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245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北方十月下起皑皑白雪,黄河以南却还是温润而漫长的秋。

  川西某基地里,林雪松刚走进大食堂,便瞧见一群人围在电视机前叽叽喳喳地看。

  他走近后好奇地喊住围在外围的一位同志,刚想开口问他们在看什么,那同志回过头来瞧见是他,却先一步道:

  “林同志,电视里这位模范叫林雪君,是不是你妹妹?”

  人群纷纷转脸,不约而同地让开路,把林雪松拉到前排。

  林雪松站在电视机正前方,定睛一望不禁莞尔,站在台上昂首挺胸、英姿飒爽、朗朗而谈的,不是他妹妹还能是谁!

第227章 家书

  这是父爱最美好的样子。

  雪停的日子, 在外游牧的牧民们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回到冬驻地。奥都等两户人家选的羊牧场总是距离冬驻地最近,也是最先归队的。

  他们带着羊群先拱开冬牧场上的盖雪,后面跟上的牛群和马群不用刨雪就能吃到干草。

  羊群被糖豆带着它的崽一起驱赶回驻地后, 糖豆难得地弃队不管——它看到站在知青小院外石子路上的林雪君了。

  原本一条威武牧羊的黑白狗队长一边超大声吭叽一边甩着尾巴、臊眉耷眼地跑过来, 那画面逗得迎出来的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林雪君张开双臂,左脚后撑,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糖豆,没有被扑倒。

  她用力抱住大狗,往上颠到抱满怀, 没有撒手。

  糖豆自打长大后再没这样被林雪君抱在怀里过, 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紧张地耷着耳朵, 前爪紧紧扒住她肩膀, 大尾巴微微夹了下,转头瞧见近在咫尺的林雪君的脸, 一边吭叽着去舔,一边又忍不住欢快地左右摇摆起大尾巴。

  “就这么抱着你回家!”林雪君双臂收紧,左手托住糖豆的屁股, 吭哧吭哧地抱着四十多斤重的大狗转身便往家走。

  可以说是很宠了。

  奥都赶着羊群去羊圈, 走过知青小院外的石子路,热情地高声跟她打招呼。

  航新骑着大白马与奥都并立, 小少年面向林雪君,专门摘下帽子,像模像样地朝她低头致意:“小梅姐,我骑着大白马, 牧羊回来了。”

  这一秋他将大白马照顾得很好, 从不骑着它疾奔, 夜夜都放它食野草,总找优质牧草和果子给它补营养。现在它已完全看不出曾骨折过了,载着他长途迁徙归家,也未曾掉队。

  “哇,大白马又被你养肥回来了!”林雪君艰难地从狗头边转脸,累喘喘地吆喝着回应,逗得奥都和航新哈哈大笑。

  “它再长长都能当马骑了,你还抱它呢?!”奥都哈哈两声,赶着羊先去干正事儿。

  林雪君朝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你啊,奥都,糖豆跟着你放了一个月的羊,一两都没瘦。”

  “哈哈哈,少了谁的伙食,也不能少糖豆的!”奥都甩着马鞭朝她致意,终于在一片咩咩声中渐行渐远。

  糖豆不仅好久没见林雪君,连它的狼大哥、巴雅尔大姐、两只鹅友也是一样的久别重逢。它本就生性活泼,一进院子来简直忙不过来。甩着大尾巴兴奋得一会儿扑舔林雪君,一会儿去拱撞沃勒,一会儿又嗷嗷叫着扑抱准备出门上山的巴雅尔,转脸又去追逐院内散步的大鹅——总结交际狗的主场就这四个字:鸡飞狗跳。

  只有小小狼跟着糖豆瞎疯,其他动物都被折腾得看见它过来转脸就跑,林雪君笑得不行,按着糖豆的后脖颈将它带回屋,喂了些吃的喝的,拽着爪子梳了会儿毛,它才渐渐平静下来。

  可即便安静了,也还是不时仰头想舔她,那双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把人一望,谁都受不了,非得俯低身体抱抱它不可。

  真是撒娇怪,怎么这么会讨人喜欢呢。

  糖豆一回来,整日在外面跟着驻地其他狗瞎跑的小小狼都知道回家了,兔子一样围着糖豆转,一直等林雪君给糖豆梳了一轮毛,糖豆这才顾上舔舔小小狼。

  林雪君瞧着小小狼一被糖豆舔就倒地翻肚皮的样子,忍俊不禁,这是错把糖豆当亲爹了吧?

  雪停之后,不止糖豆随着羊群和牧羊人回了家,风吹断的电话线终于被修好,去场部给游牧的牧民们买棉花的马车也安全返航了。

  马车路过朝向知青小院的岔路口时,包小丽双掌圈成个喇叭,朝着院子一通大喊。

  林雪君拎着个空筐颠颠跑出来,装了满满一筐的信件包裹和包小丽帮忙买来的三条新手巾等物资。

  “冻死了,路上轱辘都掉了一个,我们下马车安装了好半天。”包小丽一边在马车板上给林雪君找她们的东西,一边分享路上遇到的惊险。

  在雪原上赶路,马车已经比拖拉机安全多了,结果也还是跑得心惊肉跳的。

  “谢谢啊,快去卸了货回家暖暖吧。”林雪君冻得直缩脖子,简单道了谢便挎着筐转身往回跑。

  一回屋里,林雪君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信件挑出来。撸两把糖豆和沃勒的脑袋,用脚拨开狗蹦子一样挡路的小小狼,她将自己的包裹信件摆在桌上,从包裹开始拆。

  爸爸妈妈给她邮寄了一盒吃的,他们能买到的所有放得住、可以邮寄的食物都往她这里送,生怕她吃不饱。

  【……你爷爷为了拉一条胡同的邻居去他院里看你上电视,专门买了两大盒零食,连白老先生家孙子都给馋住了,当天晚上真的坐了满满一院子。他不止要在电视上看他的小孙女,还要看一群人怎么羡慕、怎么夸你。

  若让我说,把边住着的李老太太根本不嫉妒,她的外孙女在厂里做标兵,她自己心里也满足得很。可为了满足你爷爷这个老头儿的虚荣心,李老太太愣是做出十分羡慕的情状,哄你爷爷开心。我小时候他总教育我不能骄傲,要谦虚,要藏拙更要藏起自己的虚荣心和得意,中国人讲究财不露白,这些话他教训起我张嘴就来,到他自己却忽然做不到了。老人上了岁数,大抵都变回孩子,我将来或许也是如此。虽然现今我向你抱怨他,倒希望将来你不要如此抱怨我。

  其实我提笔给你写信时,手指和钢笔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识,落笔就想劝劝你不要骄傲。人一旦为人父母,大概就学会了这些劝诫人的词句,可能是融入骨血里的本能,就像羊要吃草、猫要吃老鼠一样,父母就要教育和教训儿女,这真是没人逃得掉的行为法则。幸亏我收笔及时,足够快地意识到,其实不是想劝诫你莫骄傲,更应劝诫自己不骄傲。看到你在电视机里,站在舞台上,我实是骄傲了。

  你母亲说我整晚红光满面,倒没有说错,的确如此。我悄悄照镜子时,也看到这样的自己。同事都说你父亲冷静自持,实是没看到这天晚上的我。哪与“冷静”“自持”有半分关系,我实是高兴极了,整个人都飘飘然了。但我也不觉羞惭,试问这世上哪位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荣光加身,能不飘飘然呢?

  人之常情罢了,既是人之常情,也就无需羞惭,大可坦然处之。

  那么我不劝诫你莫骄傲,也无需劝诫自己莫骄傲。要骄傲就骄傲下吧,小梅操心操力做成了那么多事,付出那么多辛苦,也活该她的老父亲高兴高兴,得意得意。

  你母亲的症状也与我大体相同,你上电视第二天就找出压箱底的一件红衬衫,像她也受表彰一样。她与我争辩说衬衫穿在最里面,才不会有人注意,其实套上毛衣的时候袖口和领子都露出来,谁都注意得到。但难得李同志这么高兴,我既不苛责自己,也不能苛责她,她要骄傲,也且让她骄傲一阵罢。

  你看,我们都如此骄傲,我想你是不是也很骄傲呢?于是还是要在我已经克制下来的这个时刻,名正言顺地再劝诫你莫骄傲。

  人生漫长,就像我步入50岁的人生阶段后,觉得再没有比43岁受单位表彰时那般荣耀的时刻,如今却因你而体验到更强烈的荣耀感。你才17岁,必定也还有更高的阶梯要爬,有更高伟的目标要攀,所以这份劝诫不是说你现今得到的成绩不该骄傲,而是告知你,眼下一切不过如此,还要重新起航,向新的人生阶段去奔赴。

  接下来,无论是挫折也好,新的成就也好,或者有一位男友、失去一位男友,或者成家、养育儿女,又或者走向新的工作岗位,以任何方式开启新的人生,都尽情享受吧,亲爱的孩子。你已获得过相当的成绩了,未来大可放开手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爸爸妈妈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也还在探索新的方向,新的解答。在这几年,我们获赠了你和小松给与的惊喜,也望你们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畅行快意……】

  父亲的信,林雪君通读了3遍。第一遍读时,她悄悄地抹泪。第二遍读时,她提笔在自己的本子上摘录父亲的句子。第三遍读时,忽觉通体舒泰,整个人都轻松得难以言说。

  来自父母家人的理解与认同,那种完全因你的喜事而喜悦的情感,看起来只似涓涓细流,实际上却是滋润田野的救命雨露。

  她仔仔细细抚平信件,又沿着父亲折信的痕迹将之还原,重新装回信封,收进自己的小宝箱里珍藏。

  林雪君深信,即便是几十年后再读父亲这封信,也一定仍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这种平等的对话,这种认同与支持……

  忍住又泛起来的鼻酸,林雪君又拿起信封在脸上蹭了蹭。

  这是世界上最有想象力的人也想象不出的父爱最美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林雪君拿到最新的《内蒙日报》,上面有一篇文章说她咵咵给陌生小孩花钱(指‘小爷爷’林春桂),轻金钱,重情义。心中只有公,没有一点私。

  “……”林雪君,多少有点汗颜,实在是惭愧啊。

第228章 来自农大的一个名额

  凑近信纸,仿佛嗅到四川草木如新…

  父亲的信后劲儿太大, 林雪君对着窗外的小院望了好一会儿。

  远处电线上排排坐的胖麻雀,风吹过时从树上簌簌飘过的细雪,小院栅栏上细细绑着的一个又一个藤结, 院子地面上碎石缝隙间扫不尽的积雪和母鸡踩雪而过时留下的足迹……

  目力所及的一切渐渐平定了她的心绪, 手指才捞过新一个包裹。

  拆过几个递稿回函,整理起代替‘稿费’的所有书、本、文具和邮票等物资,转回桌边捏起倒数第二封信。

  目光扫过邮寄地址,上面只有两个字:四川。

  林雪君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屁股才挨上椅子, 手指已迫不及待拆开信封。

  先看落款, 果真是哥哥寄来的信, 工工整整三个字:林雪松。

  “哈哈。”只看到哥哥的名字, 林雪君已经开心起来。

  她将信纸铺平, 凑近窗口借日光。哥哥写的都是大字,像他本人一样, 存在感十足。

  【……同事们光听到你的名字就知你是我妹妹,实在是雪松雪君一听就是一个家门走出来的两兄妹,长辈们给起名字的时候, 大概就是希望我们要辛辛苦苦得才好, 不是春天夏天的松树和梅树,非要是雪中的松树和梅树。春风和煦中生长难道不好?偏要在风雪中依旧绿着, 甚或像你,还要开花。相信你也懂我的不满,实在是长辈们就喜欢你我迎难而上才好,越难越要上, 唉呼吁, 一点不知道疼惜我们这些孩子, 实是长辈‘苦’心,苦得很。】

  “哈哈哈。”林雪君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的信居然是这种风格的,她一边读一边笑,想象他一本正经抱怨他们名字起得不好的样子,又是一阵笑。

  【……我才从‘在电视中看到了我那光荣妹妹’的激动情绪中平复下来,可以变回理性而可靠的小林同志了。却不料又拿到最新的《人民新报》,上面转载了《内蒙日报》关于一位模范同志在呼市四处找好事做的英勇事迹。全基地的同志看到我都说:小林同志,又读到你妹妹了。他们对你好像比对我还熟,现在大家提起林雪松同志,不再是“他多么可靠”“他学习速度多么快”“他做研究多么有天赋”,而全变成“他妹妹多么厉害”“他妹妹多么优秀”“他妹妹能力多么强”“他妹妹是怎样一位尽行善事的了不起的人”“他妹妹的品格多么高尚”,与我同住的同志还会在被我的成绩比下去的时候,笑呵呵地说:“林家最厉害的可不是林雪松”。

  噫呼吁,他们以为会气到我,却不知道我实际上多么得意。嗯,确有一些不甘心,也只得督促自己再接再厉。谁奈何,我有你这样一位妹妹,也实在是不能不努力,雪中的松树啊,雪中的松树啊,就是再冷也得绿着的命运罢。】

  林雪君又是一阵大笑,哥哥实在很懂得如何拍她马屁。他这几句酸不溜丢的话可把她吹捧得快活得不得了了,她笑得直蹬腿,不小心踹到躺在她脚边的沃勒,惹得大黑狼抬头瞪人。

  林雪君忙弯腰笑着拍它的狼脑袋,又高兴地把懒洋洋想睡觉的狼拉起来,不管不顾地在它额头上吧唧了一大口。

  糖豆瞧见了立即摇着尾巴晃过来,不用会讲人话,林雪君已经懂了糖豆的小心思,只得也将糖豆抱过来,在它滂臭的长嘴筒子顶上亲了一口。

  它这才满意地坐直了,哈哧哈哧笑着对她摇尾巴。

  轻拍狗头,她又伏回案桌继续读信。

  【……实在欣喜,真替小梅高兴,在这样的年纪便已做到这般成绩。你的哥哥也将迎来出成绩的阶段,虽不会登报,不能上台示人,却也了不起得很。你先得了这样的成就,将来才不会嫉妒自己的哥哥,甚好。我也很满意。】

  “臭屁。”哈哈。

  【……四川冬天也是绿的,仍能种植蔬果,甚想给你邮寄些个,奈何我这边想要送出些什么都十分地难,只能寄一封家书,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带你来吃。

  在看到你的消息后,格外想念草原上的烤骨髓,想念臭李子树上的畅吃,想念骑着马在无边无际的草野驰骋狂奔……也想念我那更加茁壮成长起来的妹妹。时常惦念,有人帮你铲院子里的牛羊粪吗?有人带你去后山上摘野果子吃吗?有人替你堆出成山的牛粪和干柴吗?有人在你辛苦工作后夸赞你很厉害,照顾疲惫不堪的林兽医吗?

  万望你平安,快乐!实在还有许多许多话想与你谈,奈何一封信像书一样厚,那不成样子,只得驻笔。

  虽则你不能给我回信,但能在电视和报纸上读到你,已慰思念之情。

  敬祝。

  林雪松

  十月一日】

  凑近信纸,仿佛嗅到了四川草木如新,冬雨后泥土与苔藓的味道。

  虽然她正处在风雪孤岛般的边疆,亲人都千远万远,在这一刻却仿佛他们都在身边。

  血浓于水的情感和手书的信件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令她仍像睡卧在母亲怀抱里一样快活安心。

  仔细折好哥哥的信,放回她的宝箱,这才转去看最后一封信。

  那是来自首都杜川生教授的信,照旧的龙飞凤舞,骄傲的教授先生。

  【……我真难以想象一位年轻兽医如何与一只生病的雄狮较量,还能将它脱臼错位的下巴掰回原状。报纸上写你这事迹时,措辞不着调,仿佛你刚喝了“三碗不过岗”烈酒,赤手空拳、英勇无匹冲进狮园,一猛拳击晕雄狮后咯嘣两下便将它下巴复原,仰头大笑三声,转身又大摇大摆走出狮园一般。

  相信事实一定并非如此,过程细节虽不至报纸上写得那般夸张,也定然惊心动魄,真想亲历你救治狮子的时刻,你到底是怎样做的呢?这过程中又有哪些知识点,有那些需要决策之处,这些映照你智慧的细节,才是更值得唱诵的。奈何写文章的人甚草率,并不懂得如何采集这事件中最迷人的真实过程,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