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还好,她那位可恶的女冠姐姐发言了。
“今日之事,是我们对不住盛侍郎在先。我回去之后,定当告知家父,日后严厉约束舍妹,不教这种事再度发生。若我出阁之后,舍妹又不请自到,盛大奶奶可径行闭门谢客,拒绝她入内,亦可派人去庄信侯府告知于我,我一定不会姑息。”
谢璎:!!!
好啊,谢大在这里等着她哪!
她心头一阵狂怒,待要扬头抗议,便听到谢大冷冷的声音。
“谢寻珠,你也是时候用一用你那颗脑子了。”她说。
“你当知道,当我成为庄信侯世子夫人之后,我就算是把你变成一颗顽石,摆在府里的假山旁,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谢璎:!?
变成石头?!
皇上不管管她的吗,父亲不管管她的吗,小侯爷也不管管她的吗?!
她真的动用自己那颗脑子,认真地想了一想,最后却沮丧地发现,好像真是如此。
人人都说小侯爷是皇上的什么“遗珠”,是事实上的皇长子。
她原本为了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爱情而抗婚,还觉得自己十分伟大,并不看重这些身份地位,就连未来可能成为皇后的远大前景,也诱惑不了她!
但是现在一想,自己宛若一个傻瓜。
小侯爷对谢大“一见钟情”的故事,早已传遍京城。更何况自己之前抗婚,狠狠地下了小侯爷的面子。一边是不识相的谢二,一边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夫人,傻子都知道他会怎么选!
而皇上既然是小侯爷的生父,谢大就算是他的儿媳。自己只不过是他的表外甥女,谁会为了一个曲里拐弯的、无用的晚辈,而驳斥儿媳的面子?
父亲虽然宠爱她,但谢大回来之后,父亲明显更听谢大的话……更何况,以谢大之能,难道不会把父亲也一齐定在假山旁边?
谢璎绝望了。
“我……我知道了。”她终于委委屈屈地说道。
“我……我不会再任性行事。”
可恶的女冠那张冷冰冰的、酷厉的脸上,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这才对。”她称赞了谢二小姐一句,又回身向着盛应弦与何氏微微福身。
“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今日前来,扰了府上清静,实在抱歉。”
这一通飓风过境般的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了何氏的预期。她呆坐在那里,直到此刻,才意识到长久以来令她困扰的问题,就这么得到了解决。
……皇上要是早点给小侯爷赐婚谢家的女儿就好了!
她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忙忙起身,却听见盛应弦说道:“大嫂且在此安坐。某去送送谢家两位小姐便来。”
何氏:“……哦,哦。”
也对。既然六郎今天也发了火,好歹在外头还是要全了谢家的面子的。由他送出去,别人便不会以为盛家与谢家撕破了脸。
盛应弦竟果真负手跟在谢家两位小姐身后,慢慢走到了盛府门口。
一路上,每当谢二还想回头多看他一眼的时候,谢大小姐总会适时在谢二背后轻搡一把。
那个推搡并不用力,但足以吓阻谢二小姐。
盛应弦起初还带着几分戒心,怕谢二中途反悔,或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哭又闹,伤了大家的体面。
但有谢大小姐在旁约束,谢二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到得府门口,谢二也只是嗫嚅了一句“告辞”,就在谢大小姐如炬的目光盯视之下,仓皇钻入马车的车厢。
正当谢大小姐回身向他施礼告辞时,不知为何,盛应弦忽然脱口问了一句:
“恕盛某唐突……敢问谢大小姐,从前是在哪一处道观中修行?”
谢琇一愣。
脑海之中迟了一息,蓦地悚然而惊。
倘若坦诚相告“洞慧观”的话,盛应弦迟早会查到当初的石盘山,然后他再去洞慧观中调查,便会知道那里并没有什么道号定云的女冠,那一天下山回京的女冠也只有一人——就是道号“清仪”的谢大小姐!
她勉强笑了一笑,没有回答盛应弦的问题,反而问道:
“盛侍郎何故忽然对此感兴趣?”
盛应弦被她这么一反问,脸上浮现起一点赧色来,像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冲口而出就问了这样的问题。
“某也不知。”他坦率而带着一点歉然地答道。
谢琇:“……”
“可是谢大小姐有何顾虑,故此不愿直言相告?”他又拿那双明亮的眼眸坦荡荡地望着她了,就像从前一样。
真难得。在过了五年之后,也历经了人世风雨与人心的险恶,然而盛六郎依然保有这样明亮、坦白、磊落、透彻的眼神。
仿佛他依然秉持着一颗水晶般明澈的心灵,不曾被任何痛苦或黑暗的经历污染。
……这真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啊。
第286章 【第五个世界千里光】31
谢琇在内心叹息了一声。
……你真的能够迎接另一个巨大的秘密背后的真相吗, 盛六郎?你还有那样的余力来承担吗,盛六郎?
倘若你不顾一切地追寻到了真正的谜底,但在未来的某一刻,你还是会再度失去的话……
你还会保有这样明澈的眼神和心境吗, 盛六郎?
她久久地凝视着他, 最后说道:“……洞慧观。”
倘若他查到“定云道长”就是谢大小姐, 也无所谓。
只要他不再穷究下去,他也就不可能知道谢大小姐就是当年的纪折梅。
最多只是会奇怪,为何谢大小姐不主动出来说自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有什么要紧?
盛六郎应了一声,嘴唇翕动,似乎把“洞慧观”这三个字又重复念了一遍。
一阵凉风吹过他们两人中间, 卷起地上未扫的落叶。
谢琇这才恍然意识到,距离十月十二已经很近了。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
这好像是一首诗里的句子。
那首诗还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 觉来无处追寻。
是啊,旧欢如梦, 无处追寻。
她最后凝视了盛应弦一眼, 目光十分克制地在他的脸上只停留了一息,就已移开。
“既如此, 我就告辞了。秋凉风冷, 盛侍郎留步,请勿远送。”
盛应弦:……!
他好像有一点惊愕, 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于是,他只能眼看着谢大小姐同样掀起帘子上了车, 谢家的马车走动起来,在他的视线里远去, 出了青云巷,拐了一个弯,彻底地看不见了。
……
十月十二,倒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虽是近冬的深秋,但那一天甚至连风都没怎么刮。
谢太傅府虽然人丁寥落,但前来道贺的人极多,因此场面依然显得十分盛大。
谢琇和谢璎关系极为冷淡,因此谢璎虽然按照礼仪,不情不愿地作为新娘的妹妹,坐在了新娘的闺房里陪着谢琇,但她们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谢琇倒也十分能够自得其乐。
她就那么当着谢璎的面,屏退左右,提起笔来,画了很多张黄符。
当然,她画的都是最简单的。藏几张在衣袖里,备着等一下觉得疲累的时候提神醒脑用,或者万一有人敢给她下马威的话,暗中给对方使个绊子之类的……
但谢璎坐在那里,看清楚了她这个可怕的姐姐正在画什么之后,表情就变得愈来愈惊恐。
……还、还可以现画的吗?!是要带过去给小侯爷一点颜色看看的吗?!
谢璎一脑补,就更加抓狂了。
好在小侯爷本人倒真是出色,很能称得上允文允武,再加上谢太傅压根无心为难他,因此他在门外没有受到多大的考验,催妆诗也顺利地做出来了,由谢琇的大丫鬟青女恭恭敬敬地呈到谢琇案头。
谢琇扫了一眼,只觉得小侯爷字写得还真是不错。
之前收到他亲笔写的帖子时,她就觉得他的书法自有气场,如今看了他在意气风发之下写的催妆诗,那一笔行书流畅写意,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对他多生出几分好感来。
谢琇抿着唇,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头吩咐青女将那张纸折好收进一个锦匣里,自己则放下手中饱蘸了朱砂的笔,将那几张黄符叠起来,十分自然地收进了自己嫁衣宽大的衣袖之中。
谢璎:“……”
然后,赶在晏小侯进来之前,谢大小姐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端坐好,她的大丫鬟青女这才将外间的喜娘等人重新放进来,为她递上一柄团扇。
这里的婚俗,新娘以团扇遮面即可,并不需要红盖头遮住视线。
……因此,晏小侯等一下还得再做至少一首的却扇诗。
谢琇这么想着,带着点幸灾乐祸似的心情微微笑了。
今日的新娘眉目如画,在团扇的正上方微微弯起来,正好迎上新郎一脚跨进闺房时,抬起来望向她的第一眼。
晏小侯既是俊秀若好女,穿一身正红色的喜袍便更加显得秾艳出众。
他似是没有想到刚一进门,就能正好与新娘的眼神来个对视,但这毫无疑问是吉祥的巧合,他自然展示出了喜色,目光微微一亮,便站定在门口,像是一旦看到了今天他的新妇,便已经全副心思都投到了她的身上,浑然忘却了其它似的。
不得不说他这个定格真是太刷好感度了。
跟在他身后前来迎亲的人们,以及谢家这边派出的亲友团,凡是有资格在谢大小姐闺房这边出现的人,都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谢琇:“……”
演。接着奏乐接着演!
上一篇:福女天降
下一篇:血月诡界,欢迎进入有尸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