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达达
苏培盛一直在一旁盯着人行刑,屋内的灯火忽然就摇晃起来,他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面上的冷硬褪去,亲热的去搀扶条凳上的于进?忠。
见于进?忠已然人事不知,他转而对葡萄一笑?,小声喝骂打板子?的人,“你们?怎么做事的!主子?爷不过是小小惩戒一番,你们?竟敢下此重手!”
见众人鹌鹑一样不敢抬头,他又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可饶不了你们?”。
葡萄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苏公公好意,我替于进?忠记下了”。
苏公公陪笑?两声,“没?什么,这都是托了主子?的福”。
无论是打,还是放,都是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别记仇就行。
他招招手,一旁的全公公慌得像是被狗撵着,忙带着人把于进?忠抬到屋里的炕上,衣裳已经被打进?皮肉里,全公公便叫人拿针将?碎布头一片片的挑出来。
于进?忠明明整个人都昏了过去,身体?还在不停的抽动,两三个小太监死死的按住他,才把剩下的布片、木屑挑完。
陈大夫念着一道去热河的情谊,亲自给他开了药,又浓又苦的一盏药灌下去,于进?忠才稍稍有了知觉,他叹了一口气,“若是能熬过这两日的高?热,你的命就算保住了”。
全公公在一旁面上难掩羡慕,冲撞了主子?爷还能保住一命,这小子?可真是走大运了。
于进?忠趴在床上,此刻无力到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抬不起头,他怎会不知自己是死里逃生,如今能醒着用药,绝对是主子?在里头求情所致。
幸好、幸好。
他以前在乡野长大,见过不知凡几的夫妻吵架,平时亲亲热热的两个人在那个时候简直像是世仇,挑最扎心的话往彼此的心口插。
可这里是亲王府,主子?面对的是天潢贵胄,是万岁爷的亲子?,是位高?权重的雍亲王。
万幸,主子?最后关头清醒过来。
*
兰院冲撞四爷的消息几天就传遍了亲王府。
于进?忠的消失就是铁证,他可是兰院太监里头的头一号人物,在前院都颇有几分颜面,可如今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出现了。
据说?,人打烂了半个身子?,当时就被扔到外头去了。
钮祜禄格格抬头望窗外,石榴树上懂事的花儿都结出了小小的果子?,真是个好兆头。
耿氏真的放肆到四爷跟前去了。
真是个傻女子?。
钮祜禄格格笑?眯了眼?,绣棚上百子?千孙的图案已见雏形,她万万没?想到王府后院里竟然还有这般的傻女子?,一手好牌打个稀烂,甚至连累了那三个可怜的孩子?。
哎呀喂,五阿哥刚出生就失去了阿玛的宠爱,真是可怜可叹呐。
“翠儿”,钮祜禄格格喊道,“去厨房要几个好菜,再?要一壶酒,再?把乌雅格格与武格格请过来”。
翠儿脆生生的应下,快活的往膳房赶去,兰院倒了,这泼天的富贵该到她们?主子?身上了罢,无论是出身还是资历,另外两位都与钮祜禄格格没?法比。
不过那两位格格倒也乖觉,现下几乎都以钮祜禄格格为尊。
翠儿到了膳房,门口的小太监她已经看不上了,叫人帮她喊张二宝,刘太监的这个徒弟不仅有几分眼?色,更是个贪财的,这种事儿找他准没?错。
张二宝守在灶前,锅里是师父忙活了半日的八宝鸭,嫩鸭子?肚子?里塞上好些稀罕的东西,隔火炖出汤来,汤汁清澈见底,最是鲜美?。
师父说?,鸭子?清热去火,眼?下这个让人上火的天气,用着刚刚好。
张二宝扭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人不动也能被逼出一身热汗,明明他没?去根的时候听娘说?过,天气越热,寒湿越重,怎会会上火呢?
他正想着,就听外头的小太监喊他,“张哥哥,外头钮祜禄格格的丫头找,您要不要去瞧瞧?说?不定有什么好差事呐”。
可惜那丫头不喊他,不然他也想替钮祜禄格格跑腿,眼?下肉多狼少,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
张二宝懒洋洋的起身,没?精打采的伸了个懒腰,这没?得宠的人能有什么好差事,他可不听别人虚无缥缈的允诺。
翠儿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子?,才见着张二宝的身影,她悄无声息的递了一个荷包出去,“劳烦您,我来拿我们?格格的午膳,今日我们?格格做东,劳烦您多给些好东西,对了,还要两壶酒水”。
张二宝瞥了一眼?来人,又掂量着手中荷包的重量,沉甸甸的坠手,他撮着牙花子?,这些日子?钮祜禄格格确实大方?不少,但?这银子?应当也不单单给他的,而是想巴结师父的罢。
想得美?。
张二宝笑?呵呵的道,“您就放心吧,绝对让您物有所值”,今日膳房就那道八宝鸭值这个价钱,银货两讫,任谁也攀扯不到他与师父头上。
八宝鸭还差些功夫,他就亲去挑了两壶美?酒,又拜托相熟的大师傅炒几个小炒,两份点心、两份鲜果、两个凉菜、四道热菜配上八宝鸭汤,便是一般的席面都比不过。
翠儿从缝隙中看一眼?,心下满意的不得了,又谢过一回?才提着膳盒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太监笑?眯眯的从外头转回?来,怀里沉甸甸的,让人心旷神怡。
这库房当真是好差事,磕了碰了损耗的食材,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看不出来的东西,放在外头那都是真金白?银,值钱的紧。
太监嘛,无儿无女,也没?有盼头,就没?有不喜欢这个的。
张二宝眼?尖,凑近师父神秘兮兮的掏出荷包,“师父您看,刚钮祜禄格格赏的”。
荷包刚一过手,刘太监就摸出重量来,应当有足足五两。
这份赏赐当真少见。
刘太监把荷包扔给徒弟,“你可当些心罢,有些赏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张二宝摸着脑袋得意一笑?,“放心罢师父,我可不是那般眼?皮子?浅的人,给她的八宝鸭绝对够这个数,便是说?破天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刘太监一直笑?呵呵的听着,听到八宝鸭才变了脸色,“啥?你说?你把啥玩意儿给她了?”
他捂着胸口,心疼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败家的东西,去,立刻去给我追回?来”。
他又恨恨的把徒弟的耳朵拽出八丈远,“若是追不回?来那道八宝鸭子?,以后就别想认咱家这个师父”。
第145章
师父不要他了?
张二宝一时间顾不上被揪红的耳朵, 忙讨饶道,“求师父叫我做个明白鬼”。
一道八宝鸭子,便是再金贵又能如何, 他拿体已银子补上也就罢了, 怎就到师徒反目的程度。
刘太?监环顾左右,见徒弟可怜兮兮的模样, 还是忍不住透露几分, “这是兰院的东西,你竟然敢给别?处”。
鸭腹中?藏有草药八珍, 人?参鹿茸这些东西不单单是稀罕,关键是样样都由?苏培盛亲手?拿来, 说是给耿主子补身子所用。
笑死个人?,苏培盛那?老东西能有这么好心?肯定是主子爷的意思。
哎,虽说他老刘自?打记事?起就是个太?监,但?太?监一辈子都在?琢磨主子的那?点子事?儿, 有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怕是比主子心里头?还要清透些。
不过, 主子的事?儿哪轮得?着他们坐下人?的嚼舌根,刘太?监咽下剩下的话,差点没被噎死, “叫你去你就去, 哪来那?么多废话”。
男女之间的相处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小夫妻吵架你欺负我我欺负你的可以, 可若是旁人?没眼色的插手?,少不得?要脱掉一层皮。
张二宝一脸懵懂, 但?人?却如同?被狗撵的兔子一般呲溜一下就窜了出去。
刘太?监这才放下半颗心来,他这个徒弟虽然人?不太?机灵, 又贪财,但?论孝顺还是能排得?上号的。
张二宝确实没弄懂兰院的什么好东西这么稀罕,但?师父多年?膳房总管,连前院库房的钥匙都能捏上一把,他只管听话便是。
一路狂奔,不过半柱香功夫,春和院已经近在?眼前,正好看见乌雅格格与武格格前后脚进院子。
今儿钮祜禄格格做东,既然客人?刚到,午膳应当还未摆出。
张二宝精神一震,还有救。
膳房的人?在?府内绝对算得?上是香饽饽,张二宝刚来就有小太?监引他进院,翠儿更是几乎将嘴角都笑歪,今儿这银子花的真值,张二宝亲自?过来奉承,岂不是更证实了格格的体面。
她悄悄瞥另外两位格格的面色,不出所料,武格格满脸的羡慕,但?乌雅格格竟然是与她如出一辙的自?得?之色。
……虽是个怪人?,倒不是件坏事?。
张二宝连续打了好几个千儿给主子请安问?好,眼瞧着膳桌被摆出来,一时间脸都要绿了,一面是师父,一面是主子,难不成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要把小命给交代出去了?
他磨了磨牙,还是更相信师父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今儿是奴才对不住格格,那?道汤未到火候就给您端来了,还望格格恕罪”。
张二宝言辞恳切,神情毫不作伪,手?里还托着翠儿刚给他的荷包,可谓是诚意满满,尊重极了。
钮祜禄格格矜持的露出微笑,“这种小事?何至于张公公亲自?跑一趟,不必放在?心上”。
大夏天的,张二宝跪在?青石砖上都不觉得?凉,但?听了这话他的冷汗却唰唰的往下掉,主子的宽容与恩宠有时候能要人?的命。
说到底还是怪他自?个儿见钱眼开。
张二宝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百转千回也找不到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
兰院如今势弱,若是明说这汤是耿主子的,且不说得?罪在?座的三位主子,东西指定是拿不回去的。
他从?不敢小觑内院女子的嫉妒心。
张二宝心一横,“格格大恩大德本不该辞,只是这汤中?有药材,师父刚对奴才说,这味药极为?寒凉,若是没到火候……”
他没再说下去,但?在?场的都是为?皇家绵延子嗣的女子,哪能不懂他的未尽之意。
乌雅格格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好你个张二宝,说,是不是有意陷害主子?”
钮祜禄格格那?可是未来皇帝的生母,若是因着这个汤伤着身子,未来的乾隆帝如何投身到她腹中?。
武格格也心有戚戚焉的摸肚子,她刚碧玉年?华,若是不能有子嗣,岂不是会一辈子枯死在?这王府内院。
张二宝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甩着自?个的嘴巴子,片刻功夫脸上便肿得?老高,“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钮祜禄格格看着他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已知错,我本不该再计较,但?这般行径叫旁人?知晓,还以为?我想害两位妹妹”。
她停顿了一下,“既如此,你亲自?将这东西喝下,我便不再计较此事?,如何?”
这张二宝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一来,那?种东西是进不了膳房的,二来,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即便当真有这种东西,摁得?死死的才是正理,何苦再因此背上一个谋害主子的罪名。
钮祜禄格格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自?从?不再忍之后,这日子过得?畅快多了,只要把别?人?的错处抓在?手?里,无论是有个膳房总管太?监做师傅,还是受宠多年?,总归是要咽下这个哑巴亏。
她又看向一旁地?上的荷包,今日这五两银子花的真值,竟然能买命。
张二宝涕泪交加,心中?悔恨莫及,师父早说过银子咬手?,他偏不信,终是苦果自?尝。他膝行至桌前,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汤碗,他跟随师父多年?,说是师徒,实为?父子,可性命攸关,怎给人?选择的机会。
他闭着眼,耳边似乎传来师父的声音。
“我这徒弟见钱眼开,实在?犯了大错,只是这道八宝鸭子乃是奴才孝敬兰院的,实在?不能给予格格”。
张二宝猛的睁眼,确实不是他在?发癔症,真的是师父的声音。
刘太?监看着二宝脸上的红肿,心中?恨徒弟烂泥扶不上墙,但?更恨得?理不饶人?的钮祜禄格格,实在?不知她到底是发什么疯,竟不卖他的面子。
刘太?监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话说的又快又直接,“奴才自?会找苏公公领罚,只不过这汤为?珍品,张二宝不配用”。
钮祜禄格格脸上红一片白一片,武格格也垂下眼睛,在?场之人?自?然都明白刘公公的意思,他就差没指着钮祜禄格格的鼻子骂。
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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