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这有啥,都是日常的活。”衣秀玉混不在意地呵呵笑,林雪君轻轻搂了搂这位淳朴老实的小姑娘。
看时间差不多,王建国率先跑回大食堂去准备晚饭。大家又在大队长屋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差不多到点儿了,便也先抱上林雪君送的礼物送回家,然后好一起去大食堂吃饭。
在温度降到零下的那天,生产队就组织了杀鸡杀鹅杀猪等活动。
趁动物们膘肥,还没有因为冬天少食而饿瘦,进入零下后又放得住了不会腐败,全宰杀分装处理好。
到如今已全部冻得杠杠的,在冰结的冰桶里保存着了。
今年因为林雪君提前预警,养了鸡鸭吃蝗虫,防治了虫害。到冬天又有大量肥鸡肥鸭宰杀储存,司务长一看到地窖和冰桶里的库存就高兴,见林同志领奖回来,当即亲手捞了只肥鸡,架起铁锅,灶里塞满木柴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鸡缓软了剁成小块,起锅热油,先把鸡身上的肥油丢进榨出鸡油,把鸡块沥干入锅,滋啦啦一阵爆响,铁铲子在锅里一通铲翻,香气挠一下就出来了。
料酒、酱油一烹,喷香扑鼻。
接着放炸过的大蒜、大料等调味,炒断生了热水往里一倒,盖盖开炖。
转手又去把缓好的大鲤子去鳞去腮处理好,另起新锅把鱼皮炸酥了,放在一边等着。
半个小时后肥鸡煮得差不多了,大鲤子和炸炒过的茄子、土豆、豆角等蔬菜一起入锅再炖十来分钟。
刚入冬储窖里还有新鲜蔬果,正是东北人家最富、吃得最好的时候。
茄子炖烂了,吸饱鸡鱼汤的鲜味。土豆炖面,一些淀粉流失到汤汁里,给所有食材都薄薄地挂了个糊。
到时间了掀盖上糖色、盐和味精到汤里,用勺子把汤汁中的调料摇匀,擓起来洒在所有食材上,这就出锅了!
大铁盆装盛后在洒上一点葱花点缀,色香味俱全的铁锅红烧炖鸡鱼,就算烹饪成功了。
光看一眼那美丽诱人的酱香颜色,坐等的食客们便已觉迫不及待,口水横流。
林雪君第一口没去夹肉,反而是直奔茄子,大队长看了笑着道:
“这是个会吃的。”
大家笑几声,埋头便是一通吃。鱼羊为鲜,鱼鸡也不错,尤其是大草原上吃虫长大的走地鸡,要口感有口感,要味道有味道,一点圈养吃饲料长大的鸡的土腥味都没有。
林雪君得到一个大鸡腿,吃得无比欢快,味蕾兴奋了,大脑嗨了,肠胃也热乎乎地舒舒坦坦。深嗅一口大食堂里的香味,在外奔波不定时饮食而不得满足的一切都被抚平了,这一口咸香滋味,大概就是家乡味道吧。
再掰一块馒头,丢进锅里吸饱油香的汤汁,只吃上一口便会上瘾,眨眼睛一整个热腾腾的馒头就能全进肚子里。年轻人胃口大,一个馒头下去了还能再炫半个,到最后一大盆菜被吃得一点不剩不说,连锅都用馒头给你擦得干干净净。
额日敦吞下最后一块馍馍,看一眼锅,哈哈笑道:“不用刷锅了,一点油星没留下。”
林雪君仰靠在椅子里,跟着呵呵傻笑,饱倦着昏昏欲睡。
这种抢着吃出一身汗,饱足到虚脱般的幸福感受,大概只有在辛劳之后,回到家,于大雪寒风入侵不得的热烘烘暖室里,坐在亲朋之中,热热闹闹吃一顿专门烹饪的盛宴,才会有吧。
对,还得是这种物资匮乏的时代,平日做不到天天吃肉,忽然这样大餐一顿,才觉如此过瘾吧。
漫步出大食堂时,林雪君觉得自己撑得道都走不利索了,本来穿得就厚,再加上圆肚皮,真像个球。
转头看见同样吃得神情恍惚的穆俊卿,笑着掏出在大队长家和食堂里一直没机会塞给他的礼物。
穆俊卿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扁扁的一个小纸盒。
“感谢穆大哥带着年轻人们帮忙扩建知青小院,还把驼鹿顶蹭啃缺口的墙面帮忙糊好、抹上了辣椒水。要不是你帮忙,今年冬天驼鹿就要被半放养到后山去了,我们也得睡漏洞的房子,可就要遭罪了。”林雪君笑得像喝醉了一样醺淘淘的,“驼鹿习惯了跟着巴雅尔回家,忽然不能进家门了一定很可怜。”
她虽然不在家,朋友们却都很讲义气,帮她把所有事打理得明明白白。
“都是小事,这是啥啊?”穆俊卿推了下眼镜框,戴着手套笨拙得半天没拆开盒子。
“一套设计师尺子,直的、三角形的、弯的、奇形怪状的都有,我之前在北京都没买到,在呼市居然淘到了。你肯定能用上。”
雪花扑簌簌落在他们肩头,穆俊卿忽然驻足,叼住手套将之拽掉,顾不得空气冷,赤着双手拆开包装,里面静静躺着8把尺子。
拇指轻轻抚摸过它们,是他托人购买却一直未能找到的宝贝。
“林同志!”他忽地朝回头望他的林雪君大踏了一步,又克制地止住。
“我礼物选得好吧?哈哈…”林雪君笑出一团白雾,“我自己也在呼市买到了好多咱们这边没有的兽医用具。”还抢了吴大鹏兽医他们仨的好工具,现在不是什么工具都凑不齐的林雪君,而是超级富有的林雪君了。
大雪翩然,月光洒在积雪上又反射到行人面上,林雪君被冻得发白的面孔上又渐渐冻出两团泛红的苹果肌。她伸手搓搓脸,将围脖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亮莹莹的眼睛。
“最会选礼物的同志。”穆俊卿朝着她用力点头。
落在他头顶的雪花被簌簌甩落,林雪君才发现他原来并没有戴帽子。蓬松的卷毛可真好,瞧着就暖和。
一群人簇拥着,热热闹闹地将林雪君送回知青小院,作别时,大队长再次拍打她的肩膀,低声欢迎她回来。
林雪君笑着挨个跟人道别,送走了所有亲朋才转身去扩建后的大动物区跟被巴雅尔带回来的大动物们打招呼。
顺带还帮巴雅尔、母羊和一只耳狍子做了下孕检,整个过程一直不消停,驼鹿弟弟一直在她身后拱她。天冷后它的一双角被它抖落在后山,衣秀玉跑出去找了好久才找回来挂在墙上。现在它没有角了,便只用脑门顶,长脸在她背上蹭来蹭去的。
直到冷得受不住了,她才推开驼鹿姐弟的长脸,转身逃回屋。
吃得饱饱的,什么工作都不干,就坐在炕边用粗齿的旧梳子一下一下给沃勒梳毛,时光静而缓慢。
第226章 另一种偶像
不是他妹妹还能是谁!
半夜林雪君睡得迷迷糊糊间, 隐约听到书册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做梦,后来翻身的时候一抬头,瞧见坐在窗口沐浴在月色中的一团, 这才知道不是梦。
她揉揉眼睛, 仔细一看,原来是衣秀玉裹得厚厚的正坐在窗口读书。
院子里落的都是雪,月光洒上去反射的光明晃晃的,衣秀玉正是借着那些光在读写。
“小玉,你干嘛呢?”林雪君趴在被窝里, 仰着脑袋问。
“吵到你了吗?”衣秀玉转过头, 冻得鼻子红红的, 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没有, 就是你咋不睡觉呢?”
“……”衣秀玉停顿了一会儿, 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小梅姐会的东西那么多,还是全内蒙的优秀模范, 去呼市参加表彰大会,上电视,所有人都把你当做目标。
“天霞姐这两年拖拉机开得越来越好, 社长多次想将她调到公社去开荒, 只是因为第七生产队这边离不开她才一直没去成。
“今年公社给咱们生产队多规划了好大一片草场和林地,明年会招收更多知青来开荒, 半个月前咱们多买了两辆拖拉机,也有两名一直跟天霞姐学开拖拉机的年轻人加入拖拉机手的行列。
“下雪前,天霞姐跟咱们公社最优秀的拖拉机手去海拉尔学习拖拉机的修理等工作,明年她肯定要调去场部了, 未来也会越来越厉害……
“咱们仨就我落后了……我也想像你们一样进步。”
“……”林雪君听得心里酸酸软软, “光线暗, 看书容易伤眼睛。先过来睡吧,你要是感冒了,那才影响进步呢。”
衣秀玉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拉上窗帘挪回了炕上。
林雪君拽过衣秀玉的手,冰凉。便攥在掌心里帮她取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林雪君才道: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早上在场部,我跟陈社长聊天,他提起咱们公社背靠草原和山林,其实是有一个大宝库的。
“《野外识别图鉴》上市后北方许多公社的供销社都开展了采集药草的活动,但有一些草药、珍贵的植物只有咱们这片有,其他地方都没有。
“今年开始各公社有意识地充实药材库,想办法让所有穷苦劳动者都能看病、能治病,有药吃,可是从严重缺乏医疗资源的情况到达大家拟定的目标,还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
“到明年,甚至后年可能才能渐渐稍微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大家自己能采的药草采到了、储备起来了,你猜下一步会怎样?”
衣秀玉思考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不知道…”
“贵重好药草分布不均,没有这种药草的省市就会想办法从有药草储备的地区采购。这一下子需求量就会大大增加,药草本就是消耗品,年年需要,全国需求,那每年得产出多少才能够呢?”林雪君问。
“要想补足这个需求量,不得好多人脱产专门采药吗?那咱们放牧、砍树、种地、做奶制品等等劳动的人手不是会出现大大的缺口吗?”衣秀玉皱起眉,渐渐也跟得上林雪君的思路了。
“是的,陈社长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止如此,他还有了另一个想法。”这些事儿陈社长想到了,林雪君之前却没想到。到底是一社之长,要操心的事情是全方面的,一点不能漏下,而且还得有前瞻性,陈社长实在是位很了不起的领导者,“他想在我们的山上、草原上种植名贵的、珍稀的、只有咱们北方,甚至只有咱们呼盟才有的药草。他让我规划品种,选一些符合他所说条件的药草,开始考虑种植。
“最好是在不破坏环境的情况下种植,比如就在后山上清除掉一些杂草、毒蘑菇之类,就着山上的草木环境,相对聚集地种植榛蘑、木耳、榛子等作物。用这样的方法,也圈出一片山来种植药草。半野生的环境,不需要像种地那样死盯着,我们只要隔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去看看,帮忙除除杂草、虫病,往常还是做大家日常的工作,秋收时去收割。
“这样试着做一两年,积累下经验,看看这样的收成如何,对人力的消耗和占用程度怎么样,会不会破坏环境,能不能保证药草和好的植物正向循环,来年自动返青率高,产生一个较节省人力物力,又能有相对高产出的半种植模式。”
“真好。”衣秀玉点点头。
“是。不过虽然陈社长想的是尽量不占用太多劳动力,但肯定还是要有人去负责这项工作。她要了解中草药的种植环境,生长条件,容易生什么病等等知识,而且也需要一个人去记录试种植过程中的所有数据,包括遇到的困难等等。还要在学习、实践的过程中,发现和寻找到更有效率的种植、维护和收割方法。”林雪君拽了拽衣秀玉的手,“咱们公社这方面的人才掰着手指头也数得出来,你猜我和陈社长商量过后,觉得谁最合适?”
衣秀玉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攥紧林雪君的手指,低呼道:“是……是我吗?”
“每天跟草药打交道,一有空就带人上山、下草原去采药,对这片山和草原上生长的各种植物情况的了解渐渐甚至超过了本地人。采药的时候被蛰麻子蛰得整条手臂和手背都肿得老高,还笑嘻嘻地说没事,一天工都不耽搁。
“一年四季不停地炮制药草,配药方,渐渐不需要称重,用手一掂就知道够不够量。
“在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写满了两三本笔记本,不仅完全清楚哪些草药是林下植物,哪些草药喜欢干燥,哪些草药爱晒太阳,连细微雨量变化对草原生长的影响都了若指掌。甚至总结出连我也说不出来的比如“某草药刚钻土的时候不能晒,不然就会干枯死掉。但是出芽的时候要有日照才能长得壮,不然会土长成细软的秧子”等等细节知识点。
“在用药上也越来越熟练和专业,用多少药能麻醉一头牛,多少药能麻醉一只羊,麻醉的时间多长,甚至比我掌握得更详细清晰……
“这是谁呀?”
衣秀玉早在她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哭了,这会儿哽咽着抽抽搭搭地道:“是,是我……”
“哈哈,你哭什么。”林雪君把衣秀玉拉进自己被窝,搂着小只的好友轻拍她的背,“到时候你要负责这项工作的整个链条,一切都得操心起来、规划好,不容易哦。”
“我一定完成任务。”衣秀玉忽地仰起头,发誓一样斩钉截铁。
林雪君又忍不住笑,“你把我的枕巾都哭湿了。”
衣秀玉不好意思地忙擦眼泪,缓了一会儿才道:“其实被蛰麻子蛰那次,我晚上偷偷在被子里哭来着,可疼了。”
“哈哈,我和天霞姐都知道的。”林雪君回忆着道:“第二天早上眼睛肿得桃子一样,怕你发窘,没戳穿你,后来见你自己配药敷好了,我俩心里都可佩服你了。”
“那你们佩服我都不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佩服你们呢。”衣秀玉小声嘀咕。
“谁说的,我们动不动就夸你呢。”
“是这样吗?”
“那当然了,以后我们夸你,你必须记在本子里,不然都忘了。”
“嘿嘿……”衣秀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会儿,又抹了几把眼泪。
渐渐听到林雪君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这才小小声小小声地说:
“谢谢小梅姐,真的谢谢……”
念叨两句,眼睛又是一阵酸,开始啪嗒啪嗒掉小珍珠。
哭完了仍觉心中感动得不得了,便再小声咕哝:“小梅姐人好好……”
咕哝完又要哭一会儿……
于是,第二天早上林雪君起床时,发现衣秀玉眼睛又肿成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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