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442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他其实听得到周围一切的声音, 但他浑不在意。

  他再英明神武,其实也只是个凡人。

  他想得到自己情愿接受朝廷的封赏和赐官, 朔方内部定然有人会不满。自然也会有人联想到他做出这等决定, 背后是否有着那位他曾经辜负过的未婚妻谢大姑娘的影子。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老部下、他上位之后收伏的堂弟……竟然真的联手将他困住, 以为这样就可以害死谢琼临,让事情重新回到他们所认为的“正轨”!

  盛应弦紧紧抿着嘴唇, 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焰。

  即使谢琼临不是他曾经辜负过的心上人,他们也不应该这样去算计她!

  以数十、数百悍卒猛士来围杀她一人……

  他简直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撑到了现在的!

  虽然策马冲入“摘星楼”这方庭院的时候, 他才看清楚她并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而是游刃有余、应对从容……但这仍然不能减轻半分他心头的愧疚与愤怒。

  那一瞬,在他心头涌动着的情绪,竟然是不顾一切的,是一种想要抛却所有、也要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冲动。

  他顺着那股冲动,扬起了声音——

  大吼道:“住手!!”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他这一声大喝,谢太后手中的长剑忽而向上一挑。

  剑尖由此变向,斜斜刺向对面健卒的手腕。事出突然,那健卒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浩然气劲自对面传来,带得他一时间竟然握不住手中的刀;随即腕间一痛,他下意识松手,眼前就闪过一道寒光,竟是大刀已然脱手,斜斜飞上半空!

  大刀尚未落下,便听得“铿”的一声,居然是谢太后持剑又在刀柄处一拨。不知她如何用了巧劲,那柄刀的坠落之势陡然中断,转而飞向另一个方向——正是邢大学士所站之处!

  邢元渡年轻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年老体弱,就更是吓得心胆欲裂,连连后退,连一句“太后逞凶杀人啦!”都喊不出来了,还是他身旁拼命护着他的学生替他喊的。

  “快来人啊——太后逞凶杀人啦——”

  当的一声,斜刺里有数柄长矛伸出,将那柄飞来的刀拨到一边去,落在了地上。

  场中的空气,也陷入了沉寂。

  因为那位今夜事变发生以来,一直未曾露面的盛使君,却已到了众人近前!

  在逐渐露出云层的月光映照下,他英挺的容颜显得有丝苍白。

  他在距离众人数步之遥的地方就已经停了下来——因为当时谢太后刚巧挑飞了那柄刀。

  当那柄刀被人磕飞落地以后,他也就没有再拔足疾奔,而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那些与谢太后缠斗的健卒里,有一多半是朔方军,此刻见他们的使君走过来,那些人未及多想,已经下意识地向左右分开,为盛使君让出一条通路来。

  那些人形成的包围圈的正中央,就是谢太后。

  此时看到他大步走过来,她似乎也有点惊讶,一低头却看到自己右手中的长剑上沾了血色,于是抖了抖腕,甩掉剑刃上沾染的血滴,复又重新抬起头来,面色平静地直视着他。

  盛应弦一直走到谢琇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他和从前不太一样。今夜的他面容有点苍白,脸上没什么血色,鼻翼快速地翕动着,微张的唇间逸出急促的呼吸,额角带了些汗珠,看起来样子不是很好。

  谢琇猜测他定然是在朔方大营里着了什么道,此时还能赶过来,说不定已经是运气很好的了。

  她事前反复斟酌今夜的各种变数时,早就已经把“盛应弦无法前来”当作了一个必定会出现的条件,因此她也从未寄望过他能及时现身,为她解围。

  她笑了笑,率先开口问道:“你现在赶来,没事吗?”

  这一句问得意味深长,在场众人瞬间就解读出许多种意思——

  或许是在问“你打算和你的部下分道扬镳,没事吗”,或许是在问“你的部下暗算了你,你没事吗”,或许是“这个时候你却出场了,没事吗”……

  但不管怎样,身处于风口浪尖上的盛使君,面色却同样平静。

  他站在谢太后面前,低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在确定了她好像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都是旁人那里沾染来的之后,才开口了。

  “无事。”他沉声道。

  “我本就该来这一遭的……是我来晚了。”

  谢琇心想,他这一句话答得更是意味深长。

  他是在说今天?还是在说……七年前太子大婚的那一天?

  命运再一次把他们两人送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上。

  可是谢琇却毫无惧色,内心笃定。

  因为她知道,盛应弦总是会选择她的。

  在坚守家国大义的前提下,他不太在意个人得失,也并不想死死抓住大权高位不放手。

  他更希望能够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从前是,今夜……自然也是。

  谢琇点了点头,神情自然地说道:“朔方这些壮士,或许也是受了些蒙蔽,不知内情……你要如何?”

  盛应弦简单地朝她一颔首,转身面向他们身周的这些朔方健卒。

  “我并不会出卖朔方,但你们今夜所行的,并非正义之道。”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然,不含一丝怒意,却仿佛内蕴雷霆万钧之势。

  “以数百人之众,围攻逼勒一名女子,这就是我平素教导你们的取胜之道?”

  他的声音如同霜雪,在暗夜里显得更为寒意凛凛。

  “你们有这等勇力,为何不在对阵胡虏时使出来?你们的刀尖、戟尖,就是要对准大虞之国母,革除弊案、还百姓以公正的太后?”

  那些健卒哑口无言,士气低落。

  他们手中握着的刀枪剑戟,已然纷纷垂落下去,更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手,金铁铸成的兵器“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邢元渡在不远处,眼见情势不对,脸色已经变了。

  他带来的兵丁人数并不多,还原本有一大部分是受了老陈的命令,去大牢营救他的朔方军。如今这些朔方军与盛应彏带来摘星楼、欲围杀谢太后而未果的朔方军两边合流到一起,又听了他们的使君这一番责备,已是军心动摇,不听他们指挥了。

  邢元渡自己这边的兵丁,多是他那些在朝为官的学生们家中的家丁,还有他那些学生们百般筹措、从卫军里策反过来的几个百户手底下的人,本来底子就薄,刚刚在激战中还被谢太后下狠手伤了一部分,此时更是让他又是心痛、又是心虚。

  谢大果真狠毒!为了以柔情手腕将盛节度使笼络过来,居然在对上朔方军的时候留手,只对着邢元渡手底下的人大开杀戒!

  邢元渡现在眼见盛应弦来了,就已经心下一阵打鼓。而盛应弦上来就为了谢太后斥责自己的部下,更是让他有种不祥之感。

  ……不是说盛节度使最讲家国大义的嘛!此等讨伐妖后、匡扶社稷、主持正义之事,他怎么会跑来搅局!

  邢元渡借着身旁有弟子搀扶的机会,低声飞快问道:“……那边不是说盛如惊定当扶助天子、匡正乾坤的吗?!”

  那名来搀扶他的弟子自然是他的心腹,当初与朔方秘密接触时也是负责人之一,此刻闻言,也只能一阵苦笑。

  “盛如惊为情所迷、黑白不分……这等事谁又事先预料得到呢!”

  邢元渡大怒,也不再打算替朔方那些人遮掩颜面,直接低声再问:“那边不是说,今夜定将盛节度使‘安排’妥当,一定不会让他出现在这里,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吗!”

  心腹弟子这一回更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偷觑了一眼立于人群正中的盛节度使与谢太后,靠近他这位似乎大势已去的老师耳畔,悄声道:

  “那边之前明言说……明明已灌了药,也确认他昏睡了过去……如今却不知为何会——”

  邢元渡:“咳!”

  他怒而甩袖,手臂甩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前几日身陷囹圄,穿的是囚服,根本不像官袍那样有个宽袖能甩出风来!

  正在此时,雪上加霜的是,邢元渡忽然意识到,自己与盛节度使之间阻隔着的那些兵卒,也在一点点地往左右避开,为盛节度使让出一条道来——

  因为,盛应弦正在大步向着他走过来!

第476章 【主世界梦中身】80

  盛应弦目含冷意, 脚踏风雷,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天雷至而东海分”的威势。

  邢元渡历经三朝,见过的起落无数, 自是不甘如此坐以待毙的!

  他当机立断, 在盛应弦走到一半的时候, 就大声喝道:

  “盛使君何故以私情而夺大义,抛弃天子、偏袒妖后?!”

  作为官场沉浮、玩弄文字的积年老手,邢大学士压根没有等待盛节度使的回应,就想好了一连串的罪名,接二连三地往盛节度使头上砸去。

  “使君念及旧情, 多年未婚,置盛氏传承于不顾,于朔方而言也并非好事!”

  “太后素与盛家有怨,当年毁家灭门之恨, 盛氏袖手旁观,致使太后成为孤雏, 飘零多年, 又岂会一朝与君含笑泯恩仇?”

  “老臣虽不才,却也稍微有些识人心之能……于太后而言, 先帝并非内心所爱, 天子亦非骨血相连,多年来含恨蛰伏, 自是所图甚大!使君主掌一方,实力雄厚, 乃匡扶社稷之中流砥柱,切莫为一时柔情蒙蔽, 忘了家国大义啊!……”

  盛节度使倒也有耐心,大步走到邢大学士面前后,停下来,双手环在胸前,听着这位三朝老臣用颤巍巍的沙哑声线和痛心疾首、几近嘶吼的语气,把这么一长串挑拨离间之词说完了。

  听到邢大学士说谢太后对先帝与今上的感想时,盛节度使那张始终绷得紧紧的脸庞忽而放松下来,并且垂目思考了片刻,尔后唇角微翘,露出一丝笑容。

  “既然如此,”他说,“照你所说,对于娘娘而言,先帝不是心上人,今上不是亲骨肉——这不是正好吗?”

  邢大学士:“什……什么?!”

  老大人还有长篇大论没有说完,闻听盛节度使作此惊天之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差点噎死。

  素来不以“善笑谑”而闻名的盛节度使,此刻却显得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含笑又把自己刚才石破天惊的话说了一遍。

  “照你的说法,娘娘与先帝之间,有恩无情;与今上之间,亦是如此。……那这岂不是对盛某很有利吗。”

  邢大学士不可置信地睁圆了一双浑浊的老眼。

  “使君……莫要说笑!”他声音抖颤,好像气得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可是一贯尊老爱幼,最是道德模范的盛节度使,此刻却好像没有看到邢大学士的窘况似的。

  “邢大学士是如何跟盛某那些不成器的亲戚与部下许诺的,盛某倒也能猜到几分。”

  他平和的嗓音底下隐藏着一抹冷意。

  “无非是事成之后,不是让盛某来做个摄政的异姓王,就是干脆让盛某来坐这个大位。”

  邢大学士:!

  他怎么不按牌理出牌,一把把大家台面底下出的老千都摊开在桌子上了呢!

  盛应弦原本应当是个把自己的行为框在道德约束范围之内的真君子,而这样的人,遇到某些大事时,是宁可自己咽下所遇到的不公,也不会不顾及大局的。

  可是盛应弦遇到了谢太后,就仿佛换了一种性子似的,削弱朔方的举措他也接受了,如今甚至连近在眼前的大位好像都不想要了!

  盛应弦却懒得理会邢大学士内心这一番波澜起伏,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