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孤何尝不想杀了那逆贼?”太上皇神色已经慢慢地恢复平静,他的痛楚从来都是深埋心底的,“但不管他是死了,还是废帝了,太子都要登基。”
他语气沉沉,“太子是仓促立下,原先一直受压,忽然得到这样大的权力,很有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他如果是合适的人选,那么就要磨练磨练才可登基,他如果不是合适的人选,那么就要废太子,在皇储国本上不能再掉以轻心,必须是谨慎再谨慎。”
少渊道:“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
现在确实还真不能废帝或者让陛下死,太子是否合适,不一定,但如果太子刚立就废太子,这让满朝文武与百姓怎么想?朝廷在国本之事上如此的儿戏,既让民心不安,也叫别国笑话。
太上皇问少渊,“你心里属意谁?”
少渊心里始终是属意云秦风。
“秦风这小子心理强大,扛得住事,在军中开始渐渐有声望,加上近一年东南西北地跑过,知道民情民生,儿臣本来就是属意他的,但陛下册立太子之后,他跑过来跟儿臣说,他其实更想行伍,想像落大将军那般守卫疆土。”
太上皇又问丞相,“丞相属意谁啊?”
易丞相想了想,道:“太上皇,微臣也属意四殿下,除了萧王殿下说的那些之外,微臣还认为有一样太子是比不上四殿下的,便是果断。”
“果断也很容易变成武断。”太上皇说。
“是的,所以萧王殿下一直都在历练四殿下,相信太上皇也能看到,如今的四殿下与往日相比,确实大有不同。”
太上皇沉吟片刻,“你们言之有理,但是,老大既然立了,就要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明日孤会临朝,少渊你先监国,孤监督你也帮你一把,你叫你府中两位先生给他们找个老师,也莫要说是教什么为君之道,只说增进学问,且看他们日后的造化吧,但最关要紧的一点,千万别让他们兄弟两人形成夺嫡局面,也要控着他们私下拉拢大臣,或者是有大臣私下站队。”
“是,儿臣遵命!”少渊说。
“臣遵旨!”丞相说。
太上皇道:“六部那些官员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六部在你与丞相的管控之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心里有个数。”
“是!”两人应着。
太上皇十分的疲惫,歇了一会儿,对丞相说:“你先回吧,我们爷俩说说话。”
丞相起身行礼,“臣告退!”
丞相走后,太上皇朝少渊招手,“坐过来一些。”
少渊坐在了他的身前,“儿子在。”
太上皇望着他,心里头痛得很,却还是要忍着痛说:“这满京城的小报,你是能控制的,管控好最近小报里的一些的消息,还有一样你必须铭记,千万不能让人说你企图谋取帝位,父皇不愿你被人指责为乱臣贼子。”
少渊说:“这点父皇放心,许多事儿臣已经避嫌了。”
“你原先避嫌是对的,但往后你监国,满朝文武总有你会得罪的人,孤不担心武将,就担心你的铁腕改革,会让一些文官嘴里说出些难听的话。”
“清者自清……”
“这是最大的废话!”太上皇打断了他,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愚蠢,什么清者自清?清者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只自己知道,受那委屈做什么啊?凭什么?”
少渊本是敷衍一下说句清者自清,对那些即将面临的指责的,他自然是有处理的分寸。
想不到父皇这么生气,当即便道:“是,儿子说错话了。”
“说错话不要紧,别做了蠢事。”太上皇横了他一眼,“如果你想着自己默默承受无端的指责与委屈,倒不如孤把你那些侄儿全都杀了,名正言顺地把你送帝位上去。”
少渊吓了一跳,“父皇,这话可不能乱说。”
太上皇压压手,道:“孤也不是没有想过让你当皇帝,这些年,越发地想,但是,一来孤知道你没有这个想法,二来,不管是孤废帝立你,还是废太子立你,抑或是你自己夺权登基,都免不了被天下人指责,一人说,百人说,千人说,后世还是会说,他们都不知道内情啊,总不能咱云家把肚皮亮出来让人家看到,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燕国出了一个卖国的皇帝?”
“父皇不用说这些,儿臣都明白的。”少渊道。
只要不能公开景昌帝做的那些事情,那么帝位就该由他的儿子来继承,这是最没有争议的。
他当皇帝不是不可以,顶着骂名登基,骂几年,大家也就不骂了,可那样的他也不愿意,确实如父皇所言,他志不在此。
第670章 我想他们了
父子一番深谈,太上皇可以说是很了解儿子了。
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困他这些年,当父亲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了,这不是他的江山,不是他的责任。
“去吧,这几日叫你媳妇留在乾坤殿,孤还需要调养着身子,起码这一个月来,孤还是要出去龙椅上坐一坐,至于国事就交给你与丞相了。”
“好,儿子跟锦书说几句话便走。”
太上皇躺下来,扬扬手,“去吧!”
贵太妃过来了,少渊轻声说:“母妃,您陪着父皇吧。”
“小宝!”贵太妃眼底噙泪,“你父皇最近总是伤心,你若得空的话,多些进来陪伴他。”
“知道!”少渊应道。
已经是深夜时分了,漫天的星子预兆着明日的好天气。
夫妇两人行走在荷花池边,荷花早就凋谢,莲蓬也叫人采了,荷叶也显得没什么生气。
宫灯一盏一盏地延展开去,像天上排列有序的星星,因着深夜的雾气笼罩,光芒显得特别的迷蒙。
“大抵,还会留他半年。”少渊先开口,声音寂寂,他的心情也很差。
但这是他预设的结果,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想得到的结果。
可见了父皇瞬间衰老的模样,他真的难受。
锦书嗯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今日太上皇击打景昌帝的时候,她就在内殿。
一棍棍下去,到肉的闷响,太上皇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想起了以前落宝意被舅妈打的事,打完之后,舅妈哭了,抱着落宝意。
她后来听到舅妈跟舅舅说,虽不是自己生的,但是打那一下,痛的是自己。
而今天太上皇打了无数棍,那每一棍何尝痛的人不是他自己?
都这个年纪了,好几次鬼门关里徘徊,之前杀了三子,如今还要自己亲手把儿子打残,甚至打死。
“我明白你为什么属意云秦风,他的抗压能力比云沐风好。”锦书说。
云沐风或许会是个好皇帝,但他不是一个能抗压的皇帝。
他如今情绪不稳,是因为情绪病的缘故,但是这病不是好了就以后都好了,如果在很大的压力下,还会复发的。
如果他做皇帝的话,意味着少渊要为他做主许多事。
分担可以,但是总替他做主就不行了。
一旦当了皇帝,是不会喜欢总是有人替他做主的。
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三年就不可以了。
“除了这个,还有责任心。”
少渊牵着她的手坐下,她的手心冰冷,便脱下自己的外裳给她披上,道:“当年他们一同被魏贵妃刁难,秦风被丢到军中去,他就努力想在军中站稳阵脚,他是立了军功的,但也因为立功才会被魏贵妃踢走,而后来,他依旧选择投奔军营,不辞辛苦四处奔波,我交代的差事,他没有一件办砸的,如果没有责任心,事情就不会办得这么妥当。”
锦书想了想,“也不能说老大没有责任心的,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实在太过可怕,放在任何一人身上,只怕都要疯掉。”
“我不是说他毫无责任心,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少渊顿了顿,凉风拂过他弧度清晰的脸庞,“可最终激发他奋发的,是母仇,在这之前,他也看到了国公府的专横,看到了岳父被算计惨败,看到我们的国土被戎人夺去,看到无数士兵死于战场……”
而他什么都没做,当然,与他自身遭遇有关,这件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当皇帝不比寻常人啊,当皇帝就是要能人所不能。
“少渊,”锦书侧头望他,“你真没想过当皇帝吗?”
少渊笑了,声音却如水一般凉,“有时候看不下去,恨不得是自己上。”
“所以,你是怕承担骂名吗?”
少渊摇头,望向那一盏盏连绵不绝的宫灯,轻声道:“不是,是我燕国要么有战无疑,要么有落祁北,要么有云少渊,现在没有落祁北和战无疑,那就一定要有云少渊。”
说的是军权武将之位。
必须要有善于用兵的大都督,要震慑四方的神将,他冒着那些骂名去当了皇帝,真有战事,总不能次次御驾亲征。
锦书认同,一个国家,必须要有强大的兵力,有谋略善战的大将军,底下有勇猛的将军与士兵。
要培养后起之秀,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少渊把沈仞送到军中去,就是希望能培养出第二个落祁北。
沈仞这人能耐,吃得了苦,受得了委屈,坚强且有韧性,百折不挠,他沈家是世族大家,他自降身价不顾别人的嗤笑去蜀王府当侍卫,他是另辟蹊径想入朝,可惜云靳风不争气。
战无情自然很出色的将领,但是他到不了战无疑的高度。
那日云秦风说他想成为落大将军那样的人,他听了很欣慰,但是,欣慰归欣慰,很现实的就是他不可能成为大将军那样的人。
在军中只是建立威望,以后兵权三权分立,兵部,大都督,陛下,所以他需要在军中有声望。
他日后登基,有丞相带着这十年八年,六部尚书也都归心,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当然,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一直是太平盛世,太平盛世不可穷兵黩武,但是,一定不能忽视兵防,否则国家再繁华也不可能强大。
而云秦风是武将出身,所以他不会忽视。
锦书依偎着他的肩膀,道:“所以,你打算日后是要去守边镇?”
“你愿意跟随我去么?”少渊问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少渊暖声说:“那里没有京城繁华,条件或许比较艰苦,但是,边镇的风光也不是京城能比的。”
“是啊,那也曾经是我父亲镇守过的地方。”锦书有点向往。
她对父母的记忆不多了,她记性一向都很好,但是慢慢地,记忆的影子是会模糊的,不可逆的模糊。
这一生,与父母的缘分何其浅啊,真让人不甘心。
“想他们了。”锦书幽幽地说,“哪怕让我梦一梦他们也好啊,想听他们喊我一声,我忘记了他们的声音了。”
少渊父母俱在,但是见过太多的家破人亡,因而也能知晓她的心情,心疼地把她拥入怀中。
第671章 皇后高兴不高兴
第二日的早朝,坐在龙椅上的是太上皇,文武两列官员其中有些心里有数,但大部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丞相沉重地宣布:“陛下得了急病,忽生眩晕摔在了地上,经神医居大夫和太医的诊治,陛下情况略有好转,但需长期卧床施针汤药治疗,期间由太上皇主政。”
听得陛下突发意外,又联想到国公府的倾倒,以及一些贪墨枉法的官员被处斩,更听闻说青州剿桑寇的时候,发现魏清廉与桑寇勾结,这些大事发生的时间太接近,不能不让人多想。
但在官场上,有些事情只能心里头猜度,一个字都不可多说出来,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上一篇:快穿之娘娘万福
下一篇:她只是想在修真界养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