施英估计就开始往京城报喜了。
“不?要再胡说了。”他赶忙打断二人的对?话。
纪云蘅认真道:“我没有胡说啊,当初的就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叫良学?。”
“我不?是说你。”许君赫随口解释了一句,又对?施英道:“施公公,你不?远千里?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好好歇息。”
施英揣着手看着他笑?,倒没有拒绝,顺着话道:“那奴才就多谢小殿下了。”
许君赫摆了两下手,让施英退下。
纪云蘅在门口站了片刻,见施英跟着宫人离去,就进了寝殿,说道:“良学?,我给你带了梅花糕。”
听着她?不?徐不?疾的脚步在殿中响起,许君赫的眼睛纵然是看不?见,也能精准地捕捉到纪云蘅的位置。
她?走到何处,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就跟到何处,“你别听施公公方才胡言乱语,他是老糊涂了,有时候就喜欢随口胡说。”
“我知道。”纪云蘅回了一句。
她?记得?当初许君赫出现?在她?小院里?时,一开始是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告诉了她?表字。
许君赫本来还想着好好解释一番,别让纪云蘅误会,谁知道就被她?一句话堵住了。
沉吟半晌,他才继续道:“你三天两头下山,干什么去了?”
“学?画画。”
纪云蘅这段时间都在跟邵生学?作画。起初听他说自己对?作画方面有一些研究,还以为不?过是闲来无事画着玩的,却没想到邵生在作画方面果?真有两把刷子。
他教得?也很好,不?过才学?了几次,纪云蘅已经学?会如何画人了,尽管画得?还不?算好看。
这些简单的画所用到的技巧其实并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多练。
纪云蘅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大量的练习让她?开始掌握画人的技巧。
许君赫状似无意,“跟谁学??”
“邵生哥哥。”纪云蘅走到桌边,将?怀里?装着的梅花糕拿出来,把油纸剥开,里?面还是热的。
这梅花糕卖的极好,也是泠州当地的特色,她?回来的时候路过店门,想着给许君赫带一块尝尝,便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
许君赫立马追问:“你这又是哪来的哥哥?”
“你上?回见过的呀,在抱月斋的时候。”纪云蘅答。
许君赫的脑中回忆起当日在抱月斋的场景,这才想起其实那日纪云蘅已经说过这号人物,只是当时他遇见了迟羡,将?此事给忘记了。
记忆中那名唤邵生的男子也颇为年轻俊朗,虽然个头比他矮了些许,但浑身笼罩着文人之气,是个出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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