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肉 第29章

作者:青山卧雪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重生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流觞渠两岸有青石座台,座台被擦的干干净净,摆了一张卷云小茶几,上头摆着一套茶奁,一个八隔的攒盒,装着甜咸两种点心?。

  蒙炎扣着荔水遥的手腕当仁不?让选了首位,棠长陵一看这情?况,又羞又恼,便想从荔水遥身?上寻求突破口,笑着上前才要开口,蒙炎豁然起?身?,厉声训斥,“你装病躲礼部贡院的考试,偏要求我?推举你参加制科考,你是乡野遗贤,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你什?么都不?是,怎能妄想走捷径,还是按部就班的从常科考开始步入官场吧!”

  说吧,扯着荔水遥的手腕就大步走了。

  棠长陵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弄的两眼呆滞,浑身?僵硬,待得他回神,环顾四周都是对他指指点点的眼神,顿时涨红脸,羞怒交加,有口难辩。

第039章 有蛇

  “疼、疼。”荔水遥真的觉得疼了, 哭了出来?。

  蒙炎拽着她的手腕将她甩进车厢,没看她一眼,夺了亲卫的马, 疾驰而去?。

  荔水遥心慌意乱,生怕从此后他真的冷了心肠, 也夺了一匹马, 踩着脚蹬骑上去?, 扬鞭追赶,眼睛追随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 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追上他, 抱住他,不能松手。

  由此,兰苕便看见了她家?娘子有史以来最惊险的一次骑乘, 她不敢喊叫怕把人和马都惊了,更不敢看, 白着脸捂住了眼睛。

  春风一改温柔, 在耳畔呼啸,屋舍、街衢、行人、树木快速向后退去?, 荔水遥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让她看不到想要追赶的人了, 她的心慌乱的仿佛要跳出来?,两腿突然痉挛,她夹不住这匹马了,瞬息间, 身子往后飘去?,就在这时, 她被人一只铁臂环住腰身,耳边传来?一声暴喝,“撒开缰绳!”

  荔水遥下意识撒开了手,整个人就被扣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额头?撞上他的胸膛,闷闷的痛,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头?埋在他怀里呜咽。

  惊魂一幕,不知吓死了谁!

  蒙炎纵马出城,几乎要把后牙槽咬碎了,怒火妒火交织着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令他无处发?泄,只狠狠抽着马屁股,急速向秦岭奔驰而去?。

  太快了,太快了,官道两边的农田、行人,树木飞速倒退,荔水遥的心也好似跟着飞了起来?,她只要死死抱紧他的腰身,缩在他的怀里才能不掉下马去?。

  耳边只有风声和他扬鞭打马的暴喝声,荔水遥只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晃成浆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勒马停了下来?,翻身而下,带着她也摔在了地上。

  蒙炎视她如无物?,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就沿着一条有踩踏痕迹的山间小路往山里走去?。

  这是一处山脚,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向根深叶茂,荫翳蔽日?的山腹,隐隐有虎啸猿啼和不知名的野兽的吼叫声传来?。

  往远处看去?,翠峰耸立,莽莽苍苍,似有绵延千里之势。

  荔水遥缀在他身后,蕊黄的裙摆被荆棘划的破破烂烂,披帛早已不见了,绣鞋沾泥,仍旧一声不吭,哄他的话有很多,但她耻于?说谎骗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走一步是一走。

  日?暮,林中渐渐升起了薄雾,露水滴滴答答往下落,蓦的荔水遥踩住了一块软弹的东西,那?东西蠕动了一下,翘起了三角头?。

  “蛇——”

  荔水遥惊声惨叫,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

  蒙炎恨她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正闷头?往前冲,此时听她惨叫声,猛然回身,飞掠去?捞她,一把没捞到,往前一扑把人拢到怀里,护着她头?脸,两人一起一滚到底,撞上树桩子才停了下来?。

  蒙炎急忙去?看怀里的人,见她脸色惨白,星眸紧闭,竟是昏厥了过去?。

  此时一阵山风刮来?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蒙炎打横抱起荔水遥就逆着溪流而上,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寻到了一处溶洞,上回就是在洞外不远处溪水边上挖到的人参。

  溶洞内,有慢吞吞的滴水声,那?是从洞顶的钟乳石上滴下来?的。

  地上有一滩灰烬,旁边有个简易的枯树干支起来?的架子,那?是他上次进山时为烤干衣服燃尽的火堆。

  荔水遥被他抱了一路,已经醒了,正在佯装昏迷,在发?现?他要把她往地上放时,连忙搂紧他的脖子,惊慌到声音都变了,“别放下我,地上有蛇!有蛇!”

  露水和落雨把她身上襦裙浸的湿湿的,把她雪白的肌肤透了出来?,齐胸系带处打成的双耳结不知何时松动了,对襟短衫领口微敞,裙围子下滑,秾艳艳的酥雪就露了大半个在外面。

  蒙炎低头?,呆呆看了一会儿,蓦的掐腰把她扣在自己?腰腹上,两臂改而抱着她的腿弯。

  荔水遥被迫搂紧他的脖子,刹那?间两腮绯红,张开小嘴才要说话,忽听裂帛声,紧接着洞外就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荔水遥蓦的咬住唇,黛眉浅蹙,身子软似春水,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玉容潋滟。

  他将她堵的严严实?实?,抱着她在洞内来?回走动,“给我生个孩子吧。”

  荔水遥脸埋在他颈窝里,眉梢眼尾绯红靡艳,喘不过气的娇叱,“你出去?。”

  “绝无可能!”蒙炎抱她走向洞外看雨,越发?把她搂紧,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洞外雨潺潺,溪水暴涨,一夜捉舌相戏,捣花成泥,深恨夜短情?长。

  翌日?,天色还漆黑时,荔水遥烧的浑身滚烫,可在深山之中,即便武功高强如蒙炎也不敢贸然在黑夜中行走,何况还带着一个荔水遥,他满心焦急,只能等待。

  荔水遥裹着他的石青色大袖袍衫,窝在他怀里,望着火堆,喃喃道:“你怎么不问我?”

  “不问了,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天一亮我就抱你下山,回府就给你熬药。”

  荔水遥往头?上摸了摸,竟还摸到了那?支青雀钗,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嘲弄之色,“那?些旧日?情?意似锁链一般,能困住一些人,锁着她令她不可自拔,但却困不住狠绝果断的人,他们可以在一夕之间就扯断锁链,站在笼子外头?,对笼内的人待价而沽,肆意榨取。”

  荔水遥喉咙发?痒,忽的剧烈咳嗽起来?,把一双眼睛咳的通红,泪盈于?睫,“你呢?”

  你因何两世都偏执于?我,只因皮相吗?

  棠长陵与我自小相识,相伴着长大,不仅有男女之间的情?意,还有亲情?,可他却背着我,脱困出笼,站在笼子外,表面哄着我,背地里卖起我来?毫不手软。

  或许,那?些在我看来?珍之重之的情?意,于?棠长陵而言,从始至终都不值一提?

  若是如此,前世的自己?就更可悲了,自己?陷在过去?的情?意里出不来?,哦,原来?是一场独角戏?

  “大姨母厌我优柔寡断,我知道。”荔水遥把脸埋在他胸膛上,“阿娘生怕我翅膀硬了不听话,我也知道,我都知道。”

  说完,荔水遥就呜呜的哭起来?。

  蒙炎又心疼又恼怒,抚着她的后背,咬牙道:“我听明白了,你的心陷在旧日?情?意里收不回来?,也罢了,身子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棠长陵的爪子但凡摸你一块衣角,若是让我逮到我就剁了他,听明白了吗?”

  荔水遥仗着昨夜被欺负狠了,撒着娇的哭,扭着身子摇头?,“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蒙炎心里堵的难受,咬紧后牙槽,抚着她滚烫的身子忍下了,天色微明,当?即就改抱为背,大步走了出去?。

  “回府喝药,双倍的黄连!”

  荔水遥软绵无力的伏在他背上,尚有余力斗嘴,“阿郎好歹毒的心肠,竟想苦死我。”

  蒙炎被气笑了,怕她掉下去?,托着她臀往上掂了掂。

  就在他辨别着方向下山时,前头?被一截倒塌的腐木拦了路,不知是在什么年?月被雷劈死的,上面覆满了青苔,长出了杂草,还被藤蔓缠了,树腔腐烂空了,滋长出了两朵紫的发?黑的灵芝,通体似罩了薄薄一层雾,若隐若现?,一朵如女子拿在手里的团扇那?般大,一朵如成熟的柿子那?般大。

  蒙炎寻的就是这等天材地宝,焉有不要之理,当?即就把荔水遥放下,拆下一枚袖箭,用小箭头?小心翼翼的割下了那?朵大的。

  荔水遥晕乎乎的,却也识得那?是极好极好的灵芝,但她却不敢问什么,只装作不知。

  蒙炎撕下自己?的一片衣摆把灵芝包了挂在自己?的蹀躞带带钩上,重新背起荔水遥,道:“咱们回家?。”

  荔水遥眼睛顿时湿了,乖乖伏在他背上。

  山下,蒙炎拴马处,停驻了一辆辇车,环首坐在车辕上,兰苕在马车前徘徊,神色焦急,不时的往山路上看去?,待得瞥见蒙炎背着荔水遥下山的身影,登时就哭着奔了上去?,“神仙菩萨,我的小祖宗还活着吗?”

  蒙炎被这侍女气笑了,“我还能吃了她。”

  荔水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微微抬起潮红的小脸,“我还好。”

  “别说话了,省些力气。”

  荔水遥乖乖“哦”了一声,望着越来?越近的辇车和神态自若的环首,心里一下子想明白了,翘起食指戳了他长出青青胡茬的下巴一下。

  蒙炎捉住她的手,将她放进辇车,自己?也钻进去?,便立即道:“回府。”

  兰苕急忙爬上车辕坐好,悬了一夜的心放下,身子便松弛下来?,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惹得驾车的环首望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低声道:“白操了一夜的心吧,我说过有郎主?在,龙潭虎穴也不会让夫人少一根头?发?丝。”

  兰苕没吱声,兀自又叹了一口气。

  环首越发?觉得好笑,“你人也不大,怎得操心的像个老嬷嬷。”

  兰苕板起脸,低声道:“别和我说话了。”

  环首又瞧她一眼,见她板起一张鲜嫩的脸蛋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想着自己?也是十个亲卫里面年?纪最大,最操心的,也就感同?身受了,没再?多言。

  回府后,荔水遥坚持沐浴更衣后才一身清爽干净的躺在了绣被里,蒙炎抓药,九畹熬药,宫里来?人,圣上宣召蒙炎入宫,蒙炎不得已,看着荔水遥喝光药汁,便换上官服骑马入宫去?了。

  知道兄嫂一夜未归,蒙玉珠也是悬了一夜的心,这会儿一得了消息就来?看望,得知荔水遥喝药睡了,便要走,九畹感念她真心,挽留下了,请她上座,紫翘笑着上前行礼,“小娘子若不嫌弃,奴婢也会几样针线活,做出来?您瞧瞧。”

  蒙玉珠便高兴的拉紫翘的手,“每回见你,不是在绣花就是在劈线,你可是嫂子身边专门负责针线绣活的?”

  九畹捧着放满糖果和干果的攒盒放到蒙玉珠手边的小几上,笑道:“是了,她嘴懒,手却巧,就派给她针线上的活计。”

  蒙玉珠的眼睛亮起来?,又拉着九畹的手问道:“我听花七说过一嘴,似嫂子这般的世家?女出嫁身边总要陪嫁好几个有本事的侍女,紫翘擅长针线活,那?你擅长什么?”

  九畹笑道:“奴婢记性好,擅长记账,兰苕心细又周全,她总览,至于?服媚……”

  九畹笑容微敛,道:“来?往传话,应酬交际的活原本是她的。”

  蒙玉珠左右不见服媚,正要问,便忽然瞧见服媚领了一个贵妇人进来?,头?上插满金花钗,身上绫罗锦绣,一张脸却是横眉怒目,一副凶悍相,吓的她立时站了起来?。

第040章 簪花宴

  “那没用的小贱人在哪儿?”小萧氏在厅上立定, 鹰顾狼视一圈,直奔卧房。

  九畹紫翘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跟进去, 抢在前头护在床榻前,双双跪下, 九畹就哀求道?:“夫人, 娘子病了, 才吃了药睡下,您有什么怒气都发在奴婢们身上吧。”

  小萧氏怒道:“原本你们身上就有?罪, 凭你们也配替她顶罪,才嫁了人就不听话?, 说不得就是你们仨撺掇的!都滚开!”

  小萧氏两手并用,左手揪住九畹的发髻,右手拧住紫翘的耳朵, 又拖又拽,想把她们从床前扯开, 九畹紫翘与她顶着, 偏就坠在地上,小萧氏气的脸上粉妆龟裂, 怒喝:“服媚, 你站在那里装什么死!”

  服媚面有?难色, 奓着胆子上前。

  “阿娘。”荔水遥掀开纱帐坐起来,腮上尚显潮红,说话?软绵绵的没力气?,“阿娘有?话?好好说。”

  小萧氏停了手, 掐腰怒笑?一声,“我还当?你死了呢, 原来还活着。”

  这时兰苕穿着中衣,靸着鞋冲进来,也往床前一跪,就道?:“夫人,奴婢进来时瞧见我们府上玉珠小娘子往前院跑去了,说是要派人告知我们郎主,亲家夫人不知何故兴师问罪来了,请郎主速归。”

  “忤逆不孝的小贱人,你竟敢威胁我!”

  小萧氏上手就给了兰苕一巴掌,尖锐的指甲狠狠戳着她的额头,“你的身契可在我手里,我反手把你卖进下等窑子里就有?你受得了。”

  戳的是兰苕,眼睛却看?着荔水遥。

  荔水遥直直与她对视,“阿娘想卖就卖,只是,我倒想看?看?,哪家牙人敢冲进镇国公府来拿人。阿娘前脚卖,后脚就有?人拿着兰苕她们的身契交到我手里,阿娘可信?”

  小萧氏一窒,越发怒气?上头,脸色涨红,掐腰道?:“要不是你在落瀑水榭不要脸的抱长陵,让蒙镇国逮个正着,惹怒了他,致使他在流觞宴上坏了长陵的谋划,你请我来我都不来,现在可好,亲戚朋友都在笑?话?长陵不够格参加制科,我不管,事情坏在你手上,你负责哄好蒙镇国,让他答应举荐,否则,你就跟我回家去吧,我病了,要你侍疾,我的病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罢,就硬挤进去一把抓住了荔水遥的胳膊往外?拖拽。

  这时就听外?头值守院门?的仆妇高呼,“郎主挎刀回来了,过?垂花门?了。”

  小萧氏心里一慌顿时就撒了手。

  荔水遥反而一把抓住小萧氏的手,软软笑?道?:“阿娘,我随你回去侍疾。”

  小萧氏连忙推开她,一面连连痛骂“翅膀硬了翅膀硬了”,一面就拽着服媚,让她指路,从后面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