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叹
年淳雅不着痕迹的往后和金风对视了一眼,见金风神色平稳,她暗自舒了口气。
不知打了多少板子,就在荼白刚踏进来,正要禀报从小石子屋里搜出来的东西时,外面行刑的小太监突然汗流浃背的跑进来,“福晋,招了。”
被打了半残的人被重新拖了进来,有气无力的说出了震惊众人的真相:“是…是年侧福晋,是她指使奴才的。”
早有预料的年淳雅在此时反而不慌了,她情绪平稳,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被指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你有何证据?”
“奴才房间的花盆里,有一个金裸子,是年侧福晋让小六子赏给奴才的。”
荼白点了点头,适时的摊开手心,露出了那一枚一两重的金裸子,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证明他所言非虚。
怀恪郡主顿时抖擞起来了:“瞧,本郡主就说是年侧福晋,果然没说错。”
年淳雅冷冷剜了怀恪郡主一眼,没搭理她,只向乌拉那拉氏请示道:“福晋,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妾身,那妾身不得不为此自辩一二,他既说这金裸子是妾身让小六子赏他的,那不如您命人去雅园把小六子叫来与他对峙好了。”
年淳雅说的有理有据,乌拉那拉氏没有理由不答应。
小六子来的很快,他在来时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一趟,所以一来就直言道:“这金裸子确实是奴才给小石子的,奴才与小石子本是同乡,大约一个月前,小石子突然找到奴才,说他家里老娘生了重病,想问奴才借银子给老娘治病。正好奴才那儿才得了主子赏赐的两颗金裸子,就给了小石子一颗,其余的,奴才便不知道了。”
李侧福晋呦了一声:“还真是正好,正好小石子需要银子给老娘治病,正好你主子就赏赐了你。”
一连三个正好,把阴阳怪气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年淳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起来,本侧福晋会赏赐你,都是仰仗了李侧福晋的功劳,小六子,你该谢谢李侧福晋才是。”
小六子半点儿不含糊的朝着李氏磕了个头:“奴才多谢李侧福晋。”
李氏这才想起来,那日郭氏刚被查出有孕,年氏为了打她的脸,当着她的面儿说要赏小六子二十两银子。
而两颗一两的金裸子,正好是二十两白银。
李氏不肯示弱,嘴硬道:“那又如何,说不准早在郭氏被查出有孕的那日,你就在想着要如何除掉郭氏腹中胎儿了。”
年淳雅冷笑了一声,“李侧福晋这么会补脑,不去写话本子戏折子真是可惜了。”
小六子这时又道:“至于这金裸子为何被小石子藏了起来,想来是他用老娘生病为借口,从奴才这儿骗去金裸子,想在此时当做物证,陷害奴才的主子。”
“福晋,奴才所言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您若是不信,也尽可派人去查。”
当时小石子求到他这儿,他还庆幸,幸好侧福晋赏了他两颗金裸子,让他有能力帮小石子一把。
小六子当时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心凉。他恶狠狠的瞪了小石子一眼,呸了他一声:“白眼狼。”
乌拉那拉氏对上小六子的眼神,见他没有半分躲闪,甚至话说的条理清晰,主动让她派人去查,还敢发誓,当下就有了两分判断。
只是若真让人去查小六子说的话,这件事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解决不了。
正当乌拉那拉氏犹豫之际,四爷大步跨了进来,无视了正在行礼的一众人等,停在小石子的前头,用脚勾起他的头,淡声道:“你叫什么?”
小石子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忍着疼低声道:“奴才小石子。”
四爷深沉黝黑的眸底霎时闪过一抹戾气,倏地收回脚,兀自道:“乌雅氏御下不严,致使奴才噬主,幽禁春泽斋。小石子谋害爷的子嗣,罪无可恕,凌迟。”
“苏培盛。”
苏培盛手一挥,就有人进来把小石子拖走,至于拖到了哪儿,没人注意。
众人哗然,乌拉那拉氏更是诧异:“爷,这怕是不妥吧,事情真相尚未查清,这……”
四爷转身,审视的目光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抿着唇,冷冷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让爷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就去和乌雅氏作伴吧。”
话落,四爷甩袖离去。
第32章
一场闹剧以郭氏小产,乌雅氏被无期限的幽禁为结局,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了。
天空中早已挂起了点点繁星,衬托着空中弯弯的月亮。
月光皎洁,照亮了年淳雅的前路。
她回到雅园,对今日的事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年淳雅指尖点着小几,好一会儿,她抬头去看躬身站在门边的小六子:“你方才在云澜苑说的话,都是真的?”
小六子重重跪下,语气坚定:“侧福晋,奴才愿意以奴才一家子的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假,不得好死。”
他本就是一个孤苦人家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家里穷,老娘病重,为了给老娘看病,他也不会自卖自身当了太监。
被内务府分配到雍亲王府伺候,哪怕是在油水最多的膳房,因为自己不会耍心眼儿,油嘴滑舌的讨好管事,干的也是又苦又累还容易得罪人的活儿。
“奴才没读过什么书,但却明白一个道理,人要懂得感恩。若非侧福晋,奴才说不定早就被李侧福晋给打死了,就算苟延残喘,日子也不会比之前好多少。所以奴才感激侧福晋,是绝对不会背叛侧福晋的。”
得了赏赐,他本是打算在能出府时,把银子送回家里,好让家里的生活能好过一些,谁知这时碰上了小石子这个所谓的老乡,他以老娘生病为借口问他借银子。
或许是因为同是老乡,又都经历过老娘生病那种无力感,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借了。
只是他却没想到,他的一时心软,会给侧福晋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小六子将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玉露在旁点头:“奴婢也问过和小六子同房的其余两人,都说确有其事。”
也正是因为她多了个心眼儿,在听到郭格格小产和侧福晋去了云澜苑的消息后,就找到小六子先一步审了他,不然她也不敢在福晋让人来带走小六子时,那么轻易的就放人。
年淳雅若有所思,若是这样的话,那宋氏之前见到的,应该是小石子问小六子借银子,而不是在密谋什么。
只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小六子你是什么时候把银子借给小石子的?”
小六子回想了一下,“是怀恪郡主回府前那几日,小石子和奴才都不当值,但小石子说怕被人看到后生出事端,所以选在了花园的角落里,还是在大中午。”
大中午是一天中暑气最盛的时候,一般奴才都不会怎么出来,可谁曾想到就恰好被宋氏看到了。
年淳雅挥手让小六子退下,自个儿踢了花盆底躺在软榻上,思绪混乱到脑袋发疼。
玉露上前揉着年淳雅的太阳穴,替她缓解:“侧福晋别忧心了,左右这件事与咱们无关,而且主子爷已经有了论断。”
年淳雅依旧心有余悸:“虽说与咱们无关,但一日没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我就一日难安,生怕哪一日又莫名其妙的背了黑锅。”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金风想了想,猜测道:“奴婢瞧着今日怀恪郡主一直想把侧福晋拖下水,说不准就是怀恪郡主和李侧福晋做的好事!”
头上的疼渐渐缓解,年淳雅也没有因为对李氏母女的偏见就把帽子往她们头上扣:“不见得。若真是她们,那她们为了坐实我的罪名,定然早有准备,早就会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而不是一直靠嘴上说。”
毕竟谁都知道,光说是没有信服力的。
玉露听完,不由得插嘴:“那就是乌雅格格,定是她贼喊捉贼,让别人都怀疑她,恰恰也能凭这一点洗清自己的嫌疑。主子爷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怎会罚乌雅格格罚的这么重。”
无期限的幽禁,乌雅格格日后还有什么盼头。
“或许吧。”
年淳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后院的女人都会演戏,比起她们,她还差的远,且有的学呢。
莫说年淳雅理不出头绪来,就是乌拉那拉氏和李氏母女同样也一头雾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拉那拉氏和四爷在性格上有两分相似,所以乌拉那拉氏对四爷略有了解,明白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四爷才有了这样的决断。
她作为嫡福晋,若是有必要,四爷总是会告诉她的,所以她并不着急。
不过与乌拉那拉氏的理性不同,李氏母女一致觉得,四爷如此雷厉风行的了结了这件事,就是为了包庇年淳雅。
怀恪气呼呼的:“要不是阿玛突然出现,今日说什么,女儿也得让年侧福晋把这谋害子嗣的罪名给坐实了。”
李氏叹了口气,“行了,咱们也没证据,一切都是仅凭猜测,哪里就真的能把年氏给拉下马。”
“哼,女儿本来还以为那个叫小六子的奴才会背叛年侧福晋,谁知他竟是一条忠心的狗。”
但凡那狗奴才说一句不该说的,她就会紧抓不放,哪里能容得年侧福晋全身而退。
一说起小六子,李氏就有些生气:“不过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下贱胚子罢了,不值当和他置气。反正不管怎么说,郭氏小产,你三弟日后少了一个碍眼的弟妹,对咱们来说也算好事。”
“这倒也是。”
这也是唯一能让她们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只是她们高兴了,宋氏可不见得有多高兴。
玉萃轩,宋氏忍了又忍,才忍住心头那股火气,没把手边的茶盏给摔地上去。
“郭氏那个蠢货,好不容易满了三个月,坐稳了胎,不过搬个院子,孩子就没了,让本格格的心愿也落空了。”
在王府后院,有个孩子才算是有了依靠,有了立身之本,可惜她是个没福气的,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却一个都没养住,还伤了身子。
如今自己年纪大了,早已不侍寝,更是怀不上,所以就想着抱养一个孩子承欢膝下。
她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郭氏有了身孕。郭氏根基浅,和四爷又没什么感情,她只用稍加筹谋,再加上四爷对她的那一点怜惜,她一定能抱养郭氏的孩子。
所以为了助郭氏保胎,在她看到小六子和小石子接触时,便打着提醒的幌子告知年侧福晋,实际上她只是害怕年侧福晋想对郭氏的孩子下手,故意去点出这件事,好让年侧福晋心有顾虑,及时收手。
又怕乌雅氏会因为心生嫉妒对郭氏下手,所以故意扭曲了郭氏的意思,让她搬去春泽斋。
那里清净,届时她也能多照看一二。
她做了这么多,谁知还是功亏一篑。
宋氏气的眼泪直流:“难道我这辈子,注定是个没孩子的命吗?”
荷青是知道宋氏想要有个孩子的执念的,可郭氏已然小产,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她只得安慰道:“格格,郭格格是个没福气的,但还有旁人,以后也一定会有人怀孕的,能让您得偿所愿的。”
宋氏一点也没有被这话给安慰到,她狠狠扯着手里的帕子,脸上的泪痕也没去管:
“哪里就这么容易了。爷来后院的次数本就不多,年侧福晋一个人就占去了大半。若是真这么容易就能怀上孩子,府里也不至于到了现在,才只有三个阿哥……”
荷青一咬牙:“大不了……大不了能把四阿哥或是五阿哥养在身边,也是好的。”
虽然四阿哥五阿哥年纪大了,早已经记事,但说到底也是个阿哥,怎么着都强过没孩子百倍。
宋氏扯着帕子的手一顿,她怎么没想过钮祜禄氏和耿氏的孩子,早在她们先后怀孕时,她就在四爷面前旁敲侧击的问过。
只是没想到她们二人私下达成协议,又因为钮祜禄氏侍疾有功,四爷愿意给钮祜禄氏一分体面,所以同意了她与耿氏换子而养。
几年过去,她们二人因为两个孩子,早已是不可分割的同盟,要想养她们的孩子,谈何容易啊。
这一夜,许多院子的灯彻夜未熄。
前院书房也是一样。
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一个人影进了书房,而守在书房外的小福子站的笔挺,像是没看到一般,反而更加提起了精神,注意起四周。
四爷一夜未眠,苏培盛在旁陪着,见有人进来,面色如常的悄声退下,等他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盏提神的浓茶,而方才进来的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把茶搁在四爷手边,恭敬道:“爷,喝口茶水醒醒神吧,马上就要到了早朝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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