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达达
四爷扫视一周,惯常歪在榻上的人却不见?身影。
里间的卧房暗沉沉的,葡萄在卧房门口磨蹭着,一时间不敢进去, 天色还未完全昏暗的时候, 她便小声询问过, 只是被屋内的沉默拒绝了?。
苏培盛杀鸡抹脖子般给?葡萄使眼色,见?葡萄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心?中?免不了?一突。
坏事了?, 这位主儿不会都知道了?罢。
他转念又觉着实在是耿主子恃宠成娇,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 便是地里的农夫多?收了?两袋麦子都会纳房小妾, 堂堂亲王之尊不过多?娶一房侧福晋而已,她一个小小的格格闹什么脾气呐。
要他说, 既然年侧福晋进门的事儿已经定了?,聪明?的就应当更小意伺候着, 缠着主子爷分不了?神,或者?面上大度些,让主子爷心?疼也不失一个好?法?子。
男人嘛,不就那回事。
苏培盛瞄了?一眼四爷的面色,连拉带拽的将?葡萄给?扯了?出去。
屋子里,耿清宁正在装睡,她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四爷,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用什么立场去说。
脚步声更近。
额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似乎有人在床边轻轻的松了?口气,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耿清宁推测可?能是四爷在换衣裳,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习惯会更接近,换衣裳这种?小事他有时也会亲自动手。
她察觉到有热源靠近,有人躺在了?她的身边,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像极了?寺庙里沾染了?佛香的雪松。
耿清宁鼻头一酸,几乎装不下去,好?在耳边很快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想来身边人应当睡着了?。
她好?悬松了?一口气,但又涌上一股火气,他怎么就睡着了?,这么大一桩事,瞒了?这么久,他怎么能睡着的,耿清宁挪动身体,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
身边人毫无动静。
他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耿清宁气得?坐起来,恨不得?锤上几拳,她捏了?捏拳头,还是跨过他,趿拉着绣鞋去了?外间的榻上,炕桌上的荷叶凉茶她一口气灌了?两碗,仍然没能压住火气,反而引出几滴泪来。
她恶狠狠的用衣袖擦拭眼角,捞起手边的阅读器试图转移注意力。
《甩掉渣男我狂赚一百亿》
《渣男自有天收》
《我靠打?脸渣男在娱乐圈爆红》
可?书里越爽,耿清宁就越气,因为小说里的那些情节,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在她与四爷的身上,愈发衬托出她的可?怜与可?悲,她扔掉书,急急在地上转了?几圈,恨不得?立刻冲回屋中?,掐脖甩巴掌全部来一套。
忍住。
耿清宁闭上眼睛,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住那团邪火。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或许过去了?一个时辰,卧房传来了?动静,四爷披着衣裳从里头出来,含笑跟她说话,“醒了??怎么没喊我?饿坏了?罢”。
邪火蹭的一下又重新窜上心?头,他怎么可?以?跟一个无事人一样,这么平静,毫无心?虚和愧疚吗?
耿清宁皮笑肉不笑,“不饿,忙着看黄历呢,五月十六日子真不错,宜嫁娶”。
五月十六正是年侧福晋进门那日。
四爷系腰带的手微滞,“你都知道了??”
耿清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什么叫她都知道了??!就这?难道没有一点解释吗?
她冷哼一声,火气几乎从鼻中?溢出,阴阳怪气道,“恭喜你啊,抱得?美人归”。
四爷将?手搭在她肩上往怀里揽,“弘昼刚落地的时候,为你请封的折子就递上去了?,只是皇上一直压着,确实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他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后背,像以?前那样替她顺毛,“可?你要知道,在爷心?中?,是不愿意委屈你的”。
耿清宁挣扎着甩开,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画饼,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这个委屈已经受了?,“呵呵,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四爷有些无奈,涉及朝政,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再说了?,宁宁是内院女子,即便将?这些说与她听,她也不懂。
他柔声哄道,“这个侧福晋是皇上的旨意,无论是年家,还是你我,皆不可?违抗圣意,但你放心?,在这王府中?,绝不敢有人轻视于你”。
耿清宁拿眼定定的盯着他看,难道在他心?中?,她就是个只看重权利和地位的人吗?当然,她确实非常看中?侧福晋这个类似于妻子的身份,也想要孩子们出去应酬的时候出身更好?。
但她想听的并不只是这个。
她别开脸,话像刀子一样扎向彼此,“对,是我出身不好?,当不了?你雍亲王的侧福晋,也不能给?你助力,是我不配行了?吧”。
四爷脸上的表情变了?,那是耿清宁从未见?过的神色,未来帝王的威严和那种?视所有人为草芥的神色让她心?口狂跳,仿佛在草原上碰到了?一只饥饿的猛兽。
耿清宁喘着粗气,咬牙睁大眼框与他对视,泪珠悄无声息的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隐没在空气中?。
他的眼睛微眯,嘴角扯出一个幅度,只是看上去并不像是在笑,“哦?那你想怎么办?”
陌生的神色,冷酷的语气,耿清宁眼泪掉的更凶,身体在顶级掠食者?的视线下已经开始悄悄颤抖,但心?却一步也不愿意退让,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还死死的盯着他,“我想怎么办?”
“我想叫所有人都死,死透了?,化成灰,全部消散!”
道德感真的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是站在高处的人,受到的限制就越小,越是有可?能改变它。
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让一个正常人在这里成为被锁在笼中?的鸟,让她忍不住产生阴暗的念头,忍不住撕碎一些东西。
屋内的声音冲破房门,葡萄腿抖如筛还不忘将?其他人撵得?更远些,廊下、窗户下都不许有人,无论有没有差事都必须呆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其实不消说,所有人都不敢露头,主子爷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几乎就能盯住人的三魂七魄,哪有人敢去尝试。
说来也是,耿主子到底哪长得?胆子,竟然敢这般与主子爷说话,她难道不知女子当以?贞静为要,不嫉不妒才是正理。
说不定,今日以?后盛宠多?年的兰院会就此销声匿迹罢。
苏培盛窝在茶房里,但耳朵却一直竖着,既怕成为殃及的那条池鱼,又怕错过主子爷甩袖离去的信儿。
他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身边陪坐之人,见?于进忠手里的绿豆糕已经被捏成了?粉末,忍不住微微挑眉。
这对主仆一样的胆大妄为,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主子爷那是天,自古以?来与天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进忠思量良久,他把手中?的绿豆粉一把塞进嘴里,又灌了?一碗茶,强笑道,“苏爷爷您歇着,我先出去叫膳去了?”。
苏培盛笑呵呵道,“且去罢,啊,路上慢着点”。
这小子屁股一抬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不过是想替主子以?命搏之,哼,可?惜他不了?解主子爷的性子,耿主子一定完蛋。
呵呵,投胎路上不用着急。
屋内,四爷怒极反笑,他舔了?舔上颌,声音轻柔的问道,“你活够了??”
嫁入皇家的人甚至不能自戕,生生世?世?都属于爱新觉罗,他确实太过宠溺于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口。
耿清宁怕的要死,刚才的那股邪火被他的寒意浇灭,但此刻威胁人的话却激起了?她更大的怒气。
原来,多?年陪伴的爱人只许她作为笼中?雀鸟存活。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心?中?想要宣泄的话有一箩筐那么多?,但想到厢房中?的孩子们,她只能看着他,口中?渐渐被血腥味充斥。
四爷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像是头一次见?面,她在他面前素来是柔和的、妥帖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便是偶尔的小性子都是可?爱俏皮、恰到好?处的,几句话就能哄好?。
但此刻,素来盛满他的眼睛被怒火燃烧,又被泪水洗过,看上去比烛火还要明?亮炙热,只是眼底的哀伤和乞求几乎从眼中?溢出。
她想要的是什么?
四爷屏住呼吸,她的身子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被血染红的唇比任何胭脂都要绚丽,像精怪一般诱人心?魄。
兰院的宠爱已是府内外皆知,年氏即便入府,也是个新人,比不上二人多?年相伴的情谊,比不上热河的同?生共死,比不上她膝下的二子一女。
年氏不会对兰院产生一丝威胁。
她还想要什么?
他悄无声息的将?身子后倾了?些许,语气肯定,“你疯了?”。
第144章
“你疯了”。
四爷目光如寒星, 即便是当年的世祖偏宠皇贵妃冷落皇后,那也是师出有名,是因为两任皇后皆出自科尔沁, 半个后宫的妃嫔都出自蒙古。
可即便如此, 那也还是宠。
“我疯了?”耿清宁浑身无力的颓然坐下,是啊, 她在做什么?
历史上的雍正帝打压八爷一脉, 使议政王制度形同虚设,设立军机处, 使内阁制度极为虚弱,君主专制由他开始达到巅峰。
而她跟这样的人, 大谈‘爱’和?‘尊重’。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对,我是疯了”,耿清宁只觉得心口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又像一颗火星落在了汽油上, “可我为什么会疯, 还不是你平时……”
装作像个人。
会记得她的喜好, 会出去办差的时候带特产,会笨拙的抱着他们?的孩子?,会龟毛的统一屋子?里所有的瓷器用具。
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历史?上扣出来的那个人物。
话立刻便会冲口而出, 外头却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随着敲门声,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主子?,晚点到了, 是您喜爱的红油锅子?”。
葡萄死死的捂着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屋内那些令人心惊的话终于停下来,可制止这些的,或许是他和?她的命。
于进?忠的脸因为过度恐惧,甚至看上去有些扭曲,他的上唇一刻不停的抽搐,他只能伸手压住颤抖,尽量口齿清楚的道,“要立刻摆饭吗?”
屋子?内是令人惊心的寂静,短短瞬间后传来扑通一声巨响,四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押在院子?里,打”。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几个人,将?于进?忠直接摁在条凳上,板子?敲在皮肉上那种先脆后钝的声音一声声传入耳中。
耿清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四爷,她十分清晰的知道,于进?忠这是替她受过。
四爷真正想打的是她。
她鼻头酸涩的几乎难以自持,眼?泪下一刻就要决堤,她只能咬紧牙关,眼?珠往后缩死死的压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都是妾身教导不利”,耿清宁双膝一软,深深地伏趴下去,“还望王爷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四爷蹲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又亲手将?她扶起按在榻上坐着,“服了爷,别再?犟了”。
外头的板子?声一直没?停,但?人声已经微不可闻,耿清宁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唾沫,闭上眼?,垂头应下。
四爷用手背抚摸她素白?的脸颊,轻轻的亲了她的嘴角,像是在奖励她的乖巧,察觉到唇齿间仍然残留淡淡的血腥味,他又饮了一口茶叶茶度于她。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本来是亲近又甜蜜的事儿,但?耿清宁却没?忍住嫌恶,吐掉口中茶水。
四爷眼?神微凝,再?次沉下脸,咬上她还在微微出血的伤口,用舌尖拼命舔舐吸允,用牙尖细细的研磨。
耿清宁痛的一缩一缩的,却被人压在榻上不能动弹,她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句俗话,‘女子?是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可从来没?有先贤曾告知她,落在封建朝代的后院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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