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就因为这个?!”
而那个嗓音低哑的青年冷哼了一声。
“这个,还不够吗?!”
“仙客镇曹家的大主顾,你道是谁?——正是定北侯,杜永炽!”
“杜永炽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狂和虐待狂……他身为武将,浑身的杀意本应只朝向敌人,但他现在却把手伸向了无辜之人!”
“若是信王上位的话,那么杜永炽的罪恶将永远不可能得到惩罚!信王又不是个多么仁爱的明主,他会选择不包庇他的亲舅舅吗?!”
盛应弦:!!!
啊,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仙客镇一案,以“曹家往北陵国买卖人口以牟取暴利”而结案,他当时也有疑虑,但曹观咬牙死扛了下来,买卖人口在本朝,又实在不是一个能将人问斩的罪名……
于是最后,曹家不过是全家被流放北方边境的白城关,即使还有着“三代不得科举、全家为苦役”的处罚,但是除了手上确实落下了人命的曹随被问斩之外,全家的性命都得以保全。
现在想想看,白城关不就是定北侯杜永炽曾经的辖下吗?虽然现在他受命执掌北大营,和白城关的边军已经拉开了一点距离,但真的到了那里,谁能不念一点他当年留下的香火情呢?想必曹家也能由此得到一些庇护吧。
他心思游移不定之际,又听到一开始那个青年开口了。
“好,好……”
他仿若是被气得狠了,连连喘息了好几声方继续道:
“就算……杜家你看不上,那么‘末帝秘藏’呢?!”
盛应弦:??
下一刻,那青年张口就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它本就应当是我的!傅垂玉,你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
盛应弦:!!!
傅垂玉!
板壁的那一头,果然是“拜月使”傅垂玉!
那个声音低哑的青年!
……但是,这个正在指责傅垂玉的青年,又是谁?!
结果傅垂玉下一刻就干脆利落地给了他答案。
他短促地低笑了一声。
“裴系舟……”他念着这个名字。
盛应弦:!?
裴系舟?!那不是天南教左护法“逐日使”的名字吗?!
板壁那一头的密室里,天南教的左右护法,竟然同时现身了?!
然后,傅垂玉的下一句话,几乎要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盛应弦也惊得倒退一步。
“……或者,我该称你为‘赵如漾’?”
盛应弦:?!
赵……那是前朝的国姓啊!难怪那个“逐日使”裴系舟,会理直气壮地说“末帝秘藏”本就应当属于他!
第194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92
说起来……前朝皇室凋零, 在大虞建国之时,前朝皇室的男性后裔,不就应当差不多死绝了吗?
大虞的开国皇帝正祐帝,本就是武将出身, 也没多么心慈手软, 收拾起前朝余孽来也是毫不留情的……那么, 这位裴系舟——不,赵如漾——究竟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赵如漾却并没有半点身份被人揭穿的震惊或紧张之感,听上去,这个秘密在他们之间,竟然早就不是秘密了。
“……我之身世, 自从傅叔离世之后,这天下唯有你知我知……”他竟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缓和了一些语气。
“垂玉……你要知道,在这世上, 唯有你我才是同路人……其他人都不足信!”
“你忘了当初我们辗转逃脱追杀的时候是怎样艰苦的吗?当时虞朝立国多时,就连开国的那个狗皇帝父子俩都死了!三代人了, 他们仍然还不放过我们……要对大荣最后剩余的这一点点人赶尽杀绝!”
赵如漾语气悲愤, 而盛应弦着实愣住了。
啊,对。
从年龄上来判断, 若是天南教左右护法都是荣朝余孽的话, 他们年幼之时遭遇追杀,当朝的皇帝应该已经是今上了……
那么, 这两人就是当时走投无路,投入了“天南教”的吗?
他敛下眼眉, 静听着赵如漾语气激愤的控诉。
“你还以为现在是大荣年间吗?还以为你死抱着你那点祖传的正义之心,会对我们的大业有用吗?”
“啊……对了——谁叫你一家子都是那副样子呢, 什么忠臣风骨……什么直道而取……”
他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空有风骨是成不了事的!傅垂玉!而且,你也别想还有能够跳脱在外、袖手旁观的一天!你的手上和我一样已经沾满了罪恶,落到盛应弦手里,照旧是死路一条!”
盛应弦:!!!
赵如漾却仿佛对盛六郎憎恨到了极处似的,冷笑了一声,道:
“更何况,你不是知道吗?难道盛家又是什么好人不成?要照我说,天底下顶顶奸恶之人,便是盛六郎那位好父亲,盛和礼!”
盛应弦:!?
他的心脏“咚”地猛跳了一声,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深井之中。
赵如漾还有下文。
“哼,还有他那位好祖父,盛道渊……他们父子俩在大荣时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以忠臣良将自诩,骗得我祖父将‘末帝秘藏’的消息告知,本指望着他们能够匡扶社稷,护着赵家后人逃脱追索,寻回‘末帝秘藏’东山再起……但大荣一有难,他们逃得比谁都快!哼,‘盛’?!”
他讽刺似的慢悠悠念出了这个姓氏。
“为了掩饰身份,逃脱追捕,他们不惜连老祖宗给的姓氏都改了!”
他咬牙切齿,念出了一个似曾相识、但又显得无比陌生的名字。
“段和礼!”
“‘盛’难道不是他母亲外祖家的姓氏吗?呵……绕了这么多回合,其中的奥秘还是被我窥知了!”
赵如漾的声音里带着那么清晰的嘲讽意味,盛应弦一时间竟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他说,他们本应姓“段”?“盛”不过是他祖母的外祖家的姓氏?!
盛应弦竭力思索,却怎么也不记得祖母在世时有没有提过她的外祖家了。
他印象中祖母很早就离世了,在盛家村时,家中的女眷只有他的母亲和二婶三婶,没有更高一辈份的了。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祖母家中的情况。
他的母亲姓薛,也因此他当初在仙客镇要想个化名的时候,才会说叫“薛鸿”——
但是小折梅那个时候却非要叫他“薛霹雳”,而且还一股脑地把他用过的化名混合起来乱叫一气,什么“阿炙”啊,什么“三郎”啊……
他的脸上,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温馨的回忆,而露出微弱的笑意,但那笑意太轻淡,很快就在密道的黑暗中化为无形。
赵如漾依然在板壁的那一边,讽刺地说道:“……段和礼他们父子既然当初贪生怕死,到了段和礼这一代还投靠了新朝,又来谋算大荣的秘藏,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垂玉没有言语。
盛应弦听得真切,臊得脸上发烧,脑袋都在胀痛。
若赵如漾——也就是“天南教”的左护法“逐日使”裴系舟——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从前曾做过的事就真的……真的……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一个字眼能够形容。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点违和之处。
是什么呢?
他左思右想,大脑却一时间仿若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出来。
然后,他听见那位“拜月使”傅垂玉叹了一口气。
这声息里仿佛蕴含着一些和刚才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但在盛应弦能够捕捉到那一丝的灵光之前,傅垂玉已经又开口了。
“已经够了,如漾。”
傅垂玉的声线忽而变了。
和刚刚的低哑粗嗄完全不同,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清琅悦耳,如山间跳跃的小溪。
“就此罢手吧。”傅垂玉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如漾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哈”地短促笑了一声。
但傅垂玉突然改变声线的举动,无疑是隐晦的一个信号。赵如漾仿佛忽而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箭步冲到一堵板壁——确切地说,在他那一头看上去,是一面书架——之前,右手蓦地向书架上的某处拍落!
那书架骤然发出一阵喀喀响声,向着一侧慢慢地滑开。而在书架之后——
板壁上出现了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而在那洞口的入口处,一身绯袍的云川卫指挥使盛应弦正站在那里!
赵如漾:!!!
他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一瞬间睁大了双眼,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着屋中负手而立的“拜月使”傅垂玉。
而傅垂玉刚刚在与他说话时,因为仿佛看到他一意孤行、无法被说服而极度痛心,刚好背过身去;因此他此刻是背朝着盛应弦与赵如漾的。
赵如漾看着傅垂玉的背影,又转回头去盯着盛应弦——他看得出,盛六郎因为面前的暗门骤然被打开,一时间也惊讶不已——不知为何,他呆了片刻,忽而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高亢而尖利,听上去颇为乖戾而刺耳。
“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尾音到最后已经急转直下,听上去竟然有几分似笑似哭。
盛应弦也因为刚刚面前的板壁上突然出现一个洞口,板壁向着一旁滑开,而被吓了一跳。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当他看清站在洞口那一边的人,竟然是长宜公主的那个新宠袁崇简的时候,心头翻滚而过的情绪有一丝复杂。
他刚刚就在想这位“逐日使”的声音仿佛有点熟悉,但之前“天南教”设下声东击西之计,假意袭击小师妹、结果真实的目的却是劫走小折梅的时候,他已经与这位“逐日使”交手过一次。他本以为这种隐约的熟悉感是来自于那次短暂的交锋,却没想到这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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