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与云霁几语浅谈后,惠善大师方再提及云霁今之沉疴变故,是好亦坏。
虽云霁已通明内心,可其而今之意识交叠交换的愈加平繁,且彼此之间似乎已存在了记忆共享,这是一种好现象,却亦为一种极坏状况。
意识交叠交换的平繁,这意味着它们已在自主的想要融合,彼此不曾在如曾经那么排斥彼此,这是好事,可这却也意味着云霁的精气神将会极具的耗费,在这种情况之下,一旦他黑暗的意识再生出逆反之心,那么极有可能会造成云霁大伤。
而今之际,还是须尽快促成两种意识彻底的融合,方才能安稳无虞。
“小友之沉疴,今番竹先生寻得家族祝.由之术,可此医术非一两日之功就可钻研通透,老衲曾言及小友活以三十之龄,而今却再难妄断。”
祝.由之术,以精神意识控制精神意识,其术之精诡,竹先生家族曾有长老习以祝.由之术,可未有彻底参透,药典便被盗,那位长老相继离世,此祝.由术再无后辈之人能习得。
此番竹先生寻回家族中下册毒典,其内有详细记载祝由术施展之法,虽竹先生已研习,但其内里奥秘实为诡谲,稍有不慎便会伤及精神意识,即便有他以佛法相助,可要达八成之成功几率,必几年准备不可。
可以小友而今之变故,他之黑暗心思已难以琢磨,几年之时他恐等不及。
若能再有一人相助,或许无需几年时。
心间一息踟蹰,惠善大师还是多言了一语:
“小友,实则女施主,她比老朽同竹先生了解更甚,若能有她相助…”
第597章 小药童的背后之人(三)
巳时正中。
秋阳上至斜空,折射雪面之上亮起灿白之光。
阿弥陀佛。
与云霁言罢,惠善大师再一语我佛慈悲,悲悯众生,离开了娆湘院。
在雪地中再次留下串串脚印。
惠善大师前脚走,后脚,给暹毅迟韶传信的云风又回来。
事已传之毅亲王。
此外,刚再晓一事。
前往赵家的苏老将军他们,于这早间里方才从赵家归,苏老将军面上那滚滚怒火,至此时,已然彻底消无,回来府中,听之孙女未有醒,便未曾前来娆湘院,先回了松鹤堂。
对于小药童今番所行之事,赵家那边的态度,赵国公的态度,在听着小药童所言那一切事皆乃赵莲馨授意,赵莲馨这个孙女安生的活着。
晓得这事儿,赵国公当时之神情,苏老将军与他彼此政见不合几十载,彼此谁也瞧不上谁,但苏老将军他能自信的拍着胸.脯说,赵文坚这人他就是只老狐狸,精明的老狐狸。
可在那一时,苏老将军却是看不清赵国公心中此时何想法,何感受,但他心中的怒及,却在见得赵国公生出那等神情,一时之间歇去大半。
看不清,不代表苏老将军他不会自己思忖透,以他对赵国公之了解,一只老狐狸,还是一只视家族荣耀为一生追逐的老狐狸,他心中的盘算自来以此为目标,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之事,都不会动摇他之心。
可就在昨夜里,晓得赵莲馨所算谋一切,苏老将军感觉家族荣耀与赵莲馨这个孙女,在赵国公的心中,赵莲馨的分量占的多了,非是庆幸孙女活着,亦非是因赵莲馨所为让他赵家在苏老将军面前如此落尽脸,而是痛心疾首,他赵文坚教出来的孙女,竟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赵国公感觉他早已是不认识自己教出来的那个孙女了,她还是他曾经给予厚望的那个孙女吗,不是了。
他赵文坚,教出的儿子平庸无能,却亦居尚书之位,养出的女儿为固宠将亲生儿子送出去,可她以此稳固妃位,更宠冠后宫,而今她更为云琅国母,即便乃刁蛮任性的外孙女,今也为人妻,为苏家孙儿媳,怎么他倾力培养的孙女却面目全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会是失败者。
有心比天高之野心,却无成事在人之手段,为他赵家之女,早已不配。
神情间难看清看明的模样也就只短短这么一时,赵国公忽而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他拍了一把苏老将军的肩膀,言及了一句:行出事端,却兜不住底,后果自也该自己担。
话必,赵国公打开书房之门离开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赵莲馨之生死,是死是活与他赵家再无关,赵家担不起,赵家女早已亡。
赵国公就那么离开,亦如他知晓“赵莲馨”因天灾意外身亡那夜一样姿态。
只是今番离开书房去往卧室的赵国公,赵管家当时所感觉到的他心底还有沉痛,此刻的赵国公,在苏老将军眼中,他是真正放弃赵莲馨了。
赵莲馨此番行事,哪怕她真杀了苏娆,只要她能做到不被苏家知晓背后之人乃她,即便知晓,只要她能做到无有留下证据来,赵国公都不会觉得她已非赵家女,真正放弃她。
“着人盯住赵家,若有动,将那些暗中动作者的头颅给赵国公送去,若为赵国公自己动作,便给他送去一句话,孙女和外孙他只能选其一。”
苏老将军携儿孙至赵家整一夜间所得之结果,赵国公明确不予插手,可云霁还是又向云风下的如此一道命令。
赵莲馨和赵家他只能护一个。
赵国公对家族荣耀之追逐,云霁了解,亦心明赵国公更该了解他这个“外孙”行事之手段,赵国公此番对赵莲馨放弃,其内里是否有考虑到着他这“外孙”与苏娆之关系。
无论赵国公考虑到与否,云霁他就只有一个要求,他要赵莲馨之命。
与惠善大师谈及时未有喝完的最后一口清茶入口,云霁起身入内室,入内室之时,在他刚喝完清茶的杯盏中又倒添了一盏清茶,端了进去。
算算时辰,娆娆也差不多该醒了。
刚踏入内室,嗜睡的苏娆醒过来了。
初时刚醒,视线有些模糊,入目云霁的身影只一刹已清晰,见她醒来,他当即步伐大开过来,月华衣袂在空中划过弧痕,手中所端茶盏却很稳,未有半点茶水从盏中荡漾出。
“云霁,刚迷迷糊糊间听着院中来了好几波人,好像还有惠善大师。”
在云霁的搀扶下坐起身,先抿一口云霁端来的清茶润润嗓子,苏娆看向云霁,她虽迷糊着,但应无听错。
惠善大师的前来,这意味着什么,虽有前来探望苏娆之意,但更多的怕还是与他们两人不言而喻的那一事。
柔荑抬起,抚去云霁眉眼间自己都未曾感觉着的细微变化,内敛起的深沉心思,即便他克制,可与曾超脱世俗淡然处之那样的他终是有不同的。
她想慢慢抚平他内心,以温和之法治愈他,可却也乃她让他心难平。
“迁就你,待你小心翼翼,想着在你我大婚夜告知,就是不想你这样子,比起那样还可以发泄任性的你,这样很深沉的你,我只会更心疼。
我说娆娆和寒漠尘可以相互取暖,可真正能相互取暖的实乃秦娆与容骁,他们都是有着一颗黑暗的心,只是在外包裹着无数张千变面孔,让自己在别人眼中瞧来是活的正常的。”
抚平云霁眉眼间细微变化,苏娆又摸了摸云霁的脸,现在她们都无须再带着面具,更无须做那千面郎。
既然都心已通明,就莫要小儿家的赌气了,他们都不赌气了,她不要她给他那一日时考虑后的答案了,她也收回离开之时所言那番赌气话。
本已抚平的眉眼间,在苏娆两番之言下,眉眼再觉开阔,印堂更为光芒点亮,驱逐了弥漫在此的黑气。
“云霁从未与娆娆赌气,只是自己又浅薄着了心思,娆娆不恼云霁便好。”
嘴角再含出了笑来,只属于云霁对苏娆的笑。
如四月桃花一瞬绽放,朵朵桃花白里透红,妩媚多姿,绚烂了整个花季。
再喂苏娆一口水,抱起了苏娆去洗漱,待食过早膳后,还须服用汤药。
一碗汤药下肚,尤其早间之时才煎的又一副新的药,药效最为浓郁,苏娆服药没一会,又嗜睡了过去,当再次醒过来,已是午时末刻了,苏家一家子方来了娆湘院,来陪着苏娆一起用午膳,云落菱也在着。
苏娆的面色,比起昨日刚中毒那一瞬间煞白,此刻可瞧见了淡淡红润,虽然身子还是有些乏力的感觉,但她的目光很透亮,在云落菱满目自责表情下,还笑话来云落菱一声。
做了她三堂嫂,就这么蹑手蹑脚起来。
这话出口,笑话云落菱胆子变小了,可云落菱却明白着了苏娆也没怪她,与苏娆相看彼此,面上的自责化作了笑意,微微的扬起了她的下颚。
这个挑衅的眼神,久违的刁蛮七公主。
苏娆也回了一个更为嚣张的神情来。
眉角一挑。
第598章 小药童的背后之人(四)
娆湘院中的午时末刻,其乐融融,而赵家的午膳早已撤下。
赵国公这位赵家掌舵人,他用膳都是独自一人一桌。
这赵家老宅子里的族人都没得资格与他同桌,留在这里的族中长者与庶出兄弟们,他们都只能在一旁侯着布菜,他们吃午膳,都得等赵国公食罢了之后,他们才能另桌用饭。
“来云郡时日已久,琅京之内朝事繁多,今与苏家亲事已过,我也不逗留再久了,今番我赵家生出之事端事关一族声名,庶兄与庶弟心中也该都有个底,各自约束好族中小辈,循规蹈矩,若有行差踏错给族中蒙了羞,就莫怪老夫不留情面。”
世族大家之门第规矩,嫡庶之贵贱更为规矩之最,关于赵莲馨之一切事由,昨夜间苏老将军那么上门,这庶出几脉自然都知晓,此前那“舒兰”归来,赵莲馨之死他们也晓得着。
现在赵国公如此提及此事,对亲孙女他都不留余地,更遑论这些庶出,若是在云郡造出事,可就别怪他。
“新皇初登大宝,朝局之内又刚内乱平息,明年必开恩科,让族中小辈好生温习备考,皆为我赵家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族中若有好苗子,老夫亦不吝于助其登科入仕。”
家族之长久,终究还是要用到庶出,既然他嫡系一脉庶出皆无用着,那就在庶出一脉嫡出小辈中过继。
赵国公之言,其言下之意,他之庶兄庶弟是否能听懂,赵国公并不急于这一时,他今还有时刻为他赵家铺顺往后之路,保他赵家荣耀不衰。
交代完事儿,马车已架好,管家也已备好了礼,于午后过,赵国公又前往苏家。
苏老将军和儿孙傍明时刚从赵家离,午后赵国公又前来,他来是见云霁。
娆湘院中的那厚厚积雪,在午时苏娆再次醒来之后,也已然开始清扫了,包括院中的亭台瓦砾之上都无有了半点雪色,皆搭了长梯扫干净。
赵国公前来找着云霁,苏家其他人便都没有出来,只云霁单独请了赵国公去娆湘院内的亭台之中谈话。
赵国公如此午后就来找他,亦在云霁意料中。
“苏弘那老匹夫,鄙俗的莽汉子,可那八百个心眼子,外公与他斗了半辈子,都没有如今番如此无力。”
在云霁面前,赵国公完全没有了那份深厚心思,就这么骂起苏老将军来。
昨夜整整一夜打他脸面,他还得受着,他孙女没死,还以那般歹毒之物毒杀苏弘的宝贝孙女,若乃旁人,岂会第一时间就来告知他知晓,而非暗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弘那么怒气冲冲而至,挑明此事要给自个宝贝孙女报仇,是要找他赵家,还是只找莲馨一人,逼他选择,更是让他别无选择,他苏家人要杀了莲馨,他整个赵家谁也护不住,谁要相护,苏家就一同找茬。
“皓儿,莲馨她…祖父曾对她给予整个家族荣耀之期望,可她却令祖父失望透顶,你说…你说祖父该怎么选,又能怎么选,我赵家一族若在祖父的手上败落,祖父如何对得起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百年之后又何以有脸面去地下面见列祖列宗。”
气息,此刻亦难以平和,在自己的亲外孙面前,他这么露以真性情。
心底所有不能为他人道及之心事,他可以放心的说给自己的外孙听,不需要防备什么,皓儿连皇位都不要,他小小赵家,他都不必觊觎。
“国公也宽心,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都能称心如意,苏爷爷有多少心眼,云霁亦不知,但苏爷爷找上国公之时何等心情,云霁感同身受。”
云霁听着,听着赵国公那么毫无顾忌的将苏老将军的心思全盘说与他,将他这么几十载的坚持如此倾诉。
他非真想狠心绝情,他也想要做一个好祖父,可身而世家大族之内,他的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他的儿孙,更是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祖宗基业。
如此一番为了家族兴盛而狠心舍弃亲孙女,不舍也得舍,乃他身不由己。
赵国公想要表达的这心思,云霁晓的通透。
今番赵国公前来,他表现出这样身不由己,他又想要什么,云霁亦了然。
“国公,云霁未曾随苏爷爷前往赵家,非与赵家之关系如何,乃云霁要陪着娆娆身边,曾云霁可以为娆娆安然,将她拱手诸暹毅亲王守护,今为娆娆安然,云霁亦可做出其他,但云霁已通明,不会累及无辜。”
亲自斟茶递给赵国公,对于赵国公再唤他为云穆皓之小名,云霁再无有半点受到影响,很平淡的面对,他也不再唤赵国公为外公,非乃亲外孙,他亦不想再做的云琅二皇子。
“国公此番来此之意,云霁已了然,国公与云霁诉说,真心换真心,云霁便也在此矢言一语,国公心不变,赵家之人勿有恶,那么在云霁有生之年,云霁可保赵家荣耀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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