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 第32章

作者:笕素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而今,他的将士也遭逢此劫。

  萧北冥从不信因果,但此时,他却不得不信。

  他眼睫低垂,凤眸之中唯余痛苦,道:“乾马关一役,你有错,善冲有错,朕,亦有错,若杀你,朕也当杀己。”

  “忽兰与大燕此役,必不能善了。大燕忍了三十年,忽兰亦忍了三十年,此战未竟,你何以求死?”

  他看向外侧大雪纷飞的皇城,低声道:“朕命你稍作修养,三日?后同禁军统领宋骁,矩州知州陆寒宵一同北上,届时,你之性命,与龙骁军同在,与燕朝同在。”

  魏燎眼中含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抱拳领命退下。

  皇城的雪,他见过许多次,唯独今岁的雪,最深最沉。

  那是大燕将士之躯干精血所筑。

  萧北冥再返回内室,风雪声微弱,他放轻了动作,静默立于床榻前。

  宜锦睡得并不算安稳,她自?他起身?后便心神难宁,前殿之事,她已有耳闻。

  他垂首问她,“知知,你信因果吗?”

  “若有因果,我也曾犯下杀孽。”

  太后曾言,他残暴无道,罔顾人伦,必遭报应。

  宜锦深知,龙骁军曾贯穿了他这半生,年少时为?燕王铁马峥嵘的岁月,为?帝后边境共饮风沙守护国境的情?分,江山社稷图中,北境十三州陷落忽兰的怨愤。

  光复十三州,不是他一人的理想,更是千千万万龙骁军将士,千千万万北境黎元的理想。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悲痛。

  宜锦牵住他带着冰雪凉意的手,轻轻拍着他僵硬的背脊,双眸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萧北冥,你之因果,便是我之因果。若有罪孽,我们同赎。你不许多想,听到没有?”

第33章 圣人

  正月初五日, 长信侯府门前,一辆青幄马车缓缓停下,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

  清霜打了车帘, 宜兰着玉色兰纹暗花宽袖袄裙,披了狐氅,踏着脚凳下了马车。

  门房薛大老?远认出她,心里有些酸涩, 迎上去道?:“早听说陆大人回京述职,老?奴一直盼着姑娘回来, 如今可成真了。”

  宜兰随他?入府,边道:“薛伯这几年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神采奕奕。”

  薛大咧嘴笑了笑,“姑娘说笑了,老?奴一把年纪,哪里还能神采奕奕。前些日子三姑娘回?府……”

  他?朝四周瞧了瞧, 才压低声音道?:“三姑娘前些日子回?府是为了替小少爷讨公道?, 受了许多委屈。她走那日, 眼里含了泪, 侯爷却一点都不心疼。这个年,过得老?奴心中真不是滋味。”

  宜兰想到知知先被送入靖王府,连阿珩也遭柳氏迫害,脸色沉了沉,一颗心像是进了油锅, 煎熬得很。

  她抬首瞧见长信侯府的烫金牌匾, 只觉得嘲讽。这里是她曾生活了十几年的所在, 可是若有一天没了阿珩和知知,这里又?能称之为家吗?

  薛大带路, 引她去鹤鸣斋看薛珩。

  薛珩天生弱症,开蒙晚,即便他?日夜苦读,也仍旧难以追上书院里普通贡生的进度。

  眼下这个时辰,他?正温习功课,徐姆做着洒扫浆洗的活。

  徐姆见宜兰来了,停下浆洗的活计,在围裙上随意?蹭了两下水渍,心疼道?:“姑娘瞧着瘦了许多,矩州地寒偏远,多食辛辣,怕是姑娘吃不惯。晌午姑娘留下,别嫌弃阿姆的老?手艺。”

  话罢,她朝宜兰身后望了望,问道?:“姑爷呢?今日回?门,姑爷怎么没有一同前来?”

  宜兰握住徐姆的手,她低了头,道?:“阿姆,他?不来也好。”

  父亲向来势利,有没有这个做知州的女婿,想来他?也并不在意?。

  她与陆寒宵成婚后第?一次回?门,他?亦没有同她一起回?侯府。那时她以为他?埋头公务,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因此即便柳氏暗讽,她也并未在意?。

  后来才知,他?曾有一个未婚妻,是陆老?夫人的内侄女,却在婚期前忽然暴毙,紧接着父亲便请求先帝赐婚,他?心中始终认定,他?的心上人之死,她也插手其中。

  不得婆母欢心,也不得夫君爱重?,她也曾心伤,后来她渐渐看开了,人这一生,怎样过都是过,没有爱,那就博一份体?面。

  是以今日她回?门,并未告知陆寒宵。

  她放下心中之事,道?:“我此次回?京,恐不能久留,想要归府看看阿珩。”

  徐姆叹了口气,看着薛珩苦读的模样,道?:“自从三姑娘那夜被迫入了王府,小少爷阻拦无望,便日日如此苦读,他?总以为这样才能保护两个阿姐。他?心里,不知道?有多苦。”

  外人可以笑他?不自量力,笑他?痴人说梦,可徐姆却只有心疼。

  夫人去后,这三个孩子,过得都太可怜,明?明?都是替对方顾虑,却反而挣不出一条通达的路。

  薛珩温完书,看见宜兰,少年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宜兰走近,替他?拂了拂肩上的落雪,比划了他?的个子,眼底有些湿润,“阿珩长高了,也俊朗了,阿姐都快认不出了。”

  少年长相?肖其母,俊秀文雅,被长姐夸奖,脸庞红了红,“阿姐回?来,我很高兴。”

  姐弟两人闲话几句,便听外间?来了个小厮气喘吁吁来报:“姑娘,陛下与娘娘至侯府了,侯爷说请姑娘和小少爷也一同列席。”

  宜锦与薛珩对视一眼,这是薛振源头一次主动邀薛珩赴宴,从前这样交际应酬的事,都是交给?薛瑀的。

  宜兰问他?:“阿珩,你怕吗?”

  薛珩清亮的眼眸与宜兰对视,他?摇了摇头,神情坚毅,“有两位阿姐在,我不怕。”

  到了前厅,薛振源与柳氏位于左右次座,萧北冥看向宜锦,袖笼下的手动了动,牵住她的手一同落座。

  主座之上,帝王君威深厚,女子云鬓花颜,二人衣着虽不华丽,却格外有一股雍容气度。

  薛振源与柳氏在座下行礼,那日大内册封遣使来府中问吉,他?们二人惶惶然如在云端,怎么也没想到宜锦会为妃。

  如今眼见为实,两人眼皮直跳,如坐针毡,心里并不惊喜,生怕宜锦秋后算账。

  但宜锦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们,只是在宜兰与薛珩到时,她脸上才有了淡淡笑意?。

  宜兰携薛珩向帝王行礼,少年面容清秀,并不露怯。

  他?看向萧北冥,仍记得上次这人来府里时替宜锦阿姐撑腰,才让他?得以就医,回?到鹤鸣斋。

  他?也曾在许多贡生的策论?文章中了解过这位帝王。

  在那些文章中,帝王的人生被割裂成两段。

  十五岁之前,少年燕王曾携龙骁军生擒忽兰王,举国振奋,那时燕京孩童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像燕王一般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亦是那些孩童中的一员。

  之后的十年,旧日的燕王登基为帝,新帝鞭笞朝臣,坑杀降兵,手段狠厉,遭文人口诛笔伐。

  但此刻,从他?的角度,瞧见帝王牵了他?阿姐的手,神色平和,宛若寻常人家的夫妻,没有一丝杀戮之气,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萧北冥看向宜锦,新年时未曾与家人团聚是她心病,尽管他?不喜长信侯夫妇,今日却仍旧来了这里。

  宜锦知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低声道?:“阿姆做膳食的手艺是府中一绝,我们去鹤鸣斋用?午膳,好不好?”

  萧北冥自然没有不应的。

  薛振源与柳氏便明?晃晃地被抛下了,两人尴尬站在原地,厅堂内的女婢们各个鼻眼观心,生怕惹火上身。

  柳氏瞧着心烦,散了这些下人,同薛振源道?:“等太后娘娘成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几时。”

  薛振源瞪了她一眼,“慎言!”

  他?心里虽然也看不惯宜锦这丫头猖狂,但追随章琦,与太后同谋,无异于与虎谋皮,还是谨慎为好。

  *

  鹤鸣斋第?一次这样热闹,徐姆乍然招待这样多的人,不免有些紧张,同一个小丫鬟忙前忙后,宜兰和宜锦也过去帮忙。

  萧北冥虽不擅厨艺,却也出了不少力,他?添柴有妙招,灶底的火又?烈又?平稳。

  宜锦看着高大的男人窝在狭窄的灶台里,忍俊不禁,萧北冥知道?她在笑他?,神色颇有几分无奈,但心里却被这里丰盈的烟火气填满。

  过去无数个年,他?都与宋骁在皇极殿度过,万家灯火,却似乎没有一盏是为他?亮起。

  而现?在,无论?身处黎明?或是暗夜,都会有人替他?点一盏灯。这盏灯照亮了他?年少时的阴霾,更照亮了眼下的路,让他?能暂且放下近日来沉重?的负担。

  陆寒宵一身青色官服,戴展翅幞头,他?取下官帽,也挽了衣袖,同阿姆一起择菜,没有一丝架子。

  清洗蔬果时,他?挽起来的官服大袖依旧浸了水渍,化为深色,动作举止却依旧如研墨书写时那般优雅。

  他?抬首看宜兰一眼,声音平稳,神色淡淡,“夫人可否为我重?新挽袖?”

  宜兰仿佛忽然清醒,她暗叹无论?过去多久,她都会被陆寒宵这张脸迷惑。

  她擦净了手上水渍,垂首替他?挽袖,无意?间?触及他?温热的小臂时,两人皆是一愣。

  宜兰指尖微颤,却低下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寒宵看着她,若有所思。

  一个半时辰,三个男人各司其职,陆寒宵择菜,宋骁劈柴,萧北冥烧火,配合默契。

  徐姆掌勺,瞧见底下几个男人都不拘小节,眼底尽是笑意?。

  两个姑爷虽有君臣之别,却肯在此处放下,也都是为着两位姑娘。

  若夫人在天有灵,也该感到欣慰。

  *

  用?过午膳,陆寒宵便请辞归府,他?道?:“魏燎将军与段宰执昨日已?来府拜会,议定粮草行军事宜。臣今日归府后,安置完老?母和内子,便同宋魏二将军一同启程回?矩州,定不辱陛下使命。”

  宋骁听完这番话,许是方才饮了酒的缘故,他?比平日话密了几句,“陛下,臣自少时,这条命便是陛下所救。臣母当年犯错,陛下亦有不杀之恩,臣无以为报,唯有卑劣肉躯,任陛下驱使。”

  萧北冥皱了皱眉,“国事固然重?要,但家事亦要担当。宋骁,你可知,今日芰荷为何?没有出宫?”

  宋骁低下头,刚毅的面颊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闷声道?:“臣母病重?,芰荷姑娘心善,一直侍奉左右。”

  萧北冥敲了敲檀木桌,“一个女子,未经礼聘,便替你孝亲,难道?仅仅是因为心善吗?”

  宋骁身子一震,他?捏紧了腰间?佩剑,沉声道?:“臣明?白了。”

  他?待芰荷,有心而不敢言,他?乃草身浮萍之人,注定奔波一生,他?怕耽误这个姑娘。

  回?府时,宜锦和宜兰都有些依依不舍,宜锦心中始终担忧姐姐的安危,她不由多问一句,“阿姐,陆大人此去一路艰险,你真的要同去吗?”

  宜兰握着她的手,反问道?:“若此行去矩州的是陛下,知知能忍住不同往吗?”

  话罢,宜兰瞧了瞧陆寒宵板正的身影,神色怔然,“他?读圣贤书,十年寒窗,无一日懈怠,张载之言,他?悬于书房内,从不敢忘,我又?如何?能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要做到这短短二十二字,对一个出身寒门的学子而言,该有多难。

  她又?如何?能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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