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春鸢
那就不算奇怪了!
仔细琢磨了一会,朱夫人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这纪二姑奶奶,还竟是个烈性的人呐。”
-
晚饭前,纪明遥再次与崔珏一同祭奠了姨娘。
这是姨娘走的第十二年整。
杀她的凶手已经偿了命。
但凶手的女儿——当年恶意说谎,想与安国公一起包庇凶手的人——却已长大成人,将要出阁成婚了。
纪明德定亲的日子竟与姨娘的忌日是同一日。
真有趣啊,安国公府。
纪明遥睁开眼睛。
“姨娘沈氏之位”。
“我姨娘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她轻轻问出声。
“姨娘没提过吗?”崔珏握住她的手。
“没有。”纪明遥望着灵位说,“姨娘从不说她做妾之前的事,满府也没有一个人提。临去之前,她也只叮嘱我,‘多听太太的话,敬爱太太,没有太太,哪里有我们’。”
“我不知道姨娘的来历。”
她忍住叹息。
“我更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家人。”
她没能忍住掉下眼泪。
“姨娘一去,从前服侍过她的人,连我一开始的奶娘,也陆续全被调走了。我身边的人,都是后来的。”
她接过了崔珏递来的手帕。
“所以我有时会想,”她看向崔珏,“如果我忘记了,我也死了,世上会不会就没有人再记得她了?”
“夫人不会死。”崔珏松松将她圈在怀里,“夫人不会忘,我也不会忘。”
他承诺:“我会和夫人一起记得。”
“她最爱吃槐花炒蛋。”纪明遥说,“春日里几乎每天都点。还爱吃清炒豌豆苗和炸鹌鹑。”
这三样菜,第一样要有时令鲜花才能做,夫人与他成婚时,已经过了季节。后两样,都是夫人日常最爱的菜肴。
看向姨娘的灵位,崔珏心内说声“失礼”,将夫人抱得紧了些。
希望姨娘不要怪罪他对夫人轻薄。
“她还喜欢吃苦瓜。”纪明遥擦干眼泪,又笑了,“可我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可见亲母女的口味也不会完全一样。”
“爹不喜山药,娘最不爱秋葵,但我并无忌口。”崔珏也说起自己的父母,“倒是大哥随了爹。”
“二爷,”纪明遥便问,“你长得更像爹,还是更像娘?”
“都说我更像娘。”崔珏声音轻缓。
“我也更像姨娘!”纪明遥高兴,“前年还听冯嬷嬷说了一句,说我和姨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她和安国公一点都不像!!
超级大好事!!!
“姨娘以前给我做的布老虎、小包袱,还有好些东西,我还留着,”对姨娘的灵位一笑,纪明遥拽崔珏走,“我找给你看!”
-
山西省,大同府。
城西一处小院内,沈老二与沈老三终于安顿下来,坐在一处吃晚饭。
“二哥,”沈老三嚼着馒头,嘴里含糊不清,“你竟然在这边置了房子!还有个铺面!家里都不知道!”
“是不是娘私下里给你娶媳妇的钱,你都花在这上了?”他忙问,“难怪你总不愿意说亲!”
沈老二没言语。
他默默灌下一盅酒。
酒很辣,直辣得他心口疼。
二哥不说话,沈老三也没工夫多问。
从扬州到这走了一个月,简直把他的命累掉了半条!今天上午进城,一整天都在安放货物,安顿伙计,到现在才能坐下来清净吃口热饭。二哥这些年各处走,也真是怪不容易的。
这一路过来,花的都是二哥的钱。吃完饭,沈老三不好意思叫二哥收拾,自己去把碗给洗了。
沈老二就在灯下翻看账册,筹划路线。
十八年前,家里搬出京城,躲到扬州府,理国公府是全程派人跟着,但不知这些年里,他家是不是还留了人在扬州监视。不过,至少他这一次来山西,没察觉有人尾随。
沈家只是平民百姓,对上理国公府,就像拿鸡蛋去碰大象,或许理国公府认定了他们不敢作反,早就不在意了。
但他不能掉以轻心。
先转路来大同,再去京城,到了京中,就只当自己是大同人,不再提“扬州府”一次。
想找到大姐姐在哪,终究免不了要与理国公府的人打听。
沈老二——沈相清——合上账册。
他叫来三弟,对他安排:“半个月内,你必须把大同话烂熟在心,做到张嘴不带一点扬州口音,听见你的名字更不许有反应。否则,你就留在这给我看铺子,我自己去京里,你不必跟去了。”
第65章 七夕
夜静无声。
京中夜间宵禁时间,在二更初刻开始,至四更末尾结束。期间,除官府公事或死丧、生育、疾病请医等事外,任何人不得犯夜,违者视情节轻重,分别笞打二十至四十下。
正当三更天。月初,空中无月。城内灯火大半已熄,只偶有点点微光闪动。更夫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旁伴着的只有夏日微热的晚风,和轻轻摇晃的树影。
再有一个时辰,他就能交差回家补眠了。
望了眼在巷口三五成群聚集而坐、互相倚靠着打瞌睡的差役们,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也不禁打了个哈欠。
他继续往前走。
但此时,城西“二月巷”一处普通房舍内,随着一声女子的痛呼呻·吟,她身旁的男子忙从床上滚下来,晃醒妻子问:“你是要生了?”
“是——”那女子身上已出了一层汗,“只怕是要生了!”
另一侧房中,做爹娘的听见动静,也忙披衣下了床。
当爹的等在堂屋里,当娘的掀了帘子就进来。
一看儿媳妇身下,她便忙推儿子:“这是要生了!快去前面剪子巷请邹产婆来!我看她下午没出门,还在家!”
做儿子的又看一眼自己媳妇,忙和爹要了钱袋出去。
不到两刻钟,邹产婆就带着一个帮手到了。
同住一条街,邻里邻居的,互相都认识,也不必客套。
麻利地看了看产妇身下,又摸胎位,她让这家人稍安勿躁:“这是头胎生产,一天能下来都算快的。现在骨缝还没开,且有的等。英耀媳妇的胎位也正,你们不必担心,有我在,保管他们母子平安!”
做娘的紧紧握住邹产婆的手:“他大娘,这可是我们家头一个孙子,英耀和他媳妇也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就把他娘俩的命,全交给你了!”
“放心、放心!”邹产婆笑呵呵地,胸有成竹。
做爹的早去灶膛烧火,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做娘的在邹产婆的安排下,给儿媳妇换了一床新被褥,又把儿子也撵到厨下呆着,不许他在产房。
后房里还有三个闺女和一个小儿子,全被禁在自己屋里,不许出来添乱。
剪脐带的剪刀被热水滚了又滚。邹产婆亲自照看着产妇,教她用力。
可直到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弯细到几乎看不见的月亮挂在半空,渐渐向西斜去,产房里还是没传出新生儿的哭声。
连产妇的痛呼也低下去不少,似乎没了力气。
赵英耀在屋外急得直抓头皮。
“他婶子!”邹产婆两手都是血水,“这胎头就是不下来!现在,一是我伸手进去把孩子掏出来,但这一掏,孩子可能活得了,他娘只怕再难生了,若不幸遇上血崩,只怕连命也难保。二是,我近日新得了一样东西,能把孩子拽出来,孩子或许活不成,可他娘身体保全,将来还能再有子女!”
“只是这样东西我还没用过,着实难保孩子怎么样。”
把各种危险都说全,她等着赵家人决定。
看看脸色惨黄的儿媳妇,做娘的抹了一把脸,来外边找丈夫和儿子。
她擦泪说:“若媳妇有个好歹,咱们怎么见亲家?英耀才不到二十,想要儿女多早晚要不得,可这媳妇的命只有一条啊!”
做爹的蹲着,只看地面不说话。
赵英耀就哭着问:“娘,那东西到底保险不保险?若把玉荣的命也弄没了——”
“你不用,你媳妇没命,儿子也没命!”做娘的一跺脚,“这事我说了算了,不用你们管!”
她跑回去,求邹产婆只管先保大人:“他大娘,你只管按你的来,好不好的,都是家里的命,怨不得你!”
邹产婆也一跺脚,发狠让帮手快跑回去,把装“产钳”的箱子拿过来,又让赵家再多多地烧热水。
产钳煮开过三回,邹产婆隔着布捞出来,晾到半温。
她心抖手不抖。按一起在纪安人家里讨论的,她先把一叶钳叶伸进去,卡住孩子的头,又伸另一叶,再把两叶从中间拧紧。
她琢磨着用力。
——孩子出来了!!
“是个大胖姑娘!”
给脸已经显出青紫的孩子拍出哭声,邹产婆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回:“是个全乎孩子!”
“就是头夹得扁了点,”她抱给赵家婆婆看,“这、还有这也留了两道,幸好没夹着眼睛。”
“小孩子养得快,”她笑道,“你们注意着些,十天半个月,保管都好全了!”
赵家婆婆抱住了大孙女。
上一篇: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反派男配
下一篇:金手指是情绪头条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