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 第10章

作者:笕素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宜锦只觉有团东西堵在胸口,眼眶有些酸。等她回过神,牵起芰荷的手,轻声道:“天色晚了,我带你去安置。”

  芰荷欢欢喜喜答应了,玉瓷见来了新人,也十分高兴,只说往后屋子里就更热闹了。

  含珠趁着这机会问道:“宜锦姐姐,你往后都在直殿监当差,不回皇极殿了吗?”

  宜锦垂首回道:“是。”纵然她想回去,也不可能了。

  含珠看她一眼,“皇极殿的差事最体面,可惜了。”

  宜锦默然不语,玉瓷见宜锦不欲多说,忙朝含珠使了个眼色,打岔道:“好了,往后我们都在一处,不是更好?”

  含珠又高兴起来:“自然是好事。”

  到了晚间,几个人各自都有事要忙,芰荷总算能与宜锦说悄悄话,她见宜锦还在做绣活,有些心疼:“姑娘仔细伤眼,明日再绣吧。”

  说话的功夫,她却发现这料子不同寻常,颇为名贵,又是寝衣的样式,恐怕姑娘不是做给自己的。

  芰荷虽在某些方面迟钝,但此刻她又格外敏感,她能察觉到,姑娘并不开心。

  宜锦将边角上的游龙绣完,收了针线,青葱般的手指拂过丝滑的面料,出神道:“其实做了,也不会有人再要。但半途而废,最是可惜,将它绣完,也算是一种圆满。”

  话罢,她便将东西收起来放在檀木盒子里,将桌案上的烛火灭了,替芰荷掖了掖被角,自己也躺下,有一下没一下的与芰荷说着话,仿佛又回到了在闺中的时候。

  但今夜,等屋子里的人都睡沉了,宜锦却毫无睡意。

  *

  第二日一早,宜锦便携了当初瑞栀赠与她的那袋金银之物前往仁寿宫。

  章太后向来早起,往日这时候她应当用早膳,可偏偏昨夜之事令她胃口全无,加之萧北冥又派了骆宝送来许多补品,外人瞧了都得道一声孝顺,她更是气得难以下咽,听宫人禀报薛氏来了,只冷冷一笑,让人将她带进来。

  宜锦跪拜行礼,“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章太后并未叫她起来,只淡淡道:“来见哀家做什么?”

  宜锦垂首,将手中的东西奉上,低声道:“出仁寿宫时,瑞栀姑姑曾给奴婢金银,奴婢自觉受之有愧,却不敢谢绝娘娘恩典,近日来心中愈发不安,特来奉还。”

  章太后品出来这薛氏归还金银是假,与她划清界限才是真,她扫了那卑微下跪的女子一眼,“皇帝最厌恶不忠之人,你这样做,是觉得他还会再信你,还是觉得,失去了哀家的庇护,往后他还能护着你?”

  宜锦垂眸,坚定道:“奴婢从未奢望能得到陛下的原谅,只求自己无愧于心。今日来此,甘愿受娘娘责罚,无论是生是死,奴婢往后都不会再做违心之事。”

  章太后碾着手中的佛珠,眉头紧蹙,瞧着眼前这个小宫女,却发现自己竟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之人,她曾以为抓住了芰荷,便能将薛氏捏在手心里,可如今才知全然不是这样。

  若按照她的心意,早该将薛氏拉下去杖毙,以告慰瑞栀断指之痛,可眼下看着,留着薛氏往后还有大用。

  正所谓不破不立,对萧北冥这样疑心病重的人来说,若薛氏一直安分守己,他便永远不可能全然信任她。

  谁能想到,萧北冥这个疯子,竟为了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断了瑞栀一指。

  而眼前这个小宫女,明明从前胆小的要命,今日却为了摆脱她的掌控,不再做伤害萧北冥的事,甘愿就此付出性命。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真心对待萧北冥那个怪物吗?

  薛氏恐怕还不知道他那肮脏又恶心的一面,章太后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扭曲的兴趣。

  章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已经有些细纹的面庞露出一抹笑,那笑既疏冷又诡谲,她蹲下身,捏住宜锦的下巴,望着宜锦的眼睛,问道:“服侍那样一个孽种,疯子,你不觉得害怕吗?凡是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宜锦被迫与章太后对视,她望着这双冷漠的眼睛,无法将眼前人与从前慈祥和蔼的太后娘娘联系到一起,只觉得心惊肉跳。

  太后娘娘本该是萧北冥在这宫中最亲的人,却觉得他是疯子,宜锦想起他旧疾发作、意识不清时,仍说自己是孽种,问是否无用之人就该去死,心中涌起酸涩之感。

  她握紧了袖笼下的拳头,仰首问道:“那么,娘娘,您害怕过陛下吗?”

  “论远近亲疏,您是陛下的嫡母,他自幼在您身边长大,您知道什么最能伤他,但还是做了。想来,您不曾怕过陛下,因为您知道,他并不是那样冷漠嗜血的人,那些没有好下场的人里永远也不会有娘娘。”

  “您将一颗真心踩得四分五裂,还要嫌弃这心卑劣可怕。奴婢觉得,真正可怕的,应当是太后娘娘您才对。”

  章太后闻言,脸色铁青,她僵在原地,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怕过萧北冥吗?她怕过的。

  当年萧北冥断了腿成了废人,她知道消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他再也不配和捷儿争,再也不会挡了捷儿的路,她也不必昧着良心杀掉这个曾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一切都那么圆满。

  直到她深夜前去燕王府探望,看到他断裂的腿骨,狰狞的腐肉,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干呕,但对上少年那双沉静的,乌黑的,没有一丝亮光与希望的眼睛,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落荒而逃。

  自那以后,每晚她都会做噩梦,梦见他知道了真相,拿着剑来找她报仇。她更加不敢亲自去看望他,每日只派瑞栀去瞧。

  章太后不愿想起那些往事,她盯着宜锦,似是失了力气,“这金子赏你,也算你效了力,滚吧。”

  宜锦行礼告退,却再不去看那袋黄白之物。

  *

  殿外飞雪簌簌,萧北冥不知在廊下站了多久,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中锦囊的纹路,神色莫辨。

  邬喜来是第一次与陛下一起听墙角,紧张到已经忘记追问陛下为何要来仁寿宫,直到里头没了声音,他才想起来问道:“陛下,您来仁寿宫做什么?”

  昨夜陛下才杀鸡儆猴过,太后娘娘恐怕并不想见陛下。

  萧北冥看他一眼,缓缓移步向殿外走去,邬喜来气喘吁吁追在他身后。

  骆宝却清楚帝王为何来了仁寿宫。

  陛下恐怕是担心太后娘娘会因昨夜之事对宜锦姐姐不利。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宜锦姐姐太过上心了些。

  骆宝微微叹了口气。

  萧北冥行至辇舆处,却没看见那人的身影,他收回目光,垂眸道:“走吧。”

  辇舆缓缓地移动着,良久,他失神地望着无所依托的飘雪,忽然问邬喜来:“宫人有疾,为何不让御药局送药?”

  邬喜来以为是骆宝告状,瞪了骆宝一眼,骆宝只觉莫名,邬喜来忙解释道:“陛下,谁又在您面前嚼舌根子了?薛氏当时已不是皇极殿的人,御药局不给送药也是守规矩,况且她做出那样的事……”

  萧北冥冷冷看他一眼,邬喜来适时住了嘴,陛下最厌恶底下人隐瞒不报,是他做错了,他心如擂鼓,诺诺道:“陛下,是奴才错了,等会儿就让人送药过去。”

  萧北冥不再出声,闭目养神。

  方才在殿中,那么努力地替他说话,也不怕得罪太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感觉到,她在替他难过。

  但恐怕,也仅仅是怜悯而已。

  叫宋骁查探过后,他如何不知,当日的汤水中并未放入翘摇花粉,不过是她想要远离是非之地,远离他这不祥之人。

  他微微敲打着扶手,目光深深,望向落日余晖下冷白的皇城,忽然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

  所有人都会离开的,没有例外。

  但他,偏不如她所愿。

第11章 心结

  直殿监的掌印李公公知晓宜锦原先在皇极殿当差,并没有为难她,临近年关,各宫上下都在修缮,李公公便派她打扫南宫的愆阳殿。

  南宫在先帝时便形同冷宫,年久失修,但这里是新帝的旧居,底下人也不敢怠慢,一切按照宫殿修缮的旧例,只求挑不出错。

  愆阳殿只住了一个瞎眼的蔡嬷嬷,整日里神神叨叨,总是说胡话,但她到底是侍奉过新帝的嬷嬷,在此处颐养天年,宫里的老人都不敢招惹,若不然,这差事也轮不到宜锦身上。

  宜锦到时,愆阳殿斑驳的宫墙被初雪覆盖,已褪色的房檐下一排冰棱子闪着冷光,宫院中只剩下一棵嶙峋的万年松艰难地生长着,为这院落添上一抹生机。

  蔡嬷嬷身形佝偻,发已斑白,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单薄袄裙,坐在树旁拄着藤杖,眯着眼睛晒太阳,树上的雪哗啦啦地砸下来,她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宜锦从旁人那里听说这位嬷嬷脾气古怪,但如今亲眼所见,也不过是个孤寡老人,一时心生怜悯,便用手中的披风替她挡住落雪。

  蔡嬷嬷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眼前人,那只坏了的眼睛没有任何色彩,乍一看叫人心惊,她手中藤杖忽然探出,狠狠敲着地面,嘴唇颤抖着:“滚!滚!别想动阿鲲!”

  宜锦忙退后一步,才瞧见蔡嬷嬷手底下护着一只通体黑白相间,瑟瑟发抖的雏鹰,“嬷嬷,奴婢是来这里打扫的宫人,并无冒犯之意。不会动嬷嬷的阿鲲。”

  她说话的声音柔弱,瞧着也确实不像坏人的模样,蔡嬷嬷却并未搭理她,只是将雏鹰护在袖笼中,蹒跚着朝愆阳殿走去。

  宜锦见她入了内殿,一时也不敢去触霉头,便清扫起宫院内的残雪落叶来。

  蔡嬷嬷在屋里偷偷观察了几日,见她确实是个做事的人,比之前来的那些人像样子,隔着窗唤道:“过来。”

  宜锦这才入了内殿。

  比之其他宫殿,愆阳殿显得十分狭小,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房顶有几处洇湿,依稀可见斑驳的裂痕,各种摆设、书案也掉了漆,浅浅落了一层灰,显然这宫殿的主人已经许久没有来过。

  这就是萧北冥幼时居住的地方。逼仄昏暗的一间屋子,难以透进日光,却叫做愆阳殿。

  那只雏鹰就立在陈旧的榆木雕花书案上,头缩在膀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羽毛。

  蔡嬷嬷的唇微微翕动着,目光似是落在宜锦身上,声音沙哑粗粝,“将这些书案摆设擦洗干净,格子里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动。”

  宜锦忙点点头,怕婆婆看不见,又道:“是,奴婢明白。”

  话罢,她便打了井水,用麻布擦起桌案来,蔡嬷嬷就在一旁盯着,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午时,尚膳监的人送膳过来,蔡嬷嬷却一口不动,嘴里念叨着:“他们都想害阿鲲!”

  宜锦看向那只“阿鲲”,通体黑白相间,鸟喙呈浅黄色,一双鸟目漆黑如夜,虽体型尚小,但已显出几分鹰隼的威武,它歪着头盯着她看,眼神带着疏离戒备。

  宜锦认不出这鸟儿的品种,可是宫中的人应当不会总想着毒害一只鸟儿,这蔡嬷嬷恐怕真的神志不太清醒,但让一个老人饿着也不像话,她像是哄小孩似的,柔声道:“嬷嬷,你若是不放心,奴婢便亲手做,你在一旁看着可好?”

  蔡嬷嬷点了点头。

  愆阳殿也有后厨,只是许久未用过,宜锦将锅灶炊具清理一番,勉强做了一菜一汤,蔡嬷嬷非要她尝过了才放心入口。

  临到用膳时,蔡嬷嬷忽又摆了一副碗筷,对着那副碗筷笑道:“阿鲲,快些用膳,等会儿要上学堂了。”

  话罢又将菜都夹到那空碗里,一脸慈爱。

  宜锦才知阿鲲指的并不是那只鹰,半晌,她终于发觉事情的严重性,试探问道:“婆婆,阿鲲是谁?”

  蔡嬷嬷盯着她,那只瞎了的眼睛仿佛忽然有了光彩,“阿鲲……阿鲲最懂事。从来不闯祸,也最争气,把那群忽兰老贼赶回老巢……”

  “可是阿鲲再也站不起来了……”

  “有人害他……”蔡嬷嬷说着,眼中含泪,“他什么也不求,只是想好好活着,那些人却不肯放过……,是我不中用,不中用啊。”

  宜锦愣了一瞬,却已根据这只言片语推断出阿鲲是谁,她沉默半晌,蹲下身来,用绣帕替老人家擦眼泪,“嬷嬷,他如今能站起来了,您别担心。”

  且他已居世上至高之位,再无人能欺。

  蔡嬷嬷像是被哄好的孩子,止住了泪,问道:“真的吗?”

  宜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蔡嬷嬷虽然瞎了一只眼,也能看清眼前的姑娘面若玉盘,唇如绽樱,琥珀色的眼眸柔光盈盈,眼尾一颗泪痣栩栩如生,越看越眼熟。

  半晌,她忽然道:“我见过你。”

  宜锦却没有当真,只当她在说胡话,只是替她擦去嘴角的残羹。

  蔡嬷嬷虽记忆混乱,但关于阿鲲的旧事她却记得格外清楚,她十分确定她在阿鲲的画里见过这个眼角有泪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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