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174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原来,竟是为了寻找前朝遗嗣,才一直无暇顾及自身吗。

  小折梅续道:“虞朝的开国皇帝正祐爷当时攻入荣朝皇宫时,乱军几将皇子皇孙全部杀尽,唯有赵如漾的父亲,身为不受宠的宫人子,因着当时太子妃势大且跋扈,而不得不养在冷宫,反而在破城之时得以幸免……”

  “太子临终前,终于得知那位宫人已逃离宫禁、还将儿子也一起带走的确切消息,大喜过望之下,拦住了前来寻他、想将他救走的太子詹事与东宫侍卫——也就是我父祖二人——将‘末帝秘藏’的绘卷,以及寻找如漾之父的重责大任,都托付与他们二人。”

  “我父祖受命,十分艰难才辗转逃脱,一路颠沛流离,我祖父患上了重病,于是我父亲便想着先去投奔可靠的友人,将父母托付于对方之后,他再自行上路去寻找如漾之父的下落。”

  小折梅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凝视着面前的盛六郎的眼眸里似有一丝水光浮动。

  “这位‘可靠的友人’,就是令尊与令祖。”

  盛应弦:!?

  他目瞪口呆,震撼得无法言语。

  小折梅依然从容平静得一如毫无感情的偶人。

  “他们本以为,段家乃忠臣良将之后,先帝安排下‘末帝秘藏’之时,又不曾瞒着段家,段家必定十分可信……但是辗转找到了盛家村之时,才发现段家早已不是对前朝忠心耿耿的那个段家了,他们已经洗白成平民百姓盛家。”

  “我父祖虽失望,但大难临头选择明哲保身,却也能理解……本想离去,但段家盛情挽留,我祖父本就是一介文人,身体又不甚好,经过了长途跋涉,当时已是垮了……我父亲无奈,便承了这份恩情,将我祖父在盛家村里安顿下来,自己则长年在外,寻访如漾之父的下落。”

  “这一找,便是十多年。”

  “正祐爷在位五年而崩,广雍爷则更短,即位一年就突发暴病而亡故……我父祖本想着,这对于侥幸逃出生天的末代皇孙而言,或许是个喘息之机。”

  “但是,一直到了最后,我的父亲寻找了二十年,也没能找到那位皇孙。”

  小折梅轻叹了一声。赵如漾则是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盛应弦就站在他们对面,将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得分明。

  小折梅道:“于是,我父亲带着一身落下的暗伤和暗疾,回到了盛家村。之后,他娶妻生女,本想这一生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盛应弦:“……”

  他已经本能地觉察到她之后会述说的内容并不好。可是,他咬了咬牙,命令自己沉默地听下去。

  小折梅似乎从回忆中暂时地摆脱出来,望了他一眼。

  她的黑眸深不见底,黑黢黢地仿若幽静的深潭,像是要把人吸入其中,卷拥着一道灭顶。

  小折梅静静说道:

  “但在我幼时,父亲的身体便已经无可遏止地坏了下去……”

  “父亲本以为是从前多年在外留下的旧伤所致,对于时常前来照拂的盛伯父也多有感激……”

  “有一回,我父亲卧床已久,谁都道他这一回恐怕难以好转……盛伯父来探望他,但却问了他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问题。”

  小折梅略一停顿,直视着盛应弦,声音清朗地复述了一遍十几年前,他的父亲问出的那个问题。

  “‘末帝秘藏’究竟在哪里?!”

  盛应弦:!!!

  赵如漾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冷笑。

第196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94

  盛应弦的大脑里嗡的一声。

  那种由意识而至躯体而生的感觉太强烈, 以至于他甚至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他其实面前还站着他应当舍命相搏的对手——即使小折梅不是,那个“赵如漾”也一定是。

  可是他竟然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就这样松懈了一瞬。

  高手过招, 有时候眨眼间就能决定胜负。

  他甚至不可遏制地在想, 幸好赵如漾是打不过他的, 幸好小折梅应当还没有想对他不利……

  他并没有真正和小折梅交过手,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但能够坐到“天南教”右护法这个位置上,小折梅的武功就一定也不低。

  他的头脑都开始有丝混乱了。或许是因为父亲做过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或许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跟小折梅兵戎相见——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才沉声开口道:“然后呢?”

  他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之后的一些发展,但是他并不预设立场,因为那样或许会妨碍他公正地看待事情——他希望从小折梅的口中得到真相,而不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猜疑。

  赵如漾脸上的那一丝冷笑显得更大了一点。

  小折梅却好像情绪上并没有过多的变化, 只是微微翘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

  “家父自知不起, 于是对盛伯父说……藏宝图在一个妥善之处保管, 若盛家想要,就拿一个儿子来换, 他会把藏宝图所藏之处作为女儿的嫁妆, 两家结成生死同盟,共享这一注大富贵。”

  盛应弦:?!

  他惊愕得甚至微微张开了口。

  赵如漾仿佛有些按捺不住似的, 在小折梅的身后突然出言道: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与琼临定亲,明白了吗?”

  他唇角的那一痕笑意宛然, 讽刺之意再也压抑不住,睨视着对面愕然的盛应弦, 道:

  “你难道从没有怀疑过,纪家与盛家虽比邻而居,然家世何等悬殊,为何令尊仍执意要将她聘为你的妻子?即使是临终托孤,总可以让令堂将琼临收做义女,好好教养,来日许配一个好人家……为何一定是你不可?”

  ……为何一定是你不可?!

  盛应弦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仿佛在嗡嗡作响,这一句话犹如一个魔咒那般,一直在他的耳畔回荡。

  他在这种极度的震愕、茫然、痛苦与不可置信之中,五内俱焚,抬起眼来望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两个人。

  啊,小折梅是站在那个赵如漾身前的。她在维护着那位末代皇孙,而不是他。

  或许刚刚赵如漾的那句话,就是他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对盛六郎说的吧。

  为何一定是你不可?我与她才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到今天之人,为何不能是我?……

  盛应弦不由得慢慢地抿紧了嘴唇。

  “那后来呢?”他沉声问道,直接打断了赵如漾的诘问。

  他并不在乎赵如漾会如何嘲讽他,他只想知道,那个因为父亲沉疴难起而眼泪巴巴地望着他的小姑娘,是如何会变成今日拨动中京风云的“拜月使”傅垂玉的!

  小折梅哂笑了一声。

  “后来?”她轻飘飘地说道,“后来,令尊才发现,开启宝藏的钥匙——私印‘问道于天’还在宫中,所以他觉得必须拿回来,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是督促长子次子考科举、幼子学艺入公门,二是私下联络势力庞大的‘天南教’,借助他们的势力想要盗走私章……”

  盛应弦:!!!

  他的父亲,竟然还私下联络过“天南教”?!

  “……那么,陆饮冰是……?”他勉强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他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了,多到他一时间竟然失语。即使问出了陆饮冰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是问陆饮冰是否也是“天南教”中人?还是问陆饮冰出手盗印,这背后是否也有他父亲的手笔?……

  不过,小折梅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很了解他的了。他这么模糊不清的几个字说出口,她竟然就微微颔首,替他解惑道:

  “陆饮冰自然也是我教中人。”

  盛应弦:“……”

  赵如漾冷笑道:“不过以盛侍郎的分量,还引不动我教出手!”

  小折梅叹了一口气,略微侧首,对着她身后说道:“……如漾,你先且莫多言。”

  赵如漾:“……”

  小折梅喝止了赵如漾的煽风点火,方转回来,朝着盛应弦说道:

  “令尊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指名要去偷盗‘问道于天’这枚本不起眼的私印,反而令‘天南教’起了疑心。”

  她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微末的笑意。

  “毕竟,能让‘天南教’的势力发展到如今地步,教中上下,谁也不是笨人。更何况,‘天南教’本就兴于前朝末年,也是为了一旦中京城破后,支援其它地方可能出现的流亡小朝廷而建立的。”

  盛应弦:……?!

  纪折梅道:“教主秦定鼎也曾经是前朝末帝太子手下的暗卫头领,后来逐渐滋生出了自己的野心,觉得既然少主扶不起来的话,就干脆向少主下手,另外扶起一名傀儡,只要声称那傀儡也有荣朝皇室血统,‘天南教’照样可以继续纵横天下,而不必被少主所控制,‘末帝秘藏’也可以为他所用,而不必交还给少主……”

  盛应弦愣住了。

  但小折梅说到这里,忽而停了下来。然后,她居然微微侧过脸去,对身后的人说道:

  “就到此为止吧。如漾,你走吧。”

  盛应弦:!

  赵如漾:!!!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走到哪里去?!你想做什么?!”

  盛应弦心想,太好了,他想问的也正是这三个问题。

  小折梅道:“我们联手设局,已将秦定鼎陷于万劫不复……看起来,杜家也要完了。”

  赵如漾:“对,可是……这跟你让我一个人走,有什么关系?”

  小折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盛应弦从她的叹息声里忽而听出了一种深刻的疲惫。

  “因为,我累了。”小折梅说。

  “从前种种,我已经不愿再去纠缠谁是谁非……但你说得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被人杀死。”

  她说到这里,竟然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回过身去,凝视着赵如漾。

  ……她就那么放心大胆地,把毫无防备、空门大开的整个后背,都亮给了盛六郎!

  赵如漾那一瞬间简直目眦尽裂。

  可是她依然目光澄澈地凝视着他,一如当年他们在“天南教”的某个秘密堂口初次相遇时一样。

  “‘天南教’永远也不会成事,你也不可能再登上那个从来就不曾属于你的位置……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在中京掀起一场乱局呢?自古至今的所有史籍里,‘天下大乱’的下一句紧接着的,永远都是‘民不聊生’……”她说。

  “如漾,想要当一个好皇帝,最先应当学懂的道理是什么?”她问道。

  赵如漾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他也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这种帝王教育。他从降生下来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人为他正过名,他也没有享受过一天身为龙子凤孙的好日子……

  永远都在奔逃,永远都在躲藏,永远都在隐姓埋名,永远都在被鞭策着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