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76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这孩子在工作中,可够强势的。

  不过,有这么全方面的考虑、这么认真严谨的态度和专业性,也无怪她强势了。

  像他们这种对自己足够信任的人,的确不太容易信任其他人。自己做得准备足够充分,也就更加不愿意去把自己掌控的一切假手他人了。

  深吸一口气,姜兽医抿唇收敛了自己争抢主动权的本能,在呼色赫公社兽医站工作以来,第一次给其他人打下手,听从她命令地从斜挎的工作药包里掏出所有器具,摊开在‘手术桌’边的小屋外窗台上。

  林雪君探头一看,如获至宝,不愧是在这里干了很多年的‘老’兽医,各种工具真多。

  她自己淘弄来的那几把小刀在姜兽医的装备面前都显得很拙劣了。

  “我能借用你的手术刀吗?”林雪君指了指里面一把被磨得特别锋利的长柄手术刀。

  “……”姜兽医抿了抿唇,这把刀也是他的至爱,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磨一磨、擦一擦,就像大侠爱自己的宝剑一样。不过……对上林雪君热烈的、渴望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板着脸点了头。

  林雪君立即兴奋捏起那把小刀,她这个欣喜愉快的劲头大大取悦了姜兽医。这年轻人虽然强势、胡来了一点,但胜在识货。

  大狗被绑在充做手术台的王老汉的餐桌上,由王老汉亲自掰开嘴巴。

  林雪君取来圆木棍横着塞卡住大狗的后槽牙,使它即便感到疼痛也无法合上嘴巴。

  “衣秀玉,如果有血流或口水出来,你要立即用这个把液体吸出来,吸不干净的就用这块吸水的布巾轻轻擦干净。要时刻保证布巾的干净,用来苏水冲洗过了对吧?”

  “阿木古楞,我需要什么你要第一时间递到我手上,所有这些器具都要保证消过毒,干净卫生,明白吗?”

  “大爷,开荒的队伍会在门外泥土路上来回走动,你关注一下,让大家尽量不要扬起灰土,以保证手术不被打扰和污染。”

  “姜兽医,你拿好这个小镊子,可能会需要你夹住血管。还有这把小锯子,你比我力气大,拔牙和截骨的时候可能都需要你的帮忙。”

  “刘同志,麻烦你帮我捏住大狗的下巴。并且在手术中要时刻注意控制大狗,不让它挣扎乱动,可以吗?”

  林雪君再次一一下达指令,确保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后,才深吸一口气,用饱蘸消毒药水的棉球,弯腰擦拭起肿瘤和附近口腔。

  第一刀切下去时,大狗抖了下。虽然喝了麻醉散,但它好像仍知道有人在割它的肉。

  林雪君也想抖,可她咬着牙忍住了。

  后世自己并没有做过口腔肿瘤切除手术,只切过狗嘴巴里的菜花瘤,难度相差简直是天壤之别。但纤维肉瘤的手术视频,她看了无数次,也曾以猪肉等肉食练手过许多次,大脑觉得已经很熟悉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下刀时她心里有多慌。

  但这台手术要想好好地做下去,就不能让任何人失去信心。于是她像所有医生前辈一样,在手术中咬紧了牙关,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表达,只留一张严肃而坚韧的面孔给大家,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自信而从容。

  春天真的来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手指捏着刀缓慢循着边缘切割时,一点不觉得寒冷。

  汗从额头鼻尖渗出,胶皮手套也很快便黏在了手指上。

  没有人讲话,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的。

  衣秀玉不时用胶头滴管吸走大狗的唾液和血水,她的手轻轻发抖,只得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捏吸管那只手的手腕。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渐渐听不到山林里小兽在泥土上奔跑的窸窣声、小鸟在林间跳跃时的叽喳声。时间好像忽然被屏蔽,只剩下‘手术台’四周这方圆几米,只剩下与自己配合的队友和‘手术台’上的患者……

  ……

  开荒的社员推着满载石头草根的独轮车下山。他们手上戴着粗麻布手套,因为要在锄头刨出黑土地中会影响粮食生长的石头、草根等物时用手去拾捡,手套早看不出本来颜色,粘得全是泥土草屑。

  他们黏着这一身土泥,满头大汗地路过守林人小屋时,都忍不住驻足张望。

  今天的守林人小屋不似以往那般冷清,院子里除了老汉王铁山外,还有一些陌生人。

  “那不是小孤儿阿木古楞吗?”

  “一个冬天没怎么看着,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我听说他在给兽医卫生员做学徒,那位埋头割狗舌头的是不是林雪君同志啊?”

  “就是的!”后面推着好大一车石头的王建国凑上来,将独轮车往边上一放,泥袖子随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点头道:“不过她可不是在割狗舌头,是割舌头下面的肿瘤。”

  “下巴颏上长了个瘤子?哎呦。”围观的社员立即把眼睛睁得更大了,恨不能进院子里去看。

  “让开点,手术不能见土。”王老汉守在门口,坚决不允许他们靠近。

  “咋样?能治好不?是啥瘤子啊?”一个矮瘦但看起来莫名很结实的中年男人一边搓烟卷一边问。

  “会吃掉骨头和好肉的恶性瘤子,不割就要死了。”王老汉回头看看手术台,心里紧张得坐立难安,但仍坚守在院门口,努力不让自己太慌乱。

  “以前老张家的老汉就是下巴下面长了个瘤子,后来喘不上气嘛,憋死了。咋兽医还会割瘤子呢?不是说这种瘤子距离气管啥的太近,割了会死吗?呛血啥的呢。”

  “我也不知道,林医生说可以一试。”王老汉摆摆手,“走吧走吧,别堵在这儿了。”

  “没见过嘛,再看看。”大家开荒也累,平时又没什么娱乐,难得遇到个新鲜事儿,一站住脚了都不舍得走。

  那边手术台上忽然呲出血来,围在台边的人都呆了下,衣秀玉手里的吸管差点掉在地上,咬紧牙关才忍住惊吓,捏住了手里的东西。

  围在院外看热闹的人倒吓得呼喝声不断,以为狗被割到血管要死了。

  王老汉一把攥住门栓,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一直连杀年猪都不敢看的一个年轻人忙撇开头,他再不敢看了,忙推上自己的独轮车,撇着嘴苦着脸匆匆往山下赶。

  吓死他了,他虽然爱吃血肠,但天生就不太看得了活的动物流血。

  手术台边林雪君的手停住,快速让自己沉静下来,接过衣秀玉手里的胶皮吸管吸了些来苏水后朝着出血点快速冲洗。她眼睛死死盯着那处,忽然朝姜兽医道:

  “镊子,夹住这里。”

  姜兽医立即将镊子伸向林雪君冲洗的地方,切开的血管里流出的血水迅速被冲开,姜兽医趁机夹住了那处出血点。

  两个人屏息盯死了,几秒后,鲜血果然不再冒出,他们才舒出一口气。

  姜兽医抬起头,与林雪君对视的瞬间,他轻轻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刻,他感受到了仅有十几岁的林雪君身上那种无关年龄的冷静。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要关注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恐惧情绪。这孩子做手术前看起来稚嫩轻快,眼神里仿佛还透着点孩子气,嘴角时不时翘一下,显示着她有爱笑无邪的一面。

  可到了手术台边,却将自己属于‘人’的那一面完全藏起,可……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啊。

  衣秀玉接过林雪君递还的胶头吸管,快速吸走大狗口腔里的血水和唾液。

  林雪君深吸一口气,弯腰继续缓慢而小心地切割。

  围在院外的人跟着她一起喘了口气,随即沉默地互望,几息后他们看热闹的心情完全转变了。

  手术台边医生掌控生死的严肃和狠毅,让他们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

  于是再说不出一句俏皮话,只剩行注目礼时的沉默。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忽然都被代入了这一场手术中,成为了参与者。

  每一双看热闹眼睛的主人,都开始渴望:千万别出差错,请一定手术成功啊。

第75章 缝缝补补又是新狗

  林雪君脸上的疲态一扫,笑容占了上风。

  阿木古楞今天上午请假, 全班同学的心情都跟着浮动了,因为他们听说他是为了一台手术请的假。

  给守林人那头看起来超凶的大狗做手术,光想象就受不了了。

  孩子们都是充满好奇心, 又热爱想象的, 他们都在吴老师转身时窃窃私语,一个传染两个,渐渐到整个班级都没心情学习了。

  实在没办法,吴老师只得提前了些时间下课。

  教室门一打开的瞬间,年龄不同、性别不一的孩子们都依次往外冲——他们看热闹的诚心是一致的。

  无惧地上的泥泞, 他们啪叽啪叽地狂奔, 很快便与下山丢石头的人擦肩, 直冲向守林人的小屋。

  在那里, 他们看到了菜板上的鱼一般被绑住的大狗——以前每每把他们吓得嗷嗷叫着跑走的大狗如今死气沉沉地瘫在桌子上, 任人宰割。

  争先恐后地伏在院子外,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几分钟后, 他们看到了令自己幼小心灵倍受冲击的一幕——

  男医生拿着钳子,在女医生喊号时,一下拔掉了大狗的一颗牙。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孩子们吓得啊啊大叫, 趴在树上的男孩害怕得捂眼睛, 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路过的开荒社员气得上去一把将男孩拽下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 原来是男孩看热闹恰巧遇到爹,被两脚踹回家了。

  于是这位在父亲的瞪视下恋恋不舍下山回家的孩子,错过了另一幕让孩子们做噩梦的画面——

  两个医生拉着小锯子,在锯大狗的下巴。

  那声音, 听得在场所有人都牙酸了。

  孩子们的尖叫实在太大声, 连远处开荒的社员们都有被吵到。

  王老汉生怕孩子们的吵闹声惊扰医生们, 想轰又轰不走这些顽童,只得肃着脸守在门口,气急败坏地瞪人。

  只他自己没注意到,跟孩子们生气时,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倒忘记了恐惧和焦躁。

  “你们看,阿木古楞。”

  “他真的长高好多啊。”

  “他严肃的样子好像个大人啊。”

  孩子们忽然都将注意力移向站在手术台边的阿木古楞,他专注地望着林兽医和大狗,常常在林兽医伸手时,不需要开口就知道林兽医需要什么工具,准确地递到林兽医手里。

  那个懂行又敏锐的样子,看起来好聪明好厉害似的。

  孩子们望着望着忽然沉默起来,几分钟后,才有第一个孩子开口说:

  “我也好想像阿木古楞一样啊,好厉害的样子。”

  “挺棒的。”

  “是啊,回家我要跟我妈说,我也想当兽医。”

  “那不行,我妈说阿木古楞是因为没爹没妈才能学当兽医的,你有爹有妈,学不了。”

  “那我爹妈去草原上,我是不是也算没爹没妈?”

  “你是不是傻?我回头一定告诉你爹,让你爹揍你。”

  “你¥%……%”

  两个孩子忽然莫名其妙地骂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呼——”

  院内忽然传来一声长吁,引得所有人抬头相望。

  便见林雪君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具,退后一步仰起头,伸展手臂和腰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好,好了吗?”王老汉瞬间顾不上拦着孩子们了,转头探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