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肉 第28章

作者:青山卧雪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重生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贴花钿,点面靥,玉手抹朱唇,妆容娇艳欲滴,身上穿着蕊黄色的?齐胸襦裙,竟是一副闺中女儿家的?装扮。

  蒙炎躲在窗外,看红了眼,胸腔中似有火烧一般,但他摸着掩在袖中的?物什忍下了,抬手敲窗弄出?动静,板着脸道:“走吧,辇车备好?了。”

  荔水遥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微噘了一下嘴。

  “娘子,奴婢也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服媚穿一身水红色蝴蝶飞舞的?襦裙走到荔水遥身后?,含笑催促。

  她本就?妩媚丰腴,又把腰肢收的?细细的?,越发?显出?凹凸有致,体格风流来?。

  荔水遥扶着兰苕搭过来?的?手,望着服媚一笑,“走吧。”

  服媚跟在荔水遥后?面,望着荔水遥的?腰肢,隐秘的?对比了一番,撇撇嘴,便把丰臀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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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世家呢,首先要有别家没有的?能传承的?东西,比如?荔氏是礼乐,棠氏是经学,其次要有惊才绝艳的?族中子弟,越多越好?,姻亲多,门生故吏也要多。

  棠氏经历战乱时,出?了两?个人,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以棠季年为首积极入世决心辅佐末帝力挽狂澜之既倒,于楚国末年官至司徒,一手把持朝政,熬至回天乏术时,和末帝一同饮下毒酒,伴在君侧,共焚于垂拱殿,忠君之名广传天下。

  另外一派以棠伯龄为首,退出?朝堂返回祖地,他带着一批愿意跟随他的?族人,妇幼老弱搬进了北冥山,逍遥谷,在那里?有棠氏所建的?别院,带着族人耕读治经,恬淡生活,是他保全了棠氏的?根基。

  故此,到了大周立国,秩序重建以后?,他又带着族人入世,应召入朝为官,棠氏仍旧屹立不倒,在士族中占了一席之地。

  今日?,重启竹园,举办曲水流觞宴,姻亲故旧,门生故吏都给两?分面子,驱车前来?。这其中,官最大,权势最盛的?,当属表亲荔四娘子所嫁的?镇国公。

  棠府包括了竹园,竹园却因名气而独有一门,今日?此门洞开,广迎宾客。

  门边站着两?个棠氏郎君迎客。

  当蒙炎的?车架抵达时,其中一个郎君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个高冠博带,身穿竹纹锦衣,生得姿容秀美,芝兰玉树的?美郎君,正是棠长陵。

  “蒙镇国还请下车。”

  车内,荔水遥听到棠长陵的?声音就?咬住了嘴唇,蒙炎见?状冷笑,蓦的?攥住她一只手腕就?拉出?了车厢,自己先下车落地,回身就?当着棠长陵的?面将她拦腰抱了下来?。

  棠长陵不过一顿而已,便含笑道:“表妹,我们多日?不见?了,你可还好??”

  荔水遥低头看着蒙炎铁钳子一般箍着她手腕的?大手,默默想,不是多日?,而是隔了两?世啊,我的?好?表哥。

  荔水遥唇角上扬,缓缓抬头,嫣然一笑,“表哥可好??”

  蓦的?手腕上一疼,荔水遥黛眉微蹙,就?抬起另外一只手去推蒙炎的?手,压低声音道:“放开。”

  彼时,流觞渠左岸,已安置了一张四面平拖泥云母石面长方大案,大案四周配备了十六张靠背椅。

  别处,竹林内、假山洞中、花树下也有茶台,酒桌,棋台,琴桌,沿着流觞渠十步一个海棠氏高几,上面摆着鲜果、精致的?点心和酒水。

  客人已经来?了许多,瞧见?蒙炎携夫人到了竹园门口,有一部分早已放下身段积极和新贵打成一片的?便上前来?逢迎,还有一部分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便侧目以对。

  “表妹,女眷们多在园子深处亭台水榭处游玩赏花,阿娘此时应是在落瀑水榭招待舅母们,你也去吧,这里?有我招待蒙镇国便够了。”

  荔水遥泪盈盈的?望棠长陵一眼,蒙炎咬着后?牙槽看见?往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便把她放了。

  荔水遥一得了自由就?带着兰苕服媚匆匆往园子深处去了。

  落瀑水榭,正是前世她观摩此次曲水流觞修禊事,最终画成那副《上巳节·竹园雅集图》的?地方,就?是她画的?这幅图,成为每每蒙炎的?功勋被人谈及一次都会被扯出?来?唏嘘嘲笑一次的?污点。

  蒙炎死后?,棠长陵更是把这幅画做成屏风摆在了落瀑水榭,此后?便常有人前来?观看,或是政敌,痛快嘲笑一番大笑而去;或是仰慕他的?人,唏嘘一番,从此就?不在人前提起;或是昔日?同袍,洒泪怒骂,鲁王曾想用?重金买走销毁,反被棠长陵讥讽一顿撵走。

  这些都是她的?罪过。

  荔水遥拾阶而上,站在水榭门前,蓦的?攥紧双拳又松开。

  “还不快进来?。”

第038章 逮住了

  荔水遥推门而入, 便见大萧氏正翘着兰花指,捏着墨条磨墨,小萧氏正在调和颜料, 舅母们?的影子也没有,可见棠长陵是扯谎。

  大萧氏笑道:“早看见你上来了, 在门口站着不进来是个什么意思?”

  小萧氏斜睨着, 开口就道:“人家是镇国公夫人, 哪里还会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许是擎等着咱们?姐妹给她磕头行礼呢。”

  东窗下摆着一张斑竹美人榻, 荔水遥走到那里兀自坐下,“阿娘和大姨母在忙什?么?”

  “明知故问, 伺候四娘子你动笔绘画呀,真是好大的架子。”

  小萧氏把青金石的颜料和匀了便又去和朱砂。

  大萧氏笑道:“今日曲水流觞亲朋故旧雅聚,是十分难得的事, 若不?画下来岂不?可惜,你画技卓然, 由你来画最合适。”

  荔水遥往山下一望, 来客越发?多了,便道:“怎么画, 这么多宾客都画上去不?成?画人物需细笔勾勒, 十分费功夫, 手指手腕必是要遭罪,我?怕疼,不?画。”

  大萧氏压下要发?脾气的小萧氏,柔声哄道:“你只画在云母石大案落座的那些人物便是。”

  小萧氏赶忙提醒, “你表哥生得这样一副好姿容,便弄一个众星捧月的布局, 其余人等草草了事便可,都不?过?是陪衬而已。”

  荔水遥粲然一笑,“不?画。”

  大萧氏胸有成竹,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下意识的夸奖道:“好孩子。”

  刹那反应过?来,淡然的微笑就僵在了脸上。

  小萧氏搅和颜料的手凝滞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荔水遥直勾勾看着小萧氏,黛眉轻挑,“正如阿娘所?说,我?身?为镇国公夫人,可不?是谁家的画匠,棠氏内学堂有现成的书画博士,也是教授过?我?的师傅,因何不?让她画?”

  “反了她了,反了她了!”小萧氏一怒举起?朱砂碗就要往荔水遥身?上砸,大萧氏连忙拦在前头,“砸不?得她了。”

  兰苕拢住了荔水遥,预料之中的痛没有砸下,主?仆两个就都抬起?头去看,但见大萧氏附在小萧氏耳边说了两句话,小萧氏就直直看向荔水遥头上的青雀钗,冷哼一声,撇下朱砂颜料碗径直出去了。

  荔水遥便哭向大萧氏,道:“大姨母也如我?阿娘一般,想要强扭着我?画吗?”

  大萧氏沉着脸道:“先头你阿娘和我?说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我?还不?信,说你从小就孝顺,谁都能忤逆尊长,只你不?会,可你也太?让大姨母失望了,是从本心?里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不?成?可我?转念一想,你自来傲气,本性高?洁,绝无可能短短时日就变成个攀权附贵的性子,你和大姨母说说心?里话,你在和我?们?别扭什?么?”

  荔水遥咬着嘴低下头,轻声啜泣。

  大萧氏见她只委屈巴巴的哭却不?说话,便觉厌烦,撂下一句“自有人能从你嘴里掏出话来”,就也出去了。

  此时,水榭内只剩下主?仆两个了,至于?服媚,自从入了竹园就溜走了。

  荔水遥扬起?没有一滴泪的小脸,叹气道:“她们?都拿我?当傻子哄。”

  可笑前世,她竟一无所?觉。

  兰苕跟着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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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厢,蒙炎在竹林中漫步赏竹,棠长陵陪同着,就低声道:“蒙镇国,为妨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有件事想和您说明白。”

  “何事?”蒙炎佯装不?知。

  “我?与表妹自小便是有婚约的,是我?们?两个母亲的口头约定,我?们?自小便是知道的。”棠长陵语气低落,又佯装豁达,“但皇命不?可违,蒙镇国事前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我?先放下了,便劝表妹出嫁,表妹重情?,许是心?中还有些挂碍,但请蒙镇国放心?,我?意坚决,只要蒙镇国待表妹娇宠着一些,她定会回心?转意。”

  蒙炎背手在后,蓦的攥紧拳头,沉默片刻后,道:“我?不?知。”

  “造化弄人罢了,不?怨任何人,蒙镇国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愧疚。”

  蒙炎冷冷的想,你这番表演想要的不?正是我?的愧疚吗。

  一个十七岁的小郎君,年?未弱冠已经?有了如此心?机,自己?前世栽在他手里,一则是色令智昏,二则便是轻敌了。

  “你想要什?么?”蒙炎顺着他的意思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

  棠长陵捏紧手指,声腔依旧低落,微微一摇头就道:“小子薄有才华,虽因病错过?了今年?的常科,来年?再下场便是。”

  蒙炎便道:“陛下每年?都会下旨举行制科,能参考制科的多是我?们?这般的功勋之臣举荐的人才,制科是陛下亲自监考,但凡通过?的便是天子门生,初封便可入翰林,陪侍陛下左右,乃天子近臣,前程远大。”

  说完,蒙炎转身?往回走,棠长陵落后一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此时云母石面大案处已经?聚集了许多文人士子,侍女们?奉上了好几套文房四宝,有人挥毫泼墨,有人吟诗诵赋,还有人饮酒高?歌。

  这时小萧氏身?边的吴妈妈寻了过?来。

  棠长陵停下脚步,等着吴妈妈上前说话,待得吴妈妈在他耳边说完,他蹙了下眉,就往竹林深处去了,那里有一条通往落瀑水榭的小径。

  落瀑水榭四面的窗棂都让兰苕打开了,竹风花香都温柔的涌了进来。

  荔水遥跪在美人靠上,两手扶着窗台往下看,云母石面大案处最是热闹,偌大一个长方桌,蒙炎一人大马金刀坐着,独占北面上首位,周围没有敢靠近的。

  而前世,蒙炎却坐在了下首位置,棠长陵被拱卫着坐了北面上首位,那时她满心?满眼里只有棠长陵,便把他七分的相貌化成了十分的俊美风流,整个人物更比旁人大了一倍,而蒙炎,她把他画的十分小,潦草几笔而已,神情?还是猥琐的。

  大抵前世,蒙炎在她心?中便是个潦草猥琐的形象?

  荔水遥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但还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荔水遥缓缓回眸,蓦的又低下头,便慌忙坐好,整了整蕊黄裙摆。

  荔水遥低着头,正让棠长陵看见了她发?髻上的青雀钗,他心?上顿时就是一刺,那是他十二岁时亲手所?制。

  “想到有一年?三月三,你、我?、十娘偷溜进来玩曲水流畅,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背一首带酒字的诗,谁没背出来便是输了要喝酒,十娘输红眼了,也喝的醉醺醺的,便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回家去,这里是她的家,我?伤心?的哭,你为了哄我?,背着我?在这园子里追蝴蝶追蜜蜂,还摘了一捧花给我?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想到那些旧日时光,不?自觉便笑了,表哥还记得吗?”

  荔水遥再抬起?头时,星眸落泪。

  棠长陵喉头滚动,眼眶发?湿,指着兰苕道:“你出去。”

  荔水遥点点头,兰苕提着心?走了出去。

  “过?去的情?意,全都还记得吗?”荔水遥站起?来走向他,红着眼追问。

  棠长陵不?答,蓦的抱住荔水遥,柔声哄道:“我?需要你把今日雅集之事画下来,还请表妹帮我?。”

  就在此时,荔水遥忽听得一声鹰啸,她蓦的看向窗外,便见蒙炎正立在一丛芭蕉下,平举着右手做射箭状,她心?一慌,眼睛眨了一下,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她蓦的搂住棠长陵的脖子,背着他对窗外的蒙炎摇头。

  她万万没想到,战场之外奉公守法,光明磊落的蒙炎会想着暗杀棠长陵,棠长陵当然死不?足惜,但是他不?配让蒙炎脏了手。

  蒙炎看着窗内相拥的小郎君小娘子,他们?仿佛一对金童玉女,可他的一双眼却赤红带了血丝,当她流着泪哀求他时,他恨的心?头滴血,举起?的袖箭却缓缓放下了,故意弄出动静来,扬声道:“水榭里可有人?”

  荔水遥蓦的推开棠长陵,开门走了出去,福身?一礼,“郎主?,我?在这里。”

  “让我?好找。”蒙炎上前,蓦的扣住她的手腕,拉着便走。

  荔水遥提着裙摆踉跄跟着。

  棠长陵握紧双拳,深蹙眉头,想了想就追了上去,笑着道:“曲水流觞这就开始了,咱们?一起?下去吧,蒙镇国可让表妹代?行酒令,表妹素有才情?,定然不?会让您喝醉。”

  蒙炎爽朗一笑,“可。”

  荔水遥手腕吃痛,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