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435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高韶瑛。

  你就该活得长长久久,大志可抒,青云直上。

  因为你有这样的才能,也有这样的勇敢。

  你配得上这样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倒在黎明来临之前最深的黑暗里,将这一生潦草地划上句点。

  在结束这封信之前,谢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提笔,将那首诗也全数添了上去。

  ……就仿佛像是给前一世的他和自己一个交待那样。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长宵乘着夜色而来,又乘着夜色离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依然伫立在摘星楼头的谢太后。

  楼外逐渐狂风大作,吹得栽种在道边的古树树冠哗哗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谢太后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一直倚在窗边,望着楼外无边无垠的深深夜色。但此时,她抬手重新紧了紧束发的缎带,将一缕被风吹向她脸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

  然后,她转过身去,走到了楼梯口处,略一停顿,就抬起手来,重重一推。

  原本就放置在楼梯口旁边的大瓮应声而倒,哗啦一声,里面盛着的液体泼洒开来。

  大瓮沿着楼梯,一路骨碌碌滚了下去,最终啪的一声,砸碎在楼梯下方。

  即使是借着楼上点燃的一点点微末的烛光,也能勉强看清,楼梯之上,此刻全是那种液体,偶尔在某些角度下,还泛起一点点反光。

  大瓮砸碎的这一声,仿佛突然点燃了什么似的,楼外霎时间传来隐隐的呼喝声。

  风声愈紧。

  仿佛随着风声,这种呼喝声也愈来愈近。

  谢太后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之意,而是缓步走到另一侧,从那边的几案上拿起了一柄长剑,将之慢慢从剑鞘中拔出。

  这世界就如同虚假的布景,诸多美男在这方寸之地间围绕着她这位“谢太后”,就像是狗血又老套的甜宠剧。

  然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应该有比甜宠剧更重要的深意,等着她去挖掘。

  谢琇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幸运到随便进个游戏仓,就能集齐自己攻略过的男人里最香的那几位,然后再享受一遍众星捧月的爽感。

  那么,是谁如此安排的,又有什么深意——

  既然对方一定要她在和平的氛围中无知无觉地陷入进去,那么,她就把这个世界都整个搅乱吧!

第468章 【主世界梦中身】72

  在暗夜中, 风势愈急。

  黑暗中,渐渐有一些轮廓显现出来。

  是人的阴影。

  黑影幢幢,风声如泣。

  楼下影影绰绰现出的轮廓愈来愈多,原来是一些披甲执戈的兵卒们。

  他们沉默地跑动着, 脚下的鞋发出细碎的声响, 将这座摘星楼包围了起来。

  尔后, 其中一名武将排众而出,在楼下厉声吼道:“兀那谢氏妖妇!把持朝政,迫害忠良,逼反藩镇,罪不容赦!今夜我朔方大军勤王, 上占天理,下应民心,群臣齐迎,救我天子于水火!”

  谢琇在楼头听得这一长串文绉绉的讨伐词, 不觉发笑,单手按在窗扇上, 微微用力一推, 那原本阖着的两扇窗便吱呀一声,一左一右, 向外齐齐开启。

  谢琇从窗口微探出身去, 向下张望了一番。

  那些兵卒之前大概是为了掩藏行踪,所以并未有人举火。此刻到了摘星楼下, 并且将这座高楼团团围住,许是自忖己方人多势众, 谢太后再无生理,便有数人将火把点燃。

  此刻, 借着火光,谢琇终于看清了那领头之人。

  是一名年轻的武将,眉眼间依稀和盛应弦还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他当上朔方节度使之后所提拔的堂弟之一吧。

  谢琇以前在“西洲曲”的小世界里,也没有见过除了盛应弘之外的盛家其他兄弟们,所以此刻也无从揣测对方的身份来历。

  她半倚着窗边,将右手垂下,手中紧握的长剑也因此遮掩在下方诸兵将看不到的窗下。

  她懒洋洋地问道:“来者何人?”

  那年轻武将一噎,又大声说道:“某乃盛应彏!盛使君是某堂兄!”

  谢琇微诧,“彏?”

  这个字颇有一些偏门,她思考了半天,才勉强联想到出处。

  “啊~《河东赋》里有云‘掉犇星之流旃,彏天狼之威弧’,想必就是这个‘彏’字了。”她道。

  盛应彏大概是没有想到她身处重重包围之中,依然表现得游刃有余,还评说了一下他的名字,不由得语塞了一瞬。

  但他很快便重新抖擞起精神来,喝道:“在这里显示文采,也不能掩饰你野心勃勃、挟持天子的罪过!若是你还有几分识趣,衡量过情势之后,该当束手就擒才是!”

  谢琇笑道:“且不忙。我且问你,你今夜引兵入宫,你那好堂兄可曾知情?”

  盛应彏一顿,立刻道:“这是自然!若没有我堂兄之命令,谁调得动朔方大军?”

  谢琇并没有错过他答话之前的那个微妙而短促的停顿。

  她其实并不在意今夜下令让朔方军入城的人,到底是不是盛应弦。

  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的。

  谢琇呵了一声,道:“这可不一定。自从盛使君接任了大司马一职之后,如今在明面上,代理朔方诸事务的,可是盛应弘啊……”

  盛应彏并不上当。许是来之前他已经设想过,被谢太后诘问,要如何回答,此刻他答得也分外流畅。

  “盛使君也好、弘堂兄也好,都是朔方盛氏一家人,令出于盛氏,便使得动朔方大军!”他厉声道。

  谢琇含笑摇摇头。

  “不不不……令出于使君,与令出于他人,这其中可有很大的分别的——”她故作莫测高深似的说道,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下,吊着底下人的胃口,并不说全,引人遐思。

  盛应彏似乎也意识到她话语里埋藏着的小小恶意和钩子,皱起眉头,不再理会她,反而向最靠近楼门的那些兵卒喊道:“待我命令,便即破门!”

  谢琇啧了一声,像是有些懊恼似的。

  “真粗鲁啊。”她抱怨道,用左手轻轻叩了叩窗台,转而问道:“你们今夜入宫,是为了救邢元渡那老儿?毕竟他马上就该人头落地了——”

  盛应彏道:“邢大学士被诬,本不致死,最多不过一个流放边疆效力罢了,你却借机铲除异己,在朝中大开杀戒!使君心怀仁慈,不忍见三朝老臣毁于妖后之手,遂举义旗,顺承天意!你若速速投降,也好免些磨折!”

  谢琇忍不住又有点想笑。

  这人可能是盛家最会说话的子弟了吧。

  “盛家培养你出来,是专门让你来打嘴仗的?”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盛应彏:“……”

  他终于看明白了,这位监国太后,压根就没有乖乖束手就擒的意思!

  也难怪,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没点胆识手段,又怎么可能在朝中杀出一片天空,对摄政王又嗔又哄,对朝臣又拉又打,刚柔并济,分化拉拢手腕熟稔,最终坐大,成为不容忽视的“三方辅政”的其中一方?

  ……只怕他们整个盛家都崇敬仰慕的使君堂兄,也是中了她的毒计,拜倒在她这样的胆识和手段之下吧!

  决不能让她再嚣张片刻,也决不能让她再去蛊惑使君了!

  盛应彏拿定主意,对已经分散聚集到一楼紧闭的大门旁的兵卒们下令:“破门!”

  沉重的大门被人冲撞了许多次,也被劈砍了很多刀,门扉上七横八竖留下了许多刀痕,却还是巍然不动,只是门缝似乎比之前开得更大了一点点,从门缝间能够看到门后横着的一道厚实的门闩。

  数次猛攻未果之后,盛应彏眼睛紧盯着楼上窗边悠闲倚靠的谢太后,心下却已经不耐。

  “抬圆木来,直接撞开!”他喝令道。

  幸好在出发前,他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状况,随行的兵士里,专门有一列抬着巨大的圆木,此时得令,便齐齐上来,喊一声号子,抬着圆木朝着大门直接撞过去!

  砰!砰!砰——

  数次之后,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大门终于被破开。

  兵卒们如潮水一般,涌入这座昔日帝王爱宠所拥有的“摘星楼”。

  楼内点着几盏枝形灯台,但依然驱不散屋中的阴暗。

  高耸的梁柱和楼梯,以及楼内的陈设,到处都投下了奇形怪状的暗影。

  而楼顶上,似乎还有人在轻声哼唱。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谁都知道,这座摘星楼若是没有闹鬼的话,那么就应当是楼上的谢太后在唱歌。

  但那阵歌声听上去又太过缥缈而辽远,在这样深的黑夜里,没有琴声的伴奏,一声一句,倒真有几分莫可名状的意味。

  这些兵卒也是老卒,见惯了战事的,但他们所经历之事,多是在关外辽阔的旷野和草场之上,所对垒的,也都是粗豪凶蛮的胡虏。

  如同今夜一般,数十人围攻一介女流,还在皇宫大内,前朝留下无数传说的高楼之上,倒是真的未曾经历过。

  虽然他们都对朔方——特别是对盛家,对使君——忠心耿耿,但围攻一位年轻的寡妇,这位寡妇还曾经被他们敬爱的使君辜负过,这个事实如同一根刺一般立在心里,多多少少也让他们觉得有些气虚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