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程子墨匆匆赶去宴席,屋内觥筹交错,欢笑声远远传来,他赶到的时候正看?见邵生低着头,与几个小厮一起,匆匆来到门外守着。
程子墨进去时与他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很轻的眼神,随后他推门而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屋子宽敞明亮,十来盏灯点着,照在?金碧辉煌的琳琅装饰上,处处都是奢靡。
统共摆了有七张桌子,桌桌满座,当间?是一块圆形的空地。
郑褚归来了泠州之后被程家接待得极好,瞧着程子墨也十分顺眼,见他进来落座还特地唤到跟前,笑着夸赞了几句。
他这次来此?身边带了几个年轻的门生,程子墨左右逢源,与几个年轻人往来得也不错,因此?很快几人就?打成一片,推杯换盏。
迟羡仍旧没有入座,只站在?郑褚归的侧后方,一如既往像一座冰山。
喝了半个钟头左右,屋内的气氛热烈起来,郑褚归隐隐有了醉意,将?酒杯一放,装模作样道:“这光喝酒,确实少了点趣味儿。”
程子墨当下?心?领神会,拍了拍手道:“将?美人请进来。”
房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门被小厮推开,身着艳丽衣裙,妆容精致的姑娘们便鱼贯而入,一同走到当间?的空地中。
她?们身上不知抹了什么香膏,进了房间?之后那些香腻的气味儿融入了酒香之中,令人闻之便醉。
柳今言站在?舞姬们的最中央,她?容貌最为出众,姿态婀娜,自然是最耀眼瞩目的那一个。
早已习惯了那些目光的柳今言举手投足都颇为从容,走动时裙摆像盛开的莲花,徐徐来到郑褚归面前,带着身后的舞姬一同行礼。
郑褚归即便是上了年纪,女儿都比柳今言大上不少,但仍毫不遮掩眼中的色欲,视线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笑眯眯道:“不必多礼,今儿你们倘若能展现出游阳名动天下?的风采,都大大有赏。”
声色犬马,不过是官场和欢场的常态,更何况游阳的舞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面对此?等场面倒没有任何人怯场。
听到郑褚归许赏之后,姑娘们掩着唇低笑起来,轻灵的笑声顿时遍布房中每个角落,让喝了酒的男人们更醉一分。
屋中的男人都心?猿意马,柳今言将?他们的丑态看?在?眼中,面上仍挂着勾人的笑,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忽而与站在?后方的迟羡对上视线。
这个人仿佛天生没有任何情感似的,即便是欢场中,他仍旧保持淡无?波澜的模样,那双眼眸没有任何重量,看?人与看?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
可若是细瞧,总能分辨出一二不同。
柳今言与他对视了片刻,执拗地想?从他的眼眸里?看?出其他东西?,可惜乐声响起,容不得她?细看?。
她?的手腕和脚腕都串了银铃铛,随着琴音起舞,铃铛脆生生的响着,动人心?弦。
柳今言练了多年的舞,曼妙的舞姿配上仙气飘飘的衣裙,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众人继续把酒言欢,眼睛黏在?舞姬们的身上,气氛的高涨好像让每个人都微醺上头,说话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空中弥漫的香气勾起每个人心?中的欲望,好像宴席到了这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郑褚归又?陆续喝了几杯酒,虽表面上在?与旁人说话,眼睛却是频频黏在?柳今言的身上,越发沉迷。
程子墨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张老脸染上红色,显然是隐隐有了醉意,便开口对柳今言道:“郑大人的酒杯空了,柳姑娘何不上来给大人敬一杯?”
柳今言笑着回:“大人愿意喝奴家敬的酒吗?”
郑褚归道:“今日既然一同在?此?欢度佳节,便没有官民之分。”
柳今言上前,裙摆如彻底绽开的花,一连十个优美的旋身就?来到了郑褚归的桌前,而后用指头将?酒壶给勾起来,对郑褚归道:“那奴家便给大人露一手,当作上次失礼的赔罪。”
她?不等人回答,就?将?酒壶高高抛起,随着几人的一声惊呼,她?一个飞快地下?腰,长发从郑褚归的脸侧扫过,一条腿猛地抬起,卷在?一起的裙摆遮住了裙下?风光,只露出白嫩的脚踝和叮当作响的银铃。
柳今言约莫是想?用一个十分漂亮的舞姿将?酒倒入杯中,众人都在?欣赏之时,却不料她?脚下?突然一撇,像是在?抬腿时没能稳住下?盘,整个人往前一摔,越过半张桌子摔在?郑褚归的面前。
郑褚归下?意识伸手接,人是接住了,但酒壶却没接住,掉落在?他的身上,酒液洒了一身。
众人发出低呼声,柳今言也吓得脸色苍白,匆忙起身跪在?地上,“是奴家学艺不精,还望大人饶命!”
乐声停,其他舞姬见状也跟着跪下?请罪。
郑褚归却一边笑着摆了摆衣衫,一边道:“不怪你,不必害怕。”
程子墨见他俨然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就?心?知这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此?时迟羡站出来,低声道:“属下?去给大人取件衣裳来。”
程子墨赶忙起身道:“不必劳烦迟大人,这宅中能使唤的人多得是呢!”
说着他便快迟羡一步起身,走到门外后对门口随手指了一下?,“你们两个,去后院寻郑大人的寝屋,给他件干净的外衣和中衣来。”
邵生便正在?他所指的人当中,他与另一个小厮前往后院。
走到半途中,忽而响起了浑厚的钟声,像是从很远的方向传来一样。
邵生便停了停脚步,拉了一下?身边的小厮,说道:“你听见了吗?放饭了。”
时间?与计划里?的一致,这钟声就?是放饭时辰的报响。
“那咱们赶快去拿了衣裳送过去,尽快吃饭去。”那小厮道。
邵生便提议道:“等咱们走这一趟再去,约莫也没什么新鲜的热饭了,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先去帮我?领一份饭,我?去取了大人的衣裳送过去,如此?既能交差,我?们也能吃上热饭。”
那小厮犹豫着,像是在?考量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邵生再接再厉劝道:“今日过节呢,咱们吃不上好的,好歹也要吃点热乎的饭。”
那小厮一听,果然被说动了,点头道:“那我?帮你抢饭,你尽快将?衣裳送过去交差。”
邵生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言,快步往后院去。
这宅中的地图他早就?熟记于心?,直到郑褚归的寝房与书房隔了多远,走哪条路最近。
放饭之后,后院的下?人纷纷都往前院赶去,这正是看?守最松泛的一个时间?段。也是程子墨和柳今言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
邵生埋低了头,脚步匆匆,一刻也不敢耽搁。
郑褚归的书房是重地,平日里?都有侍卫在?外看?守着,但因为今日是小年,因此?在?放饭的这段时间?里?,侍卫也是可以短暂地休息片刻,只是书房的门会被上锁。
而程子墨早就?给了他钥匙。
邵生从僻静的窄路行过,观察书房外没有站着人时,便飞快地上前去,动作利索地将?门锁打开。
四下?寂静无?声,开锁的声音就?显得尤其突兀,邵生的心?脏狂跳,紧张得指尖都颤抖起来。好在?途中没有变故,他顺利地打开了书房的门锁,飞快地钻进去,将?门悄悄关?上。
房中无?比黑暗,邵生也不敢点灯,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来吹出小火苗,凭借着一点微光开始迅速在?房中翻找。
他只有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动作加快。
程子墨指使走了邵生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听见放饭的钟声响起,随后抬头往天上看?,在?灯火之下?看?见了星星点点往下?飘落的雪花。
泠州在?腊月底的时候会有一场大雪,每年都是如此?,这一场雪可能会断断续续地持续到年后。
程子墨呵出一口热气,将?两手搓了搓,对门口站着的其他下?人道:“都去吃饭吧,不必守在?这里?了。”
下?人应了一声便陆续离开,程子墨也重新进了屋中。
一众舞姬已经从地上起身,乐声继续,柳今言站在?其中翩翩起舞。
程子墨从侧方走过去落座,就?见柳今言又?幽幽转来,提起酒壶给郑褚归满上了一杯,随后在?边上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也倒满。
她?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一个送到自己嘴边,一个送到郑褚归的嘴边,呵气如兰,“奴家给大人赔罪。”
程子墨捻了颗花生米,笑着看?柳今言。
郑褚归抬手,覆在?柳今言白嫩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将?酒喂给自己,倒是十分纵容的模样。
柳今言将?酒一饮而尽,与其他舞姬将?乐曲舞完,随后郑褚归就?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得了宠的美人这时候倒是拿乔了,不愿过去,娇声道:“大人,还有两支舞呢,我?们为了今日给大人们助兴,练了许久,若是不看?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说话像撒娇一样,郑褚归满心?喜欢,点头道:“那便接着跳。”
片刻后琴音继续,丝竹管乐不绝于耳,屋中弥漫着别样的芳香,所有人在?欣赏美人舞姿时喝着酒,沉溺其中。
程子墨喝得不多,举杯频繁,但是每次都只喝一小口,装出了微醺的模样。
一曲接着一曲,时间?飞快流逝。郑褚归本看?得迷醉出神,感觉到原本被撒了酒的衣衫浸湿了里?衣,贴在?肉上泛着凉意,十分不舒坦。
他转头对程子墨道:“去取衣裳的人还没来吗?”
程子墨身子一僵,马上赔笑道:“这些下?人也不知怎么办的差事,我?这就?去看?看?。”
谁知郑褚归却道:“你不必去,让迟羡去。”
迟羡应声而动,虚行一礼,“属下?领命。”
程子墨手脚发麻,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时间?比计划中的要更少,而且他也没料到郑褚归会在?这时候出言阻拦,派遣了迟羡前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郑褚归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将?计就?计的局。
程子墨不敢抬头去看?郑褚归,怕他从自己的表情里?看?出端倪,只道:“哪里?能劳烦迟大人……”
郑褚归在?此?时打断他的话:“让他去。”
程子墨心?中开始慌乱,强作镇定,悄悄用眼睛观察着郑褚归的神色。先前他们在?计划的时候早就?打算得很仔细,若是计划败露该如何应对,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让程子墨提心?吊胆,心?跳如雷。
倘若真要是让迟羡去,那么邵生没去寝房取衣裳的事情就?会败露。若是他运气不好正与迟羡撞上,怕是也没命活了。
迟羡杀人向来只有一刀,顺着最脆弱的咽喉割过去,快到人反应不过来,瞬间?毙命。
程子墨心?乱如麻,正想?着如何应对时,却突然听见瓷器摔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响,紧接着就?是人们的惊呼声。
再一抬头,就?见柳今言竟然不知何时打碎了一个酒壶,满地的碎片。
她?双腿一弯,竟直直地跪了上去,将?身子伏低贴在?地面上,扬声道:“大人,民女今日有一要事要禀报。”
堂中在?瞬间?寂静下?来,乐声止,人也不再说话,所有人面对这种情况都瞠目结舌。
郑褚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一二,当即沉下?脸,“你想?说什么?”
“民女今日要揭发官官相护之下?的丑事,许多年前泠州当地官员就?伙同民间?组织拐骗幼女,再以高昂的价格买去游阳,这种交易持续多年,游阳的大部分舞姬都是从寻常人家中被拐骗而来。”柳今言掷地有声,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铿锵有力?,“大人是刑部尚书,掌天下?刑案,今日民女拼死也要将?真相揭露给大人,还望大人能够主持公道,解救那些被拐骗的女子。”
众人吓得噤声,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舞姬跪了一地,吓得浑身颤抖着。
郑褚归更是脸色黝黑,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沉醉之态,冷冷地盯着柳今言,“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柳今言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污蔑。”
“口说无?凭,你证据何在??”郑褚归道。
柳今言说:“民女尚无?证据。”
郑褚归猛地一拍桌,发出“砰”的巨响,“那你空口白牙的,凭何让本官相信你?!”
柳今言沉默片刻,在?此?时缓缓将?头抬起来。
她?连续跳了许久,雪白的脖子上出了细汗,丝丝缕缕的发黏在?脸颊和腮边,依旧美丽。
只是双膝跪在?碎片上,血染红了衣裙,相当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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