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周元在她沐浴之前便禀报了紫衣被上板子的事,紫衣身为领导要上板子,她凭什么不上?
做错事就要体罚。
蓝寂把她带了下去,临去的时候,明雨还在嚷着说落锦书见死不救,落锦书觉得自己好生犯贱,装扮得美美的,跟她在这里叨叨半天。
她气得进屋调整了一下情绪,做几个深呼吸,把这种恶劣情绪驱散掉。
周元和周茜端着饭菜进来,笑盈盈道:“姑娘,先用膳。”
落锦书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方才见了云少渊,都没想起吃饭的事了,她眸色微暖,少渊秀色可餐也。
如今有闲暇,可细嚼慢咽,品尝每一道菜的味道,脑子没闲下来,盘算接下来要办的事。
她本性犯贱,日子最好风风雨雨,无所事事很难受,只有不断地在经历,脑子才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灵敏。
萧王府这一次马失前蹄,就是因为待业半年的缘故。
外头,传来板子到肉的声音,明雨闷哼过几声,但很快就止住了。
板子也没持续太久,约莫十五板左右,就听到敏先生说话的声音了。
落锦书站在廊下看出去,只见院子外头摆下了阵仗,一张长凳横在树与树之间,执掌刑罚的侍卫立于一旁。
敏先生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俯首温和地跟明雨说话。
前面说了一大堆,落锦书没听真切,但也不大感兴趣,听说紫衣都打了三四十大板,怎么就给她上十几板?
不过既然交给了敏先生处置,她就不会再过问。
她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明雨,发现她竟然是被勒住嘴巴的,也就是说,这场谈话,只有敏先生说。
落锦书扼腕,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来了兴趣,走出去听敏先生到底跟她说什么。
“在师门时她偷了你师父的宝剑,被逐出师门,但其实剑是你偷的,她帮你顶罪,你感激她所以不能置她生死于不顾,这点我们都理解,但你欠她的,为什么要让姑娘帮你还?姑娘欠你的还是欠了她的?”
“再者,她杀了人,大理寺彰显国法威严,把她问斩,于情于理于法都没错,案子办得也十分严谨,你让姑娘去救一个杀人犯,便是要姑娘违反国法,与杀人犯同罪,姑娘这条命,你打算怎么还给她?”
“其次,你身为萧王府的侍卫,受萧王府的俸银,为萧王府办事是你的职责,但你反过来要姑娘为你犯险办事,她不去你便恶言相向,你仗的是什么身份?”
“最后,死在你师妹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你心里很清楚,我不说萧王府的律条是否容许你这么做,便是一个纯良的人,也做不出像你这般漠视别人的生命,你师门是这样教你的么?你师父今日若站在这里,你觉得她会如何处置你?”
他说完这些,稍稍便直了腰,口气温和地问了一句,“我说的,在理吧?”
蓝寂在一旁,手动摁了一下她的脑袋。
明雨却也是泪流满面,或许不是知错,是知道无力回天。
敏先生见她点头,便满意地道:“你知道错就行了,继续上板子,打完四十大板,若还有命便送去铸剑庄,若没了,便薄棺葬了。”
蓝寂拽起她到长凳上,让侍卫继续打。
敏先生看到落锦书,忙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面容羞愧,“叫姑娘受累受气了。”
落锦书摆摆手,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先打完再说?或者说完再打?"
敏先生笑了笑,“怕打完之后没气,那她就没机会听了,至于说了再打也不行,只有打痛了她,把她那些顽固的想法打散,她才能听得进去。”
落锦书表示学到了,看来管人治人,都是要有方法的。
说话间,青鞘大步跑了过来,这一次他直接就跪在了落锦书的面前,这汉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青鞘用哽咽的声音道:“属下叩谢姑娘,如今殿下可视物了,全是姑娘的功劳。”
敏先生和蓝寂方才就在外头守着,没有回到正屋那边去,所以并未得知云少渊已经复明。
听得青鞘一说,他们顾不得失态,蹦起来捧着脸大叫了一声,便转身奔了出去。
整个王府,彻底沸腾了起来。
居大夫都高兴疯了,脱了外裳正屋廊下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抹眼泪,抹完眼泪又笑。
第96章 你为我出头
当落锦书来到萧乾居正屋,便迅速被潮水般的感谢之声淹没。
所有人围着她,把她当仙子一般吹捧着,把她的医术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
落锦书根本挤不出去,这些汉子五大三粗的,也不好以身逼出去,只得僵笑着接受他们的赞叹。
辛夷在一旁郁闷地说:“这么多华丽的赞美,该不是想逃医药费吧?”
但没人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激动坏了,或许落锦书和辛夷都无法理解他们,在殿下眼睛受伤初期,大家都试过蒙着眼睛过几天,从此看不到这个世界,瞧不见任何色彩,真的很绝望。
因为这种黑暗是没有尽头的,再也寻不到一丝的光明,太绝望,太窒息了。
殿下失明,就是悬在他们心头上的一把剑,时不时便要被刺上一刀,他们无比希望殿下能重见光明。
云少渊站在廊下,纵然他站得高一些,但因为围着她的人太多了,他根本瞧不见她。
看到众将高兴激动,他心里是有触动的,但是,她都进来有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放她出来,这就很过分。
往日要吩咐,身边总有人看他脸色行事,而如今看懂得看他脸色的人,也都围在底下了。
他不得已,立于石阶上蕴含了薄怒斥了一句,“退下!”
众将这才慢慢地退开,但依旧用饱含激动的眸子致敬着落锦书,敏先生半边身子都挂在蓝寂的手臂上,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和居大夫一样,哭着哭着又笑。
落锦书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实在是一堆精壮的汉子围着她说话,口气交织成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她看向云少渊,云少渊也一直在看她,对望这一眼本是交织了一些异样的情愫,但她忽然间眉头渐渐蹙起,缓步上去,“衣裳太单薄,先回屋。”
云少渊眸色微暖,轻声道:“好,我们进屋说话。”
他侧身让她先走,眼底有压不住的雀跃,她望着比刚才更美了。
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他想起蓝寂的形容,什么大大的眼啊尖尖的下巴,如今看着,是也不是,形容没错,但是形容出来的感觉和眼前所见完全不是一回事。
辛夷想跟进来,但被云少渊顺手关门堵在了外头,她愣了愣,怎么还关门了?
屋中,便只有云少渊和落锦书两人,落锦书是有话要说的,所以他关上门是正好。
落锦书过去整理一下床铺,尽量先不去看他那张夺人心魄的俊脸,调整好一个对话的心态,温和地道:“你躺下,我坐在床边和你说点话。”
他眉目莹然,唇瓣凝了一抹浅笑,“好!”
落锦书恰好回头瞧了一眼,十分艰难地才能移开视线,一个男人,是如何做到既绝美,禁欲,高贵,坚毅,又同时充满少年人的干净气质的呢?
他没躺下,只是坐在了床上,墨发落在素色绸缎衣裳上,抬起头来眸光依旧是灼然的。
落锦书本已经想对着他坐下来,但瞧了一眼之后,她一个转身,拿起了一块布勤快地擦起了桌子,“你……现在伤口不疼了吧?”
他道:“不疼,你是进宫了吗?”
眼底有些疑惑,她怎么拿寝裤擦去了桌子呢?
落锦书有些诧异,继续擦着桌子,“你怎么知道的?”
他凝眸,“分析,你那会儿除了进宫,躲不到别的地方去,云靳风没想过你敢进宫,所以一直派人在外头搜。”
“你真的很聪明,”落锦书忍不住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眸光凝视,视线对上的瞬间,他唇角抿直轻笑,她心湖涟漪顿生,立刻转身到屏风上大力去擦,“我要跟你说的事,就是在宫里头的事,我见到你父皇了。”
他坐直,神色严肃起来,“他情况如何?”
“我入宫那晚,他情况很差,皇帝让许院判放弃治疗,我下去给他治疗了,现在还好的。”
“他清醒吗?”
落锦书转过身来,拿起一只碗使劲擦拭,眉目不抬,“清醒,但我要说的是,皇帝用枕头想闷死他,不过你放心,他没成功,太上皇身边养了一头幼虎,幼虎护主击退了他,太上皇随即也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望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很生气吧?
但他神色却还是很平静的,只是眸子有一闪而过的杀气,眸底冷若碎冰,缓缓道:“父皇是逼他动手,他还真动手了,他迫不及待要父皇死。”
“你知道?”落锦书有些讶异,“他跟你说过要故意诱皇帝动手吗?”
他摇头,墨发微动,“没说过,但他能在乾坤宫里对父皇下手,只能是父皇故意安排的,父皇身边有死卫,只听他一人之令,不会把皇帝放在眼里,若不是父皇授意,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必要关头,他们甚至会弑君。”
他的话分明是充满了肃杀气息,却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仿佛对他而言,弑君是呼吸这么简单的事。
她忽然想起太上皇说的话,他的魅力不在皮囊,他的睿智,冷静,运筹帷幄,把一切掌控在手里的自如淡定,才是他真正的魅力所在。
但是,很多人第一眼看他,只会觉得他干净无害,充满少年的冷清气,甚至被他容貌所迷惑,忽略他真正的底色。
如果这样看待他的人,是要倒大霉的。
这话题他也迅速略过不提,眸子又染了温柔,轻声问道:“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脸上有伤,在宫里吃亏了?”
“没事,我去打皇帝一顿,被禁军闯入打了一拳,方才用了祛瘀去肿的药,如今已经没事了。”
他愕然,“你去打他了?因为他杀害父皇?”
“不,”落锦书顿了顿,低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碗,“他杀太上皇之前安排,让你进宫去,把害死太上皇的责任嫁祸给你。”
这答案是他没想到的,怔怔地望着她好一会儿,眼底变得无比的温柔,“你为我出头?”
她眼底充满冷意,母性霸气爆发,“应该的,你是我未婚夫,没人能当着我的面欺负你。”
视线对上,交接时有情愫暗涌,他仿佛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心头有一股暖流,渐渐地散到四肢百骸,眼底竟似有了一抹润光。
落锦书转身,爱哭鬼。
良久,他声音沙软地道:“你过来!”
她忸怩了一下,“干嘛?”
声音真好听。
他声音里有了不可违逆的坚定,“过来!”
她小脚步移动,慢慢地挪过去,睫毛扬了扬,眼波潋滟,脸颊不自觉地浮了一抹红,“干嘛啊?”
第97章 辛夷姑娘你要算什么账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拿走她手里的碗和寝裤,随手丢在地上,碗哐当地一声碎了。
落锦书蹙眉,啧了一声,但旋即被他用力拖到身前,跌坐在了床边,对上他漆黑温柔的瞳仁,她全身的力气瞬间被卸去,软得几乎成了一团棉花,微嗔半娇,“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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