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谢琇兴致大起。
“弦哥……当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吗?”她无视盛应弦的怒火,微微偏过头去,注视着他的胸口位置。
“我……心悦弦哥啊。”她放轻了声音,语尾像是一抹叹息,在书房之中飘散,袅袅而尽。
盛应弦:!!!
他的身躯一瞬间就僵硬了,简直僵直得像是一截木头、一尊石像,让他的神魂被困于其中,动弹不得。
“可你……我……我们现在已经……”
在一片茫茫然之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轻淡,那样无力,甚至有一点破碎,仿佛陷在一片迷惘当中,找不到一个出口。
“没有办法了……”他听见自己废然长叹了一声,语尾带着那样一种不散的惆怅。
可是那层惆怅一下子就被她趋近过来的脸容打散了。
“嘘——”她轻声道,忽然抬起手来,去抚摸他的脸颊。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世上还有谁会知道?”她轻声巧笑着,从那两片红润柔嫩的唇瓣间,吐出这样……这样大逆不道、又胆大包天的话语。
盛应弦震惊了。
“你……!你怎能……你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他试着语重心长地说服她。
“宫中耳目众多,你能把所有人都杀尽吗?何况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你花了多少心力,做出过多少牺牲,才来到今天的位置上,你……你不要因为盛如惊一人,就轻易丢弃掉这一切……”
可是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得还有一点肆意,一点嘲讽。
“谁说我要放弃这一切了?”她反问道。
盛应弦的心蓦地向下一沉。
“那……那你意欲为何!”他气涌如山,一瞬间甚至忘记了控制自己的音量。
“你……你是想……”他气得浑身发抖,抖得甚至连两人相贴的衣袍都跟着擦蹭起来,发出簌簌的响声。
“……想要臣不明不白地,做娘娘的入幕之宾吗!”他终于把内心的隐忧一鼓作气地低喝了出来。
“就像这样、像现在这样……任凭娘娘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每一天都拼命找借口求见娘娘,再……再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气得说不下去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犹如打翻了染缸。
他气咻咻的,鼻息沉重,甚至气昏了头,忘记了原本的那些顾忌,伸过手来,就要去用力狠狠推搡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他身上推下去。
“哎哎——”谢琇猝不及防,差一点真的被他推倒。她慌忙展开四肢,像个八爪鱼似的,牢牢禁锢住他的身躯。
盛相好像气到了极处,完全不顾那些所谓的面子和体统了似的,狠着心,咬着牙,伸手就攥住她的肩头,手指微微用力——
“娘娘欲要让臣如同姜明见与晏长定那样,甘心做娘娘见不得人的……”他气到了极点,甚至还结巴了一下。
“……的情人,臣纵万死,也不敢奉命!!!”他怒喝道。
谢琇愣住了。
……糟糕。
她好像看到一世英豪的盛六郎,睁大的双眸中,有些似有若无的水光在浮动。
她忽然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而来的心虚。
在盛六郎大怒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之前,她忽然猛地合身扑上去,一下子就环抱住他的脖颈。
……这什么辣鸡if线的剧本?本太后一把火都要给你烧了!
她知道,即使只是if线,因为完成这个任务世界的人是她,所以其它衍生剧本的人物性格设定,也不能OOC。
也就是说——
不管她从前遇没遇到过“李重霁”这么一个人,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成婚——
“弦哥,你知道李绍为什么是宫人子吗?”她紧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问道。
盛应弦本欲蓄力的双手一下子就丧失了大半的力气。他的手虚虚搭在她肩头,停顿了许久,才硬梆梆地答道:“……不知。”
谢琇弯起眼眉,笑了。
“……那自然是因为,我和先帝,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曾在一起呀。”她悄声说道。
盛应弦:……?!
他万分震惊,几乎是立刻就猛然侧过头来,想要逼问她此事的真假。
可是她就贴在他那一侧的耳畔,他一转头,嘴唇便直接碰到了——她的脸颊。
盛应弦:!!!
他几乎是震惊而茫然地,骤然停在了那里。
谢琇微笑,双手攀过去,扳正他的脸,和她面对面。
她凑得很近,两人呼吸可闻。
“倘若我站到如此高位,还不能选择我想要爱谁的话,那么……即使我做了女帝,那又有何趣味?”她捧着他的脸,几乎鼻尖碰着他的鼻尖,一字字低声说道。
盛应弦:!!!!!
他心神巨震,一时间竟然难以呼吸视听。
他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听在耳中,他总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丝不真切,仿佛飘在很远的地方。
“你……我……”
可是她并不容许他逃脱。
她捧着他的脸,就活像是在给他下什么魔咒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
“弦哥,我即使是太后,难道就不再是你的小折梅了吗?”
“你忘了吗?那些顽劣的孩童……他们要你背你的小夫人回家……”
“走在江北春天的风里,她还可以背诗给你听……”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她一字字背着诗,虽然两人近在咫尺,她依然不屈不挠地睁大双眼,像是要从他的眼瞳之中,一路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似的。
不知何时,盛应弦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而她背诗的声音犹在耳畔。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他腰间的玉佩与她腰间的坠饰相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咔哒一声,他金玉制的腰带应声落到了地上。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他感到她攀了上来,于是抱紧了她。
他仿佛陷入了一种谵妄和昏乱之中,身躯紧绷得发痛,像是挣不脱泥塑木雕外壳的神像,只能任凭在他身周盘桓的那位调皮又大胆的天女,仿若拿着羊毫,一寸寸地拂过他躯壳的表面,为金漆剥落、彩画褪色的那具开始萎败的躯壳上,施展技艺,再涂金漆、重绘彩画,让他重新变为从前那一尊又神气、又庄严、又英武、又漂亮的天神塑像,受到众人的景仰。
他顾不得那一层层未干的油彩会不会沾湿她的身躯和衣袍——又或者,他就是想要她和他变得一样狼狈。
曾经在湖中莲舟上踏波起舞、含情流眄的天女,如今下降到他怀中来了。
不再是他触之难及的、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皇后或者太后,而是当年那个亲亲热热地揽着他的颈子要他背她、还故意在他耳畔和颈间呼气,惹得他又痒又不敢乱动,担心会把她摔下去的小折梅。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小折梅在他耳畔悄声说。
盛应弦只觉得咽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时间几乎失语。
他只得用力地点点头。
小折梅就笑着说:“我背完了,没有出错,弦哥要给我奖赏,大大的奖赏——”
盛应弦说不出话来。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整个人都是她的了啊。
他在陌生的巨浪之中浮沉,勉强维持着镇静,挤出一句话来。
“你……你要什么?”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笑了。
笑声清脆,就像是当年的小折梅一样得意,一样开朗。
她忽而又朝着他俯下/身来,贴近他的唇畔。
“要你。”她说。
天女笑意盎然,悠然悬宕在他的上方,等待着他为她俯首,要他拜倒在她蹁跹的裙下,终生追随于她、仰慕于她、忠贞于她。
将一颗心全部奉献于她。
盛应弦睁开双眼,视野摇荡,他几乎看不清楚天女笑意盈盈的模样。
可是他知道,只有她能使他变得若此。
如此昏乱、如此激狂、如此矛盾、如此软弱、如此有违常理、又如此……不顾一切。
全部都是为了她。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重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间,没有再移开。
盛六郎的一世英名,究竟还能维持到何时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徒劳地去追究了。
他抵抗过了,但事实证明,对她的一切抵抗,都只是徒劳无功。
盛六郎一生所获得的胜利无数,但在她面前,却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
他不可能在她面前取得胜利,就如同他不可能真正抗拒得了她的垂怜。
相府孤枕衾寒,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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