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女儿奋斗记 第66章

作者:窈九九九 标签: 穿越重生

  “哈,”夏知县笑了一声,转头对黄县丞道:“书琅可听见了,邕仵作是积年老吏,祖辈都在清平县做胥吏,几十年的老仵作了,他不会看错的。”

  黄县丞抖着人指着那几乎割断了快小半的喉咙,气笑道:“什么木片竟能如此锋利,倒比得上刀子了。我看这房梁倒塌也有问题,合该仔细审查。”

  “哦,既然这样,谭塨,”夏知县扭脸看着谭塨问话道:“你方才在大堂上,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这梁柱可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谭塨顶着黄县丞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坚定的摇着头:“小的看过了,梁柱是积水过多腐朽而断,并无任何人为痕迹。”

  “这么说,你们也觉着是意外?”

  “是。”不但谭塨点着头,其余衙役书吏也点着头,时间还没过去过久,在场所有胥吏手里都还留着当初贪墨下来的银钱,梁柱的事情绝不能细查!

  黄县丞看着底下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原本被怒火填充发热的身躯,突然一瞬间就感到了发寒。

  作者有话说:

  夏知县:此案无有明证,岂可因疑心定罪啊

第126章 扎针

  县衙关紧了大门商量了足足一天,最后给出的定论是去年聘请修缮屋檐的苏州园林师傅手艺不精,加上连日雨水压塌了房梁,才砸死当时还在屋内的闼东之贡生,如今衙门已经责罚了当日前去雇佣工匠的衙役,且把南方工匠加入黑名单中,绝不允许这种手艺低劣的人再在清平县中讨活计。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虽然这次从大户那么募集到的银两不过三百六十两银,可却没人伸手,实打实的买了好木头,请了本地工匠过来修缮,毕竟修的是知县老爷大堂,这回死了个外人还好说,要是县令大人死了,可就没这么好圆过去了,朝廷追查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去。

  崔老爷倒不是心疼钱,好吧,他确实有些心疼,才一年就捐了两回银子了,可不能再出事啊,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要是一年捐一回,干脆他们家自己去请人得了。

  那记账的书吏见他这样担忧,笑着拍胸脯应承道:“崔老爷,您就放心吧,到底外来的和尚不如本地的会念经,这回咱们请的可是县城里的工匠,要是出了事,也好找上门去追责,不叫大家吃亏。老成家在县城做了几十年了,他们两父子比那什么南边的工匠可靠谱的多。”

  “噢,那就好,那就好。”崔老爷知道是本地的就安心了,感慨道:“若是当初就请他们来,也不至于死个闼老爷,可惜了哟,多好的人呀,斯斯文文的。”

  他对闼东之死的悲痛,是仅次于黄县丞的,毕竟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腾了屋子请人住,派了仆妇前去伺候,每日饭食供应着,结果人没巴上还差点惹了官司,实在晦气!

  “可不是,”书吏也觉得晦气,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公堂上,差点砸了大家伙的饭碗,“听说好几根大柱砸下来,尸首都不完整了,主簿爷爷担心坏了县衙风水,叫人赶紧连人带木头全烧了万事。”

  “噫,县丞老爷就不拦着?”崔老爷震惊道,这也忒着急了吧,普通老百姓死了还能落全尸进棺材埋地里呢,这位大老爷竟然就给烧了?

  “不烧怎么办呢,听说砸成肉饼子了,送回去给谁看?”书吏敷衍着人,心里却赞叹张主簿处事果断,烧了好啊,烧了大家都安心,到底张主簿才是为他们着想的好老爷,黄县丞哪里替底下人想活路。

  何止书吏这样想,衙门里的衙头仵作乃至于看门的,心里都偏着张主簿去,还是本地的老爷好,本地老爷跑不了。

  其实何至于底下人这样想,就是张主簿张严回了家都忍不住惋惜,就差一步,老黄就能自绝于清平县,偏偏被他逃了过去。

  “爹,什么逃了过去?”张承志听说了县衙今天出事,难得来了一趟张主簿家里打听消息。

  “不该问的别问!”张主簿瞪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一眼,“平日里不见你来尽孝心,出了事就跑来听信,你老子欠你的不成!”

  就他这个混账儿子,张主簿今天要是和他说了实情,今晚上他就敢在酒席上和人吹嘘传出去。

  张承志笑呵呵的脸上当即一僵,磨着牙冷哼一声,闷声闷气埋怨道:“是呀,您有小儿子疼哩,哪还要我这个不中用的大儿子。”

  张主簿听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要揍人,可看着张承志扬着脸,对着他那张熟悉的叫人愧疚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到底还是后头的章娘子听到了动静出来打圆场,父子两才算下了台。

  “哎呀,我说老爷,如今承志也是要做爹的人了,您怎么还像待小孩子那样喊打喊杀的,看着大孙子的面上,和气些吧。您这样板着脸,肚子里孩子也害怕哩。”

  一提起还未出生的孙辈,张主簿的脸色总算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是英娘的亲孙,自己对赵家也算是有交代了。

  他瞥了一眼张承志,没好气道:“外头人孝敬了我几篓云母粉茯苓霜,我一个老头子吃这些也活不了百岁,你带了家去给媳妇吃,补一补孩子。眼下黄县丞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别往外头跑招惹了他,他好借机拿你泄气。”

  张承志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临了还带走了三篓霜粉三坛好酒外加三匹绸布,底下人回禀章娘子的时候,章娘子听着都好笑,“这哪是来问安的,分明是来进货的。”

  张主簿摆了摆手,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随他去吧,他也二三十岁的人了,难道我还能手把手的教他规矩礼仪?”看在他娘的份上,县城里有自己撑着,且这么活着吧。

  “教老二的严先生,他母亲生辰快到了吧,记得备份礼过去。”张主簿交代着话,“用心些,严先生虽然功名不高,家境清贫,可我查过了,他底下教出了五六个秀才,可见水平还是有的,别轻视了他。”

  章娘子一边帮忙揉着张主簿的肩膀,一边轻笑道:“知道,没送那些金银,我去药铺里特意买了几份药材,补气养血的,还有两套衣裳鞋袜,都是我和宋妈亲手做的。咱们思贤读书用功着呢,前儿还听先生夸他会解书。”

  “好好,这就好。”张主簿听见这话,忍不住抚须长笑,这才是他将来顶门撑户的好儿子,往读书的正道走,别学外头不三不四的,跟着别人厮混,连正经的官身都没有。

  张家那边替亲儿筹划将来,宋家这边也在为幼女处置过去。

  衙门出了事,里头的人就全被撵了出去,宋妈妈被玉娘扶着坐马车径直回了院子,关上院门,五福已经备好了炭盆,当着小七的面,宋妈妈从自己怀里取出包得严实的物事——一团揉皱带血的衣裙扔到了盆中,玉娘往里倒上烈酒,火苗噌的一声猛蹿,将那肮脏的血团烧了个干净。

  宋妈妈看着那火苗又哭又笑,自己终于……终于为小七报仇了!那畜生终于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可仇是报了,小七却再也醒不过来了。宋妈妈摸着小七干瘦的胳膊泪流满面,她已经许久没听见院子里的笑声了,所谓的药方有没有用,宋妈妈心里头清楚,不过只是想有个希望。

  玉娘看得难过,忍不住出了屋子,正好听见院门外有人敲门,打开往下一看,许济之满头大汗拿着药箱一脸严肃的找了过来,“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不是玉娘小瞧,连他爷爷正经的许大夫都束手无策,许济之人还没她高呢,也没实际看过几个病人,这医术水平,值得商榷呀。

  许济之抿着嘴皱着眉,“这事得和宋妈妈说,得她同意。”

  “这……”玉娘犹豫了片刻,半弯着身子盯着许济之,“有把握吗?”

  许济之摇了摇头,他信心也不是很够,只是看着以往“欺负”他的活泼姑娘变成了个活死人,心里实在难受,才从医书里翻出来了个例子办法。

  “进去吧。”出乎意外,玉娘让开了地方让手道,见着许济之疑惑,玉娘叹口气,“知道你脑子清醒就行了,好歹也是你的一份心意。”

  哪怕真的没用,好歹叫小七看看他的心意,管能不能行呢。

  许济之心情复杂的进了屋子,见着了宋妈整理了会心情才和她道:“宋妈妈,我在葛方十经里看见过一个病例,那病人也是落水昏迷,无所知觉,葛医用十三存金针从百会人中行针入脑,针行三日,终于把人唤醒,我在家拿牛马试过,宋妈妈敢不敢赌一赌。”

  宋妈妈看着形容稚嫩的许济之,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许大夫,你轻点扎,我家小七最怕针了,别扎成了刺猬。”

  许济之安慰宋妈妈,“您放心,顶多十三针,不会成刺猬的。”

  “别……别……”

  宋妈妈身后突然传来极其虚弱的求饶声,“别扎针……一针也别扎……我怕疼哩……”

  作者有话说:

  医术方面全是胡编乱造,别信,信了你也得扎针。

第127章 收着

  小七醒了,随着宋妈妈的一声尖叫,整个宋院的人都乌泱泱全都聚了过来。

  许济之个头矮,一下就被其他人挤到后头去,哪怕踮着脚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形,气得他当即提着药箱出去说改日再来,毕竟瞧里头激动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他是挤不进去的。

  宋妈妈疼爱的抚摸着小七的额头,想她开口说话,可又怕她许久没说话说多了伤嗓子,慈母心左右为难,又见着小七这会儿清醒,赶紧叫徐婶煮燕窝粥、养气汤、归元膏、补血盅,什么珍贵煮什么,好趁早的恢复元气。

  小七也很争气,才醒来不喊疼,只嚷嚷着肚子饿。

  玉娘在边上听着抿嘴乐,知道饿能吃饭就好了,想吃饭就说明身子没太大问题,这是好事。

  她这里还记挂着县衙里跑出来的另外一个人,便和这会儿忙里忙外脚打后脑勺的宋妈妈告辞道:“妈妈别送我了,我这边先回去告诉我们妈妈好消息去,等明儿您院子里有空了再过来瞧瞧小七。”

  “好。”宋妈妈点着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女儿的脸,等着小七喝了半碗沉沉睡去,她才终于从之前的喜悦中反应出来,拉着边上五福的手喜道:“好孩子,如今小七也已经醒过来了,家里用不着那些银钱,你要是不想嫁啊就别嫁,如今不用委屈你。”

  宋妈妈还记得之前陆老爷与五福之间的往事,虽说他心里头惦念着五福不假,可后堂巷里还做着一个翠喜呢,陆老爷性子软弱,两边都做着总会闹出事情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乱七八糟的影响心情,何苦还要掺和进去。

  五福摇摇头,笑自家妈妈想的简单,她碍着小七在睡觉,声音特意放低了几分,朝宋妈妈解释道:“都已经换了帖子,定了时间了,现在说不嫁,岂不是得罪了陆老爷去。”

  “那几百两,妈先帮我收着吧。”五福握着宋妈妈的手,只觉妈妈这些时日消瘦了好多,往日福气的手背这会摸过去都有些硌手,“这几日妈妈信我,我也信妈妈,放您这总比在我身边安全。要是日后在他那里过的不如意了,大不了我撕扯一顿赶出来,再投奔妈您这来。”

  五福扬眉道:“这样还能多挣一笔银钱呢,陆老七和王翠喜两人上回加一块也打不过我,更别说日后单挑了,妈放心吧,您现在担心我?我倒担心您呢。”

  说到这里,她眉头紧锁,担忧道:“虽说衙门里头只说是意外,已经定了章程,不算凶杀也不再追查下去,可县丞老爷人又没死,死的是他一个什么侄儿的,人家哪怕明面上找不着凶手,可私底下难道就不会迁怒了不成?”

  “他在这里一日,就记恨妈和小七一日。现如今有我的银子,又有六巧的赎身银,妈不如关了院门,一二年且先别开门做生意了。要是担心日后没着落,那就趁着现在市价低,挑个好的调/教/调/教/。他是外来的官儿,难道还能在咱们县城做一辈子去吗?不过二三年就要走的,到他走了,妈再出来做生意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得宋妈妈感动不已,忙拍她的手道:“好孩子,多亏了有你。”

  如今她女儿一醒,对于宋妈妈来说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哪里还顾得上做生意去,连声答应下来,打算过几日就去外头替五福采办嫁妆,一定要风风光光把她嫁走。

  “要是王家那边捣乱,你就告诉我,我就带着徐婶,再借了李家的刘妈去给你撑腰。”宋妈妈含笑的看着五福,“你是我的女儿,这就是你娘家,嫁出去了不顺心就回来住着,没人说嘴,大不了我养你和小七一辈子去。”

  五福答应着低下了头,只看着她与宋妈妈相叠的那只手,嘴角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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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玉娘回院子把这件好消息告诉了李妈妈,李妈妈当即就纳罕起来,稀奇道:“这小生瓜蛋子,医术没想着竟然这么高明啊。”

  玉娘提醒李妈妈,“没扎针呢,小七就醒了。”

  “没有扎就能把人医醒,这不更说明医术好呢嘛。”李妈妈摸着下巴,没理会玉娘的解释,开始琢磨起来有没有什么法子好笼络许济之的,这年头好医生可不容易找。

  玉娘实在不想说明许济之的年龄,自家妈妈现在笼络是不是忒着急了,只推了推桌上白瓷碟子劝道:“妈妈还是吃点瓜果吧。”把脑子用在吃东西上,省得再长心眼。

  “吃的烦了,”李妈妈不耐烦的推开果碟,吃三天了都,顿顿都有小香瓜,她晚上放屁都是香瓜味的。

  一说起这个,李妈妈就想起来什么似的,狐疑的看着玉娘,“你这几日怎么老买瓜?前几日买了一篓不算外,今儿又买?那瓜贩子现在还在房里头等着呢。”

  之前也没见玉娘这么爱吃呀,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么三天两头的就买一筐吗,还把人叫到了自己屋里头,“该不会……”

  “没错。”玉娘坦然的点着头,“我看上他了,故意借着买瓜,和人搭话/调/情/呢。”

  “你——”李妈妈听得瞪大了双眼,“是真的还是故意唬我呢?”

  “那得看您怎么想了,”玉娘摊手道:“您想简单点,那就是我觉着这瓜滋味好,所以又叫了他来了一趟;可您要是往坏里想嘛,那就是我年岁到了,想挑一个耍耍。”

  李妈妈气得直拍桌,“好不害臊,你还没点蜡烛呢,就说这些话,你才多大,哪有花娘倒贴泥点子的!”

  玉娘一抬下巴,“我乐意,我就爱田里的庄稼汉,图他身子好。”

  说着就要往外走,可等着走到门口,却听得里边李妈妈突然一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玉娘回过头去,见着李妈妈气哼哼的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来,“你要耍自己的身子,我也管不住你,只是,我既然是你妈妈,就告诫你一声,玩归玩,别弄出人命来。”

  “一个卖瓜的,他能有什么身家,你跟他有了人命,你的身价就甭想有了,往后怎么办,他也未必养得起你。玉娘,”李妈妈郑重其事的朝玉娘劝说道:“你妈妈我是见过例子的,你赎身挣钱不容易,别为这点乐子葬送了一辈子,不值当啊。”

  李妈妈的话真情实意,玉娘几乎能从她感伤的神情里看到一丝丝的悔意来,这么大年纪气着了也不好,可别气中风了。

  “妈放心吧,”玉娘和她保证,“真只是吃瓜而已。”

  玉娘确确实实和晏子慎没什么身体接触,他还得到时候回去做不在场证明呢,哪里能有别的空。

  两人只共享了县衙大堂倒塌这个瓜的里外情形而已,晏子慎朝玉娘夸耀道:“怎么样,叫人查不出来吧。”

  玉娘朝他竖了大拇指,“实在厉害,就是我们在边上看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晏大老爷救人一命,真是当世圣人呀。”

  一顶顶不要钱的高帽往人身上戴。

  晏子慎却哼了一声,许是穿上了底下人的衣服,说的话也粗俗起来,“圣人有个屁用,你瞧瞧你,为了救别人白填了多少钱去?”

  一边念叨,一边从怀里扣扣索索掏出个荷包来,“喏,拿去吧。”

  “我要你银子做什么?”玉娘刚想客气客气,就被丢过来的荷包重量压了手,沉甸甸的鼓鼓囊囊,她咦了一声打开一看,却发现里头不是什么金子银两,而是满当当的散碎铜钱。

  看见玉娘可惜的嘴脸,晏子慎没好气,“这可是我卖瓜挣的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