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与大贪官本来就没必要说什么言而有信,但他们说到做到,饶他死罪算是仁至义尽。
带温老头吃饱喝好,也沐浴过换了新绸缎衣裳,则请他到书房里,把当年的事情好好说说。
敏先生仿佛是料到他会怎么想,所以先一句话堵住了他的打算,“有什么今晚就要说清楚,此案还在调查阶段,你说清楚了,我们跟着线索继续调查,需费些时日,那么在调查的时日里,你还是可以在萧王府锦衣玉食,但若是不配合,每日挤那么一点儿东西,拖慢我们的进度,那么对不住了,取消你首告的机会。”
温福林脸色灰白,自己心里头想什么,人家都知道,怎么跟他们斗?
罢了,该说便说,说完之后拿了百两银子便可回望州去。
他一叹气,便把当年如何与老魏公伙同贪腐的事一件一件说了出来。
“在那之前,我为官清廉,俯仰无愧,且我温家在京城虽算不得显赫世族,却也是大家族,族中子弟全部三岁开始启蒙,为的就是考取功名跻身官场,因而我严训子孙,务必要收敛锋芒,不可做不忠不义之事,一旦做了落人口实,我家族名声便毁掉了。”
“我也是严于律己,任职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做到不偏不倚……”
他惨然一笑,“当然,如今说这些就像笑话一样,事实就是我第一次便沦陷了,一万两银子啊,足足一万两银子,我的顶头上司魏国公把一万两银票放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什么礼义廉耻在金钱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众人听着他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不是很多人能抵受得住诱一惑。
“那案子我记得,是发生在京城的,一个当铺的朝奉打死了一名赎当的客人,按律杀人偿命,但是最终判了流放,因为凶手的供述与证人都说是赎当客人先动手,所以这件事办起来不难,判个流放,再买通衙役半道放了他,再回衙禀报说犯人死在了道上。”
敏先生插话,“事实上,并非是赎当客人先动手的,对吗?”
“不是。”温福林淡淡地说着,眼底死水微澜,“是后来收买了证人,事实就是当铺在当期内把客人的物品高价卖了,争执起来,朝奉和伙计那板凳朝他脑袋上砸了十三下,把他砸死了。”
郭先生问道:“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亏心吗?”
温福林晃了晃脑袋,“亏心?一万两银子还不足以把亏了的心填平么?”
少渊:“说下去!”
“有一就有二,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停得下来,魏大人为了办事顺利,与刑部衙门谈起了合作,这样银子三家分,虽说少了点儿吧,但胜在事情可以十分顺利。”
“当时,我以为魏大人只为钱财,后来才知道他是用这样的法子,钳制住地方官府,让地方的官员听他的话,从而壮大他国公府的势力,同时,他还把魏国公府的女儿嫁给当时的政要官员,或者亲王,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他的野心,我发现之后很害怕。”
“他的野心?你认为他的野心是什么?你又怕什么?”
“他要魏国公府成为辅助帝王之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他当时的目的,他竟然干预册封太子的事,而当时的陛下与如今的魏国公魏清廉来往甚密,事实上,都是奉了老魏公的意思。”
敏先生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不必详说,说回案子就行,你所记得的案子全部都说,最好先说吴勇案,因为你是因这案子与魏国公府闹翻的。”
说起吴勇案,温福林心头还是凛了一凛,那真是一段怎么都抹不去的记忆。
“我们办过很多案子,也不是全部都顺利,但天下官员一大贪啊,银子到位了,便没人再追查,受害者家属闹事,地方官府自然会镇压,所以一直都无往不利,唯独是在吉州,我们阴沟翻船了。”
“因为你们遇到了江淮之!”敏先生冷冷地说。
“没错,江淮之!”温福林说起此人,依旧恨得咬牙切齿,“就是这个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少渊手掌拍桌,“说下去!”
亲王气势威严,吓得温福林一怵,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案子发回吉州,魏公派人给他送了一万两银子,但是这厮竟不要银子,执意要调查真相,而且,吉州侯的人打听到他打算上京,一旦他上京找了御史,那么过往我们做过的是就再也瞒不住了。”
温福林面容开始显得恐惧,“我们都没有想到江淮之会有这样的气性与执拗,我去找魏贼商议,魏贼竟然说所有的案子都是经我手去处理的,我这才想起三年前他便向朝廷告了病,大理寺大小事务暂时由我来处理,当时我以为是提拔我,殊不知,竟是给我埋下了陷阱。”
“这实在太可怕了,他这个背后黑手,竟然不落半点痕迹,全部都是我与刑部一起做的,我只得去找刑部尚书,可刑部避而不见,说大理寺负责复核,退回吉州的,那么就该由大理寺去解决。”
“可我怎么解决?许多案子虽是经我手,但是与地方官员联络的人是魏贼,那些人都是听魏贼的,我才明白到,如果江淮之真的把事情闹大,魏贼是要推我出去死,我唯有不惜一切去压下此事,才能保我无忧。”
敏先生听得这些,不禁冷笑,“魏国公府的做派,素来如此,所以,你找上梁周天了?”
第628章 无耻
温福林说:“事实上,梁周天也是魏贼举荐的,梁周天本来想结交魏贼,魏贼知晓他在吉州的影响力,便把他举荐到我面前。”
郭先生疑惑地问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梁周天为你们花了十万两银子去摆平此事,你们把温素山嫁给他,按说你贪赃枉法多年,十万两银子随便也拿得出来,为什么一定要梁周天出这笔银子?”
温福林冷冷说:“你们以为当年的事,十万两便可摆平吗?那时候目击证人二三十人之多,收买他们你以为百八十两就能成?最重要的是当地官吏大半在江淮之的带领之下,都是清正廉明之人,靠着银子去打通根本不可能,只能是设局陷害,捂住他们的嘴巴,要设局陷害官吏,少点人和银子能成吗?单单设局陷害江淮之,便足足掏出去三万两银子,这也怪江淮之,他身边出了内鬼,收了梁周天的一万两银子,没有查实便禀报梁周天宅中的贼人,江淮之处置那人之后,那人便死了,梁周天也是要给一大笔的安家费,上上下下,涉及的人太多,全部都要撒银子出去塞住他们的嘴巴,这件事情摆平了,足足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
“怪不得你们离开京城之后如此落魄。”郭先生淡淡说。
“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万两,本来省着点花,日子也过得下去,可惜,都是享受惯了的。”
少渊问道:“那吴勇呢?他收买你们肯定给了一大笔银子,后来解决事情,他没出银子吗?”
温福林气得破口大骂,“他就是个烂渣,畜生,杀了那么多人,送了二十万两给魏贼,魏贼却一文钱都还没到我手中,后来江淮之执意要告,吴勇便说他已经给过银子,如果我们不制止江淮之,则大家一起死,这烂渣就是看准了我们不会让江淮之闹到京城去,所以才不管不顾的,不过,后来他也有配合梁周天去陷害江淮之,就是没再出过一文钱。”
“这件事情之后,你就举家离开京城,怕的什么?”
温福林浑身哆嗦,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怕,“魏贼如此奸诈,且留下了许多证据,虽说有些案宗是过他手的,但都比较久远,真正东窗事发,死的一定是我,所以我想好退路,问他追讨吴勇给的那二十万两银子,但他不给,我与他大吵一架,彻底闹翻,我知道跟着他继续做下去,只会越来越凶险,他逼我继续做,但我知道此人不可靠了,如果再出现另外一个江淮之,我性命都保不住,前思后想我只能托病致仕,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为怕魏贼找到我,一开始我是东奔西走,居无定所,最后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郭先生压压手,“有个问题,你说他告病,大理寺里大小事务都是你来主持,那么吴勇的案子,也与他无关?”
“那是他说的,当时他还活着,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但现在他死了,那就轮到我来说,他虽告病,但几乎日日回大理寺,所有案宗都是加盖大理寺大印,而且吴勇的银子是送给了他,所有案子首先就由他来收银子,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江淮之,你们可以去找找江淮之,看他死了没有,听闻他去了儋州,魏贼曾就吴勇的案子亲自找他谈过,也收买过他,他可以出来作证。”
郭先生说:“我们早就派人去找江淮之了,不日他便到京。”
听得江淮之没死,温福林脸色复杂得很。
曾经,他和江淮之一样,只想当个好官。
但他腐败了,江淮之没有。
他恨江淮之的执着害了温家,但是,也不得不敬佩江淮之能始终保持初心。
他叹气,“当年我与魏贼来往的许多证据,如今都存放在石山庙后山的歪脖子树下,挖开歪脖子树下,就能看到一个箱子,那些就是证据,也可以还他江淮之一个清白。”
少渊冷道:“你竟还懂得保存证据?”
温福林说:“我……我始终良心未泯,希望有些案情可以大白天下。”
敏先生半点面子不给,“你不是良心未泯,你只是想以此来反挟国公府,一旦他们对你们温家赶尽杀绝,那些证据可以救你一命,便等同老魏公为什么要留下那些宗卷,就是要让地方官员继续为国公府所用。”
温福林冷冷道:“随便你怎么说,我没说过我是好人。”
“把温素山嫁给梁周天,你对梁周天许下过承诺,对吗?”
温福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梁周天想攀附官人家,这是他的要求,他没有在朝的势力,我说几句他便信了,也怪他愚蠢。”
郭先生冷冷地道:“他愚蠢?你就没想过你的孙女会遭受怎么样的对待吗?”
温福林木然地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而且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梁周天会这么坏,会这样薄待她。”
“没想到他这么坏?他不坏会伙同你们犯下那滔天大罪?”郭先生站起来,面容凝寒,“你知道会害死温素山,你是打算牺牲她。”
温福林转开脸,“随便你们怎么说,但你们之前承诺过的一定要做到。”
“无耻!”
少渊和两位先生同时说出这两个字。
温福林冷着脸,“无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又算得了什么好人?”
少渊下令,“蓝寂,带他下去,然后带人去石山庙的歪脖子树挖出证据盒子。”
“是!”蓝寂领命,招手叫人带他下去,然后带着两个人直奔石山庙而去。
温福林下去之后,少渊问敏先生,“吴勇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监视着,暂时不动他,但也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到他耳中去的。”
少渊缓缓地说:“二三十年前的旧账,该算了!”
若有报应,报应来得太迟。
但是,总好过不来。
敏先生让从青州来的金老汉去照顾温福林的起居饮食,所有侍女都不能接近他。
这样的老棍,无耻得很。
金老汉本来是管着府中的花草,忽然要去管那张鞋拔子老脸,心头可真不快。
且他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儿,所以,端饭菜进去收拾碗筷给他斟茶还行,若温福林想有人接痰接尿接屎,金老汉会把屎甩回他的脸上。
第629章 今晚我陪太后睡
歪脖子树下的箱子找到了,蓝寂打开,取出里面的一些账册和信笺。
账册有用,信笺也有用。
账册记录了收到每一笔赃款的分成,刑部分多少,温福林分多少,老魏公分多少,地方官府分多少。
信笺则是与地方官府的书信往来,也有一些是老魏公些给温福林的,叮嘱他如何做,每一张字条底下,都有一句阅完烧掉。
但是温福林没有烧掉,全部都保留了下来。
做坏事的人,真是八百个心眼啊。
预计过几天江淮之也到京了,但是事情也不着急这会儿闹起来,要与神兵营配合。
暴雨过后,便又连续赶工,少渊和侯爷忙得马不停蹄。
锦书也没闲着,贵太妃腿脚不好,日日带着居大夫进宫去给她扎针。
宫里头的事,锦书也都清楚。
皇后忙着给陛下选几位新人,免得他一直念旧情,要到凤仪宫去睡觉。
魏贵妃最近消停些了,也或许是摆平了魏答应,也断了魏国公府在宫里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折腾没有意义了。
儿子完全不配合,像烂泥一样。
而且方先生那日与她说的话,她之后细细斟酌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生的东西,不是那块料子啊。
所以,她开始向云秦风和吴文澜入手。
连续几日,吴文澜都被传入星澜宫陪伴贵妃。
一开始倒也没说别的什么话,都是闲话家常,问问青州王府内宅的事,又问问云秦风如今差事办得怎么样。
吴文澜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面上也不得罪人,对贵妃谦恭有礼。
到后来,魏贵妃便入了主题,笑着说:“陛下的几个皇子,多是安守本分之人,唯有老四最有可能当太子,本宫见王妃端慧大方,颇有太子妃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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