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他的父亲为了前朝的宝藏,曾把他许了出去,许给了纪家那个小姑娘。
他年长于她数岁,当时在村中还曾被其他孩童嘲笑。每当看到小折梅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总要推搡他,调笑着说道“六郎,你那小夫人来了,还不快快上前背着她走,以免她再走不稳摔一跤?”。
他总被调侃得满面通红,真想回手把那些人都挨个捶打一遍。
可是现在,他情愿背着她走,走一辈子。
因为纪折梅是盛六郎的小夫人,他将自己许出去,就可以换得前朝留下来的宝藏。
他现在知道了,那样宝藏就是小折梅自己。
胡虏围城,京师危急,黑天暗地、不辨善恶的困局之中,唯有一枝寒梅于中夜绽放,明净若有光。
虽然他自己就身为大虞妇孺皆知的大英雄,但对上小折梅,他依然觉得自己不如她。
他敬佩她,他崇拜她,他依恋她,他爱慕她。
他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她。
他不想放开她,因此只是暂时抽离去换气了一瞬,又重新低下头,嘴唇接触到她的那两片极为柔软的唇。他炽热的鼻息吹拂在她脸上,令她的脸颊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他用力地抱紧她,笨拙而热烈地亲吻她。
他的热情几乎立刻就通过他们相贴的双唇传进了她的心底,她感觉震栗而惊喜。
他们每一次亲吻所带来的热情和震撼都丝毫不减,可是今夜那些美妙的感觉仿佛都还要放大了十倍似的;在生命即将终结的险境之下,他们依然热烈拥抱着对方,仿若久别重逢一般用力地亲吻着对方,好像不这样做就无以表达那些存在于彼此心底深切的爱情一样。
这样的寒夜里,叶上露水凝结,当衣襟扫过时,便带上了一丝水汽。
他的肌肤上犹带着一丝潮润,但很快就在亲吻带来的高热中悄悄蒸腾了。那种他身上的露水气息和夜间的草木香气混合在一起,从她的呼吸之间闯入她的心肺,在她胸腔缭绕不去;这种气息更加令她迷醉,她很快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在他的唇齿间轻轻地抽息,含混地唤道:“弦哥……”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忽而令他全身一震。他突然从她唇上抽离开来,一下将她揽入怀里,他发烫的脸颊紧贴着她的发鬓,声音震颤,就好像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和多么美妙的诱惑在竭力对抗似的。
“折梅……”他艰难地应道。
别去,折梅。
别离开我。
强烈的情感使得他想要丧失理智地这么说,他及时咬紧牙关,将底下的话狠狠地、艰难地咽了回去。
他大概是头脑不太清醒了。
因为终于有那么一瞬,对她的渴望,压倒了他对大虞的责任。
但是他心底也明白,今夜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中京一旦陷落,他们的爱也就没有了容身之所。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为奴为婢的屈辱命运。
北陵蛮族,决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任何活路。
这风雨飘摇的时世,就连爱情,也没有了安放之处。
凡人命若蜉蝣,朝生暮死。但倘若与她一起生,一起死,便有了来处,亦有了归处。
他忽而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天,他高高地站在北门城楼上,遥望着她的马车在城外的道路上愈去愈远;送信的人群中,有老丈弹起三弦琴,苍凉的歌声在风中送得很远。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是啊。
纵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要与她一道,何处不能去?
第384章 【第五个世界千里光】129
盛应弦回去了一趟, 换上了夜行衣,也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留下了一些信件。
谢琇跟着他,再一次踏入青云巷盛府之时,夜深人静, 除了看门的勇叔之外, 再无人迎接他们, 但谢琇的心中意外地一片平静宁和,仿若已经无畏无惧,可以就这样一往直前。
盛应弦现在依然住在昔年纪折梅所居的“立雪院”,于是谢琇便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她曾经在现世里看过类似直播结束后那种“后日谈彩蛋”的后续,就是盛应弦住在这里, 还把她写过的那些纸条一张张珍惜地展平放进盒子里收藏的情景。
她还记得其中有她写来调侃长宜公主逛酒楼叫小倌的打油诗,不但内容夸张、而且字迹潦草,亏他郑重其事地像是得了什么千古名作一样宝贝地往匣子里放,让她觉得好一阵汗颜, 宛如公开处刑。
现在她又亲身回到了这里。
放眼望去,这里的布置和陈设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动。甚至博古架上摆放的, 还是她昔年选择的那些物事, 有玉雕的小兔,木雕彩画的人偶, 瓷烧的一盆花, 一整套穿着各朝代不同裙装的泥人……
除了那些随季节需要更换的装饰物,如门帘和幔帐, 换成了男子惯用的颜色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谢琇觉得书房里应该变化会大一些, 毕竟他还要在那里处理公务,摆的应该大多是他自己的东西了。
不过他现在在那里写信, 她也不好打扰,遂在卧室里兜了一圈。
她当然不会去打开柜门,但她一眼就看到他甚至用的还是她那张雕着四季花卉图案的床,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配色也有点奇怪——
当然奇怪了!床榻的最里侧,那一层层平铺的被子里,有几床是男子配色,这不稀奇;但还有两床,桃粉柳绿的,分明就是她从前用过的!
谢琇:“……”
谢邀,让我今天终于明白,再清直正义、光明磊落的人,骨子里也隐藏着一点有那个大病的属性吗……
她尴尬得当即脚下抠出了一座舜安宫。
恰巧此时,盛应弦从书房之中走出。
他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往左腕上扣护腕,信步走到卧房门口,一看谢琇呆呆地站在床前,目光随着她视线的方向,往床榻上一飘,手中的动作就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咳!”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谢琇恍然惊觉他已经来了,匆忙地转过身去,视线往他身上一瞥,却觉得又是尴尬又是脸热,连忙压低了头,从屋里飞快地走出来,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这便走吧。”
盛应弦却没有立刻说话。
他站在那里,扣好了他的护腕,还转了转左臂,好像在试验着护腕的松紧度是否适合。
尔后,他放下了手,目光越过她的肩头,飘向卧房里,不知定在了哪一点。
谢琇:……?
盛应弦忽然说道:“折梅。”
谢琇:“嗯?”
盛应弦握住她的一只手,带着她轻轻转了个身,重新又面对着那张……刚刚一度令她很尴尬的床榻。
盛应弦在她身后低声道:“有多少次,我躺在这张床上,深夜无眠,心里想着……倘若当初你我成亲的话,这张床就会挂上红帐,铺上红色的被子,你坐在这里,等得无聊的时候,会不会从床铺上摸起撒帐礼时洒在床上的什么红枣桂圆来,偷偷从盖头底下塞进嘴里……”
谢琇:“……”
虽然有点感动,但是……
“弦哥,你忘了吧,若真是那样的话……新房应该会设在你的‘秋声阁’才对。”她直率地提醒他。
盛应弦一怔。
啊,对。
他已经在“立雪院”住了太久,久到他真的以为这里是他们曾经共享过的居所,而忘记了他以前是住在“秋声阁”的。
他想了想,倒也没觉得她的提醒有什么煞风景之处,而是怅然若失地笑了笑。
“……如果我们还能有一次机会的话,是在秋声阁或是立雪院成亲,都可以啊。”他轻似耳语地低低说道。
谢琇:……!
她猛地转身望着他,却没想到他此刻就紧贴在她身后而站,她这一转身,差一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去。
这……这种FLAG可不兴立啊?!
但此时,看着他格外深挚的目光,一股奇异的冲动却涌上她的心头。
促使着她脱口就说出了一句话。
“弦哥,你会活着回来的。”
她一字一字,像是极为用力似的,将内心浮现出来的那个念头,楔入灵魂的最深处,这个世界运转的法则之中——
“我一定会把你好好地带回来。”
盛应弦:“……”
乍然听到她一板一眼地、许诺似的说出这么两句话来,他起初有些错愕,后来有点啼笑皆非,但最后却心脏一软,浮起了一层柔情。
是啊……得活着回来才行。
他愿意与她一起赴死,但假如可以的话,他也要与她一起活着回来。
“好。”他沉声应道,手绕过她的肩头轻轻一推,就将她推进了自己的怀里。
月上中天之时,他们已然出了西城门,骑马一路疾行。
由于不能让马蹄疾奔之声惊起北陵蛮军巡夜军士,他们在距离北陵大营还有二三里开外的地方,就弃马步行。
连日来的情报工作似乎也并不是全无进展,至少盛应弦现在带着谢琇走的那一条路,都已经可以看到北陵大营的灯火了,还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两人皆是身手不凡之辈,运起轻功,兔起鹘落,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到了北陵大营近前。
夜间看不甚清楚,他们暂时先藏在营栅外的一个土堆之后。
谢琇伏身下去时,总觉得有种隐约呛人的奇怪味道。但这种味道也不像是什么生活垃圾,倒像是焚烧过后的残骸。
她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那个土堆,还伸手摸了摸。
谁知道就这么一摸,本就堆得不甚瓷实的土堆上,忽而有什么东西滑动,继而从上头滚落下来!
谢琇一惊,出手如电,在那样东西掉落到地面、发出响声之前,就一把将它捞到了手里。
那样东西摸上去的触感十分奇怪,好像有些硬度,但略微用点力气,边缘部分便一捏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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